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懷恩被派到听風閣後,皇上的來得次數變得多了一些。似乎月復黑是當皇帝的通病,來的時候也不會讓太監通傳,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身後,弄得你措手不及,他卻一幅悠哉游哉。
在懷恩看來,景仁帝對林美人的寵愛,不過是一個月翻一次牌子。偶爾過來听風閣里小坐而已。
同樣,林美人對年長她近四十歲的景仁帝並無多少愛意。只是身為帝妃,應該有的柔情,她做得倒也周全。
景仁帝對這個身體柔弱的女子談不上什麼特別的偏愛,來了,也不過是坐著喝茶、聊聊閑話。
不管怎樣,比起一個月也見不到皇上一次面的妃子來說,是強得很多了。
林美人對懷恩識文斷字並不感到驚訝,自從得知懷恩替明依寫了一封家書後,便找了一些詩經給她看。只是詩經她已看過,于是便大著膽子請求林美人讓她看醫書,林美人欣然應允。
林美人對下人極好,很能體會到做下人的苦處。平日里從未紅過臉喝斥過他們。
明月時常會找懷恩的麻煩,不是說她把東西放錯位置,就說她洗過的杯碗不干淨。總之,只要能找到懷恩錯處的地方,她從來不會放過。
林美人看在眼中,暗中不動聲色地用一錠金子賄賂了總管內侍的一位姑姑,只說是別的殿里缺了人手,看中了明月,就此打發了她出了听風閣。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著。
深秋過後,轉眼便到了冬天。
窗外,天昏黃陰沉著,鵝毛般的大雪,一團一團飛落著。簌簌而落,不一會兒就白茫茫地連成一片了。
「娘娘,今兒個皇上會過來嗎?」。懷恩將暖爐包好,塞到林美人手中。
林美人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天都陰成這樣了,應該不會來了。」
明依道︰「娘娘,炭火不夠了,奴婢已打發了小冬子去錦春堂去取了。」
林美人點點頭。
眼瞧著天就快黑了,懷恩問道︰「娘娘,今晚想吃點什麼?」
「也沒什麼胃口,不吃也不打緊。」
「這怎麼行呢?」懷恩將毛皮大氅被往她的身下掖了掖,「娘娘,天冷,就得多吃一些,身上才暖和。」
懷恩斜眼看到一旁的炭火爐子,笑道︰「娘娘,不如今天換個口味,吃點子烤肉吧?」
明依忙道︰「這可不成,娘娘身子弱,受不得煙燻。再說那肉吃了不消化。」
林美人笑道︰「不妨事,我哪有那麼嬌弱的。你說的這個我倒想嘗嘗了。」
懷恩見林美人也吐了口,道︰「少吃一點嘗個新鮮,應該沒事的。總比不吃飯要強,那奴婢這就去御膳房弄肉。」
明依見狀,難得一笑道︰「瞧她,一說起吃來,讓她做什麼都願意。」
懷恩披了斗篷冒了風雪出去了。
「娘娘,您就是太寵著她了。懷恩雖小,但她始終是個奴婢。」明依見懷恩走遠,對林美人道。
林美人斂了笑意,神色戚然。懷恩她已受了太多的苦,全然不記得以前的事情,這對她來說,不知是好還是壞?想到她的身世,林美人心里沒由來的一陣痛,她捂住胸口,不,只要她活著一天,勢必要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守護懷恩,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懷恩自從到了听風閣之後,便找了由頭來御膳房告知翠蓮自己分到**之中服侍主子去了。
翠蓮一邊高興可以不時地看到懷恩,一邊又擔心懷恩去服侍主子會很辛苦。後打听到林美人對奴才還不錯,她才放下心來。
「翠蓮,我想要一塊肉。」懷恩一腳跨進御膳房,便見著翠蓮正忙著切菜。
「做什麼用的?」翠蓮問道,隨手拿了一塊牛肉,「這肉不錯,熬湯最補了。」
「啊?這塊啊,帶骨頭的?這能拿來烤肉用嗎?」。懷恩翻看著手中的肉,嘟囔著。
「你不早說,那,別說我不照顧你,這是早上新進的鹿肉。還好,不是一只,是整整五只。所以」翠蓮偷眼看了看四周,將一大塊鹿肉塞進懷恩的籃子里,大聲說道︰「這塊牛肉不錯,可以給娘娘做湯吃。」
說完,她對懷恩擠擠眼楮,繼續埋頭切菜。
懷恩一笑,立刻用布蒙了肉,跑了出去。
林美人看到盤子里切好的肉,道︰「這也吃不完啊,不如讓他們都進來,大家一起吃。」
懷恩點頭,明依搖頭,道︰「娘娘,奴婢素知您心慈,體恤下人。可奴才畢竟是奴才,怎能與主子同桌吃喝。這要是傳出去,奴婢的腦袋可不保啊。」
林美人笑道︰「今兒個下大雪,這麼晚了不會有人來的。再說,難得吃一次烤肉,你們也未必吃過,關起門來,不必主子奴才的分得這麼清。就這一次,口風緊點,出不了事的。懷恩,你打發小冬子去把大門關上吧。」
懷恩應聲出了房門,叫了小冬子去關大門。又去偏房叫了明心、明風、桂公公一同進了屋子。
林美人再三勸道,奴才們才敢搭了半邊兒坐在凳子上,戰戰兢兢地看著懷恩烤肉。
「怎麼小冬子還不進來?」明依說著,就要出去看看。
簾子一挑,走進一個人來,小冬子顫著身子跟在後面,直朝屋子里的人打著眼色。
來人笑道︰「怎麼?今兒個吃好東西也不叫著我一聲。」
眾人慌忙起身,拜道︰「奴才(婢)拜見六皇子。」
林美人對君天恆施然一禮,道︰「六皇子今兒可來得巧了,懷恩,快給六皇子搬個凳子過來。」
眾人哪里還敢坐下,各自找了理由出了屋子,留下懷恩與明依侍候著。
「什麼風又把您給吹來了?」懷恩走到他的身邊,小聲諷道。
君天恆亦低聲在她耳邊道︰「怎麼?四哥來信兒了你不想听听。」
懷恩立刻瞪大眼楮,等著下文,君天恆笑道︰「還不快點給本皇子烤肉,愣著做什麼?」
林美人見兩人如此,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六皇子自從懷恩來了之後,沒少往她這听風閣里跑。一開始,林美人還很納悶,後來發現,原來這六皇子的心全在懷恩一個人身上。
她暗道,如果懷恩能靠上六皇子這邊兒倒是不錯的,雖說六皇子也沒有太大的背景,但總歸是個皇子。萬一將來有什麼事情,宮中總得有個照應的人,也好有個退路。
林美人道︰「明依,快去給六皇子燙些酒來去去寒氣。」
隨侍的小安子忙道︰「我跟著明依姐姐一起去。」
「您啊,可真是有口福,這可是奴婢今天剛拿到手的新鮮鹿肉。」懷恩翻烤著肉,肉片在鐵篦上滋滋冒著香氣。
未等六皇子回話,屋外傳來一道聲音︰「是嗎?那朕可也得嘗嘗。」
話音未落,簾子一挑,景仁帝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