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女的視力在夜間比白天還要清晰，小小貓清晰的看見黑衣人嘴角溢出鮮血後平靜的飛回了小卡身邊。一直站在小卡身旁的那些家主們此刻都陷入了靜默，顯然尚未從剛剛收到的震撼中清醒過來。
此時的天空恢復了原先的平靜，月光溫柔地輕撫著大地，星星也俏皮的閃爍。離星星月亮很近的楊歌卻沒有心情欣賞這幅好風景，她在看清斜下方黑衣人的臉龐後，有些意外的咬住了下唇。
「為什麼？」她飛到與黑衣人平行的位置，冷靜的開口。
「咳咳。」黑衣人沒有回答她，用手按住胸口咳嗽了幾聲，大量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漫出。
「至于嗎？」。楊歌的眼里溢滿了悲傷，「不做戀人，就一定要做仇人嗎？」。
黑衣人緩緩的抬起手，擦掉了嘴角的血沫，又整了整衣服。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的臉色慘白，白到透著青色的光。他的動作很緩慢，緩慢到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因為受傷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仿佛一場風吹來就會煙消雲散。
「不至于，可我沒得選擇。」他終于開口，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仿佛告誡似的開口，「我們不是仇人，是競爭者。」
「蘇雷。」楊歌看著他，欲言又止。
「真的，我們不是仇人。」像是適應身體的狀況，蘇雷的笑容變得自然而溫和，「是敵人。」
一股寒意從楊歌的心底蔓延開。雖然已經知道佔有了蘇城的蘇雷不再是以前那個人，卻沒想到他變得這麼堅決這麼不留退路。即便她隱忍著不點破在蘇城發生的事情，即便她不點破蘇城的所有權，連北津城的大典都避開了他，他還是要趕來跟自己做一個決斷，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從此以後他們不是戀人，不是朋友，甚至連陌路人都不是，是敵人。
「因為凌翔？」楊歌咬了咬嘴唇，小聲的開口。
在朦朧的月色下，溫柔的夜風掠起她的長發，那一抹憂傷的神情讓人無比心疼無比著迷。可蘇雷，卻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
他低頭看了看地面，先前星星點點站在下方的家主和賓客們已經陸續回了大廳。是啊，大戲落幕了，觀眾又何必還留在原地。主角已經大顯威風了，配角就該離開了。
「我要走了。」他看著楊歌點了點頭，笑的有些詭異，「今天這場戲，算不算我給你送的大禮？」
楊歌聞言微怔，抬眼看向蘇雷。卻見他青白的臉上，笑的分外妖嬈，「從此以後，北津城該出名了。更出名的，應該是你楊城主。」
她眨了眨眼楮，仿似活了過來，眼神晶亮的看著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說，我們不是敵人，是嗎？」。
「不。」他依舊望著她，依舊笑著，吐出口的話也依然冷漠。
楊歌愣愣的看著他，卻無力的發現，他的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洞，怎麼看也看不穿。奇怪，他在她的心里應該並沒有那麼重要，可為什麼此刻，她覺得心里空洞洞的，仿佛少了一塊；他明明不是自己掛念的那個人，可為什麼好像有眼淚要流出來。
「我不想傷害你。」看到楊歌失落無措的表情，蘇雷的心頭漫過濃重的傷悲，艱難卻又堅決的開口，「可是，我們沒有選擇。這是，我們的命運。」
為什麼沒有選擇，楊歌心里默念著，卻沒有開口。她可以把蘇城送給他，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疏離而親密的交往，可記憶和現實卻在殘酷的提醒她，他，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那只黑貓。」她有些失神，眼神茫然的越過面前的蘇雷，落在遠處的雲朵上。那朵淡色的雲彩，像極了一只嗜睡的貓，優雅的蜷縮著，仿佛還打著呼嚕。
「不是烈。」他很坦然，笑容如以前一般很貴族化，似乎帶著一份念想，「烈在你身邊，比跟著我好。」
听到他的話，楊歌再一次的糊涂了。眼前的蘇雷，似敵似友，堅決的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卻把最好的戰斗伙伴拱手相送。還一再強調，沒有選擇。這是，命運嗎？
「晚上風大，天冷，趕緊回去吧。」他溫和的語氣和以前一模一樣，貼心的提醒著自己晚歸的戀人。聲音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眼里盛滿了關心，「你穿的這麼單薄，生病了會很難受的。」
「好了，我得走了。」他笑著，揮了揮手。後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裂口，半圓形的飛行器載著他慢悠悠的進入了那裂口去。楊歌一動不動的在原地站著，直到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憑空出現的裂口。
「回去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上天空的凌翔輕輕的拍了拍她，「大廳里還有客人在，主人可不好缺席。」
對啊，今天是北津城的大典，眼下可不是失神的好時機。
「哎呀，我糊涂了。」楊歌頓時醒了過來，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頰，有些抱歉的沖著凌翔笑了笑，「客人們都沒事吧？」
「沒事。」凌翔看著有些失常的她，將眼底的失落隱藏了起來，笑著開口，「我看見是他，用了障眼法，剛才應該沒有外人看見。」
「啊？什麼？」她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過來。
是啊，剛才的事情。如果有人看見她跟蘇雷對話這麼久，還傻傻的看著他運用空間魔法離開，十有八九都會把今天對戰飛龍的事情當成是他們排演好的大戲。如果宣傳開來，不要說讓來賓們產生好感，他們不把自己當成騙子就算很好了。
看著她有些木呆呆的表情，凌翔突然很想笑，卻有笑不出來。這樣的她，很可愛很讓人憐惜，可是她不屬于自己。她的歡樂，她的悲傷，他都曾經目睹和分享過，可是她不會為自己失神，這才是關鍵性的區別。又想起自己在矮人族經歷過的一切，更加忍不住灰心起來。是的，就算有一天她也會為自己悲傷又怎麼樣，他還是配不上她。
「啊，謝謝。」楊歌笑著，轉身向大廳飛去。
笑容雖然很甜美，卻帶著一絲絲的疏離。她知道，她不該對凌翔露出這種帶著距離的笑容，一時間卻又無法調整。她對蘇雷，說不上愛，跟凌翔的關系，也說不上背叛。可一想起當初在空間里的親密，她就覺得有種是她搞砸了一切的感覺。也許，蘇雷，就是因為自己的不確定而受的傷；也許，說到底，一切都是她的錯。
大廳里的氣氛，比此前喧鬧了許多。自視甚高的家主們、實力強勁的勇者們一個個變得謙虛起來，將溢美之詞毫不吝嗇的成筐送給北津城送給楊歌。
楊歌快樂地笑著，優雅的手持酒杯頻頻干杯。喝，為什麼不喝，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自然要喝個夠。北津城值得這樣的贊美，她也值得這樣的贊美，讓那些傻瓜們自己後悔去吧仿佛她剛剛只是出去打了個漂亮的勝戰，仿佛剛才在半空中失神傷心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
矮人精心制作的煙火將晚宴推向了高潮，眾人屏息專注的看著天空。在不遠處，一個孤單的黑色身影也同樣仰頭看著天空，煙花倒影在他的眼中，浮起淡淡的霧氣。
楊歌，你總是這麼優秀，我怎麼追也追不上。或許，只有站在你的對立面，我才能安然的守護著你。至少，我可以讓你不被他控制。
大典結束後，受邀請的貴賓們大多都在城里多住了幾天。有些人在臨走時向楊歌送上了賀禮，還有人特意上門來告知她因為路途的原因他們的賀禮還在路上。楊歌都只微笑著，全部接受了下來。
她很清楚，這些家伙們開始根本就沒打算贈送什麼賀禮。對他們來說，能參加一個新城的開張就已經算給足了面子，而後的這些行為自然是因為那晚他們實力的顯露。不過，俗話說的好，禮尚往來，今天收了人家的禮，日後有機會再加上一點還回去。一來二往，人際關系就是這麼累計出來的。
收禮這件事情同樣安排豆子去做，分門別類整理清楚，然後造冊登記。守財奴豆子每天數的眉開眼笑，每次交賬本都不忘伸手跟楊歌討要美食紅包，遇上了特別的東西還要跟楊歌討論一番。
「啊，對了，今天有人送來個東西，說要讓你親自查看，看起來感覺很眼熟。」第三天的中午，豆子一邊啃著楊歌親手做的雞腿一邊含混不清的說。
「什麼？」小白雲拍了拍她，示意她說的清楚點。
「呃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以前好像在哪里看過似地。」豆子繼續說著。
四方形的盒子，看起來很眼熟，難道是烤箱？想到這里，楊歌頓時站了起來。
光潔的不銹鋼外殼，一排排熟悉的按鈕，果然是老爸特別定做的烤箱。可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帶著不解，楊歌拉開了烤箱門，頓時楞在了原地。
一只兔子，蜷縮著身體，睡在烤箱的正中，背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一團小小的黑氣在她的頭頂緩慢旋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