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的時間用好了午飯,收拾好飯桌後又一起喝了杯茶,因著三位小朋友都還要習下午課,靜香、可欣便領著他們先後請辭。姚菁瑩將那封信遞給姚飄渺,後者並未當場打開,「嗯」一聲便轉了話題,「去敬若和敬旻那邊送信的都回來了,都說下午攜家眷一道過來,與你一同在這里住上幾天。」
「如此甚好。」
姚菁瑩笑著點了點頭,飯前閑聊的時候雅芙便提到了敬若敬旻兩位,哥哥敬若比她大了三歲,是惠熙姨娘所出,弟弟的生母則是可欣,只比她晚出來半年。哥哥在她入君府前二年便娶了妻,大嫂比哥哥小上一歲,性情和善,又是精琴藝擅書畫的巧女子,因與姚府住的不遠,至本尊出嫁前,倒是常趁哥哥回家探親的時候與本尊互通有無,儼然一對惺惺相惜的朋友。
至于敬旻,據說是仨月前隨姚飄渺上山采藥時邂逅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久居深山,性情習慣與山下女子有著千差萬別,這也正是最吸引敬旻的地方,對她幾乎是一見鐘情。可巧那姑娘戀慕敬旻翩翩公子般的氣質,兩人都很主動,感情進展的自然更快些。
敬旻跟著父親在山上住了大半個月,下山時便拉著中意之人在雙方家長面前表露了彼此長相廝守的意願,對方雙親見敬旻是一表人才,待人接物又很得體,最主要是只有敬旻才制得住他們任性刁鑽的女兒,以為得了這樣的女婿不虧。姚飄渺回家與可欣說了此事,听說那姑娘心地極好,想著敬旻也到年齡談這些了,也跟著高興。
然,對方家里只有一個這麼女兒,其雙親自希望女兒即使嫁了人也仍舊與他們一塊住,且不說與女兒一同搬進姚府有沒有道理,單是他們在深山里住了這麼多年,安土重遷的習慣也讓此事變的不現實。
但以敬旻的身家背景來看,招為上門女婿又明顯委屈了,這倒叫兩家極其為難,那邊舍不得女兒,這邊可欣更是鬧的厲害,「咱們敬旻年齡不大,論相貌論人品論家世,是哪一點叫他非得上趕著給人倒插門去呢」。
眼看一段緣分要到盡頭了,兩個晚輩也是焦操不已,不見面就想一見面還吵,最終是對方的雙親見不得一向俏皮活潑的女兒終日為這點事郁郁寡歡,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在山下給他二人買一座庭院,每月必須到山上探望至少三次,大年大節下也要上山與他們一起過。饒是有所讓步,可欣也仍嫌過分,除了沒搬到山上,其他和入贅有什麼兩樣卻耐不住兒子的苦苦哀求,何況她身邊還有個小兒子默默,與姚飄渺一商量便也不再干涉,前提是兒子必須得常回家探望
兩人一見事情有了轉機,這可高興壞了,慌不迭選了庭院,恨不得分分鐘搬進去住到一起。對方父母本是不羈之人,見姚家也讓了步,再沒要求大娶大迎的虛排場,便只邀請了同族的幾位長輩吃一頓便飯,簡單收拾了東西到新家里面,算是修成了正果。
所以本尊也沒見過那讓敬旻著迷至此的姑娘到底什麼樣,姚菁瑩听了他們的故事,心下也有幾分好奇和感動,對他二人的期待要比敬若夫妻來的更強一些,只是他們住的遠些,要比敬若晚到。
「若沒什麼事便回清楣苑歇著吧,待會兒有人端藥過去,喝完睡一覺敬若兩口子也差不多到了,相見時氣色也能好些。」姚飄渺見女兒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乏了,又看了看君宇澤,「姑爺待會兒也把藥喝了,對傷口愈合有好處。」
君宇澤點頭應下,並道了謝,便與姚菁瑩一起出了諸芳苑。
站在清楣苑的院門外,姚菁瑩下意識地向東邊瞥了一眼,望著隱于林之間的展眉苑輕嘆了一聲,朝一旁的君宇澤問道︰「要不要與我到那邊祭一祭母親?」
人就是這樣,對一個地方越恐懼越覺得好奇,越想湊近了一探究竟,仿佛被某種東西吸引著,此刻的姚菁瑩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展眉苑走一走,一個人又害怕,便想拉上君宇澤給她壯膽。
君宇澤並不了解她曾受過驚嚇,只以為她又在想辦法「逃藥」了,這一路折騰下來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乏了,何況姚菁瑩一個女子,還在中途暈倒過一次,便面沉如水地命令她,「乖乖睡一覺去。」
「呃,不耽誤的,就一會兒。」姚菁瑩心存著一絲僥幸,與他討價還價。
君宇澤卻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回去」,便先行邁開了步子。
「哎哎,你敢不敢再小氣些」姚菁瑩跺腳哼了一聲,略有些遺憾地朝展眉苑望了一眼,與雅芙一起進了院子。
打發了姚菁瑩,惠熙便回到自己的小院繼續拾掇些女紅來做,姚飄渺一人到了書房,淡淡掃了一眼掛在牆壁上,以蒼勁有力的書法提著「天下第一藥」的匾額,又低頭看了看捏在手里的信封,不禁無聲嘆了口氣,一眨眼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不知還須等上多少年,這無休止的紛擾才能有個了斷。
姚飄渺撕開信封,展開信紙快速瀏覽了一遍上面的內容,雙眉最初只是微微皺起,卻隨著所瀏覽內容的增多而一步步鎖緊,到最後整個臉色也變的異常難看起來,似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情。
「篤篤篤」三聲敲門,惠熙端著托盤進來,「方才給二姑娘煎養神安眠的藥,我特地叫人給老爺留了一份,莫只顧著關心別人,老爺這幾天的氣色其實也並不好,早上見了二姑娘竟還走神了。」
一面說著,款款走到案幾前將托盤放好,仔細瞧了瞧姚飄渺,雖然他已盡力掩飾了,臉色卻仍然不好,不禁擔心起來,「快趁熱喝了,老爺也該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片刻未听得姚飄渺回應,瞥眼看見被姚飄渺塞進書摞里的信封,或因太慌亂,隱約露了一角出來,惠熙的眼中掠過幾道不易察覺的失落,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視她為紅顏知己的老爺也開始有所隱瞞了。
「那麼,老爺有事先忙,妾身先告辭了。」盈盈福了一福,與姚飄渺對視之時已是滿臉關切的表情,「忙歸忙,老爺要多注意身體。」
「惠熙……」
惠熙一腳已邁出書房,正將另一只腳抽出來並轉身把門帶上,听得姚飄渺從身後叫她,慌忙抽回了腿,望向姚飄渺的眼中滿是期待。
「你……待會兒見完了敬若,就去幫我打點一下,明天後天的,我得出趟門。」
「啊?」惠熙听得姚飄渺這樣吩咐,本能地驚嘆了一聲,「明天後天……二姑娘、姑爺都還在府上,老爺卻要出門,這,合適麼?」
「嗯,替我打點就是了。」姚飄渺眉間的愁雲仍未散去,語氣中隱約透著幾分不耐煩。
惠熙見狀也不敢再問,應下後便出了書房,心中卻犯起了嘀咕,這麼著急出門,是與被他胡亂塞起來的信件有關麼?
門房關緊,姚飄渺亦是幽幽嘆了口氣,當初為了顧全大局,他不得已傷害了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只可惜,這一做法並未換來很好的結果,反而要他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步步逼近那沒有後路的懸崖,而這背後的推手,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姚飄渺仰面朝天,閉緊雙目,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握拳道︰「菁瑩,這一次,為父再不會叫你受到半點傷害。」
姚菁瑩終究沒逃得過喝藥,說起來不知是本身累了還是那藥的藥效很好,喝完沒多長時間便感覺一股倦意襲來,連打了幾個哈欠便到臥房睡下了,至申時醒來,倒也無夢,精神是比之前提了不少。
到外屋時君宇澤正斜靠在木椅上,端著本書看,姚菁瑩快速跑過去想看看是什麼書,卻被君宇澤眼疾手快地掖到身後了,又轉到他背後,左右找了兩趟也沒找著,「嘖嘖,藏這麼快,肯定不是什麼好書」
君宇澤沒接她的話,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略一蹙眉道︰「你去準備一下,待會兒敬若少爺就到了。」
姚菁瑩才意識到自己是穿著睡衣,臉沒洗頭發也亂糟糟的就溜溜達達地出來了,哎哎,都是做宅女時積累下的惡習,這種情形還算好的,有時不注意都能穿著睡衣直接出門。稍微囧了一下,便喊了雅芙一起回臥室打理。
不一時重新出來,已似換了個人,許有之前的對比,看的君宇澤不禁微愣,剛好外面有人傳話,「敬若少爺少女乃女乃與惠熙姨娘敘完了舊,請二姑娘、姑爺到諸芳苑一敘。」
到了諸芳苑,敬若與茜雪已等在里面了,正聊著二姑娘之前的一些遭遇,一時屋里的氣氛並不算好。直至門簾掀開,兩人才各自換上一副笑容,起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