被細雨滋潤著的青石拱橋下,正緩緩向外散出許多花燈。層層花燈隨著潺潺水流蕩在水面上。星星點點,璀璨蕩漾,被這細雨點綴著更加絢爛,有一股說不出的悠揚味道。
「花燈……」我呢喃道。
那個人的臉猝不及防地忽然闖入我的腦海。一瞬間所有回憶朝我傾瀉而來,他救我性命,給我姓名,在這舉目無親的另類空間里給了我生的機會。他還擁著我,告訴我要與我分享他的生辰,甚至還說要給我我渴望的生活。
這些花燈和那夜的太像了……
洪邵飛見我目光呆滯地看著周圍的花燈,立刻來了興致︰「蘇二小姐,這都是為你準備的。」
他討好似得看著我,身軀強壯的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表情。
我雙目變得迷茫起來,失神問道︰「今日,是花燈節麼?」
洪邵飛又小心打量了我一番,感覺我好像不太對勁︰「不,不是的。」
我將目光緩慢移到他的臉上︰「那你弄這些花燈做什麼?」
洪邵飛納納道︰「哄小姐開心……」
我苦笑一聲,便悲憤起來︰「誰讓你做這些的。」
洪邵飛已看出我情緒的波動,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似的站在我面前承認錯誤︰「蘇二小姐怎麼了?你不喜歡?你若是不喜歡我便命人將這些全部撤了!」
我將目光移至橋下,隱約間能看見數人的衣角,便向下喊道︰「紹榮,你準備什麼時候出來。」
話音剛落,紹榮便縱身飛上了橋面,落在我的身後。我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听得分明他聲音里的無奈︰「二小姐,紹榮……知罪。」
紹榮是聰明人,他發現情況後,定知洪邵飛身份特殊,不便得罪,相較之下,只能隱在橋底,賣了洪邵飛個人情。可他卻怎麼也猜不透我現在的心思。
我沒說什麼,向前一躬身道︰「洪大少,相宜告辭。」我已經沒有力氣說多余的話,回身瞬間,連油紙傘都失手掉落在地上。
紹榮想彎腰去撿,卻被我的表情嚇了一跳,整個人呆愣當場。
兩行熱淚在我轉身的瞬間,傾瀉而下。
我不想在洪邵飛面前暴露太多情緒,盡力忍到現在才發作出來。我匆匆行下斷橋,洪邵飛在後面欲追上我,卻不想我忽然施展輕功,平地而起,瞬間沒了蹤跡。
我越飛越快,越飛越急,在層層竹林中穿梭自如。沙沙的竹葉摩挲的聲音在我耳畔呼呼而過,我就這樣沒有方向地疾馳著。
終累了,我踉蹌落地,不料不穩,前搶了幾步,卻不想卻撞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那人趕忙接住我,顯然被撲進他懷里的我嚇了一跳。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怎麼了,相宜?」
我抬眼看去,發現竟是老莊主,蘇廖青。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我連忙站好後退幾步,作揖道︰「女兒失禮,給爹爹請安。」
蘇廖青擺了擺手,示意我免禮。「這雨雖不大,但淋濕了也不好,怎麼你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蘇廖青看了看我四周。
我抬頭正想著怎麼回答才能免了著尷尬局面,卻不想發現蘇廖青身後站著蘇竹軒以及其余五位琴魔,還有一直重病不起的想容。
沒想到這麼大的陣勢,叫我踫上了。我看向面色微白的想容,眼里多了一絲擔心,想容見我面色不善,便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我向前一步,想探視想容的病情,卻被上前的蘇竹軒攔了下來︰「你身上寒氣過重,現在想容身體剛剛恢復,你不便太過于接近她。」
在細雨中,我的目光正好能觸到蘇竹軒的下巴。
多麼好看的下巴,我迷迷糊糊地想著。他方才行的匆忙,見我要接近想容,連傘都仍了。雨水順著他的臉龐,在他下巴上凝聚,匯集成一小串水珠,正如細線般地向下延伸著。
他愣了一下︰「你哭了?」
他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便齊刷刷的集中到我的臉上,連想容身旁的兩個小丫頭也不例外。
我瞬間有一種被人拔光了衣服觀賞的羞愧感,趕忙用袖子擦拭臉龐回道︰「哪有,這都是雨水淋的。」
蘇竹軒視線死死盯著我,眼里顯出一股輕蔑的神色,他肯定是不信的,又或者,他這會子再想,這女人怎麼這麼愛哭?
忽然感覺袖子一沉,抬臉看去發現想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的身旁,此時正笑盈盈地看著我,盡管笑容還伴著多許憔悴。
她拉著我的衣袖低聲道︰「妹妹若有心事,姐姐必定聆听。」
我看著她清澈的雙眼,心里頓時暖成一片,但我下意識還是退後幾步︰「姐姐身體剛好,實在不應接近妹妹,待姐姐再調整幾天妹妹便去與姐姐談心。」
想容微笑著朝我點了點頭。
「相宜。」我回頭一看,發現莊主已經行至我身後,為我撐著傘。
我低低喚了句︰「爹爹。」
「你隨我回山頂,我讓韓大夫給你診一下。」蘇廖青眼里充滿了關愛與仁慈,暖的我心底一片柔和。
我見推不過莊主,便應聲答應下來。
蘇竹軒上前攙扶著想容,在她耳邊低吟了幾句,他倆相視一笑,便同余下眾人離開了。臨走時,想容照常朝我微微一笑,而蘇竹軒卻是朝我冷笑一下。我閉著眼楮,裝作沒看見他的嘲諷。
待我陪同莊主回到他屋內,才發現韓大夫根本不在莊主院內。
韓非石一向以莊主生命安全為最高己任,故隨莊主搭了一處茅草房在這院內。若非莊主需要診斷,別人的性命他則一貫不理不顧。只有莊主下了命令,他才會出珍。都說醫者父母心,但在這位老者身上,並沒有體現出來多少。相反的,我還听黃鶯講過幾件他能力所及,卻故意放棄救助的事例。
與他幾次接觸下來,我並沒有發現他冷酷的本質,反而覺得他文質彬彬,慈眉善目,後來細想,大約是因為莊主,他才對我做到了禮數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