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想容漸好,以韓非石的心氣,自然沒了留在她身邊的必要,而我又想不出莊內還有誰病倒,能得韓大夫救助。
果然,莊主進屋落座後,與我道︰「我命非石出去了,我叫你來,是有三件事情想要問你。」
蘇廖青倚在木椅上,神態親和自然,乍一看我二人,宛若是一位和藹可親的父親在與他的小女兒談心。可只有我能听出他語氣里的冰冷。
蘇廖青示意我在他手旁的一張木椅上落座,他低著頭,面做柔笑,卻語氣森冷異常︰「夜華珠宿主是誰?」
我一愣,隨即搖了搖頭,真誠地望向他︰「回莊主,相宜確實不知。」我只知道夜明珠被分為兩部分,可夜華珠卻是在想容病後才得知其名的。
我神情誠然不驚,無半點矯揉造作之色。蘇廖青用眼角微微一瞥,便不再多問。
我暗松一口氣,原以為要費很多唇舌才能令他相信,蘇莊主果然是一個識人心,明事理的高人。
蘇廖青點了點頭,隨即問出第二個問題︰「那你的靈韻竹吊墜是哪里來的?」
我一驚,險些露出破綻。面色一慌,便瞬間恢復恭敬之色。我畢恭畢敬答道︰「回莊主,是襄王爺贈與小女的。」
「哦?」我話音未落,蘇廖青已經了然于心。他料定了我不會說真話,他三番四次的試探我吊墜的來歷,究竟又有何意圖。這些想法在我心中匆匆而過,到面上又化為一片平和之色。
無論他如何質問我,我都不會據實相告的。
蘇廖青緩緩側過頭來,用一種即為親和的目光凝視我道︰「相宜,真的不能告訴爹爹麼?」
爹爹?這兩個字在我心中一晃而過。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倘若他真是我爹爹就好了,可惜,他不是。終其原因,我們的親情關系還是建立在那一顆我都不知道在哪里的珠子上。
我面上未露出任何異樣,卻還是被蘇廖青看透了心思。他又道︰「倘若相宜你不想說,爹爹也不會逼你。爹爹知道你心里對我的隔膜,但爹爹與想容是真的將你當做親人來看待了。」
他的眼眸瞬間濕潤,剎那間竟要落下淚來。
我愣愣地看著蘇莊主,暗自問自己。這幾個月來,想容對我的坦誠相待,莊主對我的精心呵護我都是明白的。可是經過探珍族的歷劫,我卻早已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是,我是個膽小鬼,因為怕自己受傷,就拒絕接受一切向我示好的人。我怕他們騙我,騙的我再難振作。
我微微顫抖著,忽感覺手背上一片冰涼。蘇廖青拍了拍我的手背,宛若慈父般的疼惜著我道︰「爹爹雖不知你從前遇到過什麼,但爹爹向你保證,以後相宜再不會受到傷害。有爹爹保護你,有你的親人保護你。」
我鼻子一酸,勉強忍住眼淚,把從前所有的委屈吞進肚子里。
我用力低著頭,不讓莊主看到我此時的神情︰「爹爹,我……真的是襄王爺送的。」
我听到蘇廖青嘆了一口氣,這聲嘆息,並沒有埋怨的意味,反而充滿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無奈。
蘇廖青從身後拿出了一條手巾,擦了擦我額頭上的雨水道︰「最後一件事情,怕你也不會同爹爹說了。」
我雙手握成拳頭,死死抵在膝蓋上。抿著嘴唇,不肯言語。
他擦淨我的額頭,凝視我道︰「爹爹只想問你為什麼會哭,如今你不說也罷。只要別弄壞了身子……」
听到這話,從未有過的愧疚感向我襲來。我動了動嘴唇,卻始終沒有發音。
離開莊主院子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正是夕陽西下的黃昏,下過雨的蘇華山彰顯著被沖刷後的清明。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潮濕又溫潤起來。山頂的葉片上稀稀疏疏殘留著的露珠不時滴落在我的衣襟上。
我沿著山路一路疾行,匆匆趕回水溶閣。一到門口,我抑制著內心的喜悅,用力推開大門,對內喊道︰「黃鶯,紹榮,莊主允許我們出莊逛逛了!!」
醒來後這麼久,我終于可以看看我所在的大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