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院子里的吵鬧聲將懷恩驚醒。披了衣服出來,看到忠旺正和一個男人撕扯著。
貴三媳婦坐在雪地上哭鬧著,貴三拽著她,讓她起來。
「出了什麼事?」懷恩將貴三媳婦扶起來。
忠旺听到懷恩的問話,大聲嚷道︰「懷恩啊,你快跑吧,這人要抓你回去。」
那人听到忠旺喊懷恩,一把將忠旺推倒,跑到懷恩面前,急匆匆地說道︰「可是懷恩?奴才是接你回宮的。」
「我是懷恩,出了什麼事?」懷恩見宮里來人找她,也跟著急了。
「昨晚兒六皇子就打發了奴才找你,沒成想你已經出了宮。今兒個一早六皇子便讓奴才領了宮牌兒出宮,立刻接你回去。」那人壓低了聲音,又道,「六皇子讓奴才告訴你,四皇子已經回宮了。」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影一晃就不見了。
忠旺氣鼓鼓地瞪著那人,喘著粗氣。
四年前,他眼睜睜地看著懷恩被帶著,四年後的今天,懷恩又要被帶了回去。
為什麼懷恩一定要進宮呢?他多想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嘟著小嘴吃柿餅的樣子。她是他此生第一個想要守護的女人。這也是他一年來,執意要做禁衛的原因。
貴三夫婦還不等走進屋,里面的懷恩已拿了包袱奔了出來,「貴三叔,宮里來人接我了,我得回去。以後若得了機會,我再回來看你們。」
貴三雖舍不得她,也不好挽留,準備套了馬車去送她。
貴三媳婦罵道︰「既是宮里來人接,一定是套了馬車來的。我們還得指望著這匹馬干活呢,你想累死它嗎?買一匹馬得花多少銀子啊?」
貴三沒想到自己媳婦當著外人的面,也不給他留面子,漲紅了臉頂嘴道︰「銀子,銀子,整天就知道這些。懷恩回來一次多不容易,我若不去送她,怎能放下心來。」
懷恩紅了眼楮,勸道︰「你們不要吵了。貴三叔放心吧,宮里的馬車又快又穩,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得走了,你們保重!」
又向忠旺道︰「哥哥,別氣了。若再生氣,我下次可就不回了。」
忠旺欲言又止,掉轉了頭,深深嘆了一口氣。
——————————
趕回宮里還不午時,那人讓懷恩回听風閣等信兒。
「懷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林嬪放下粥碗,驚訝得很。
懷恩隱瞞了實情,笑道︰「奴婢想娘娘了,所以天一亮就趕了回來。」
林嬪仔細瞧著她,微微嘆息了一聲道︰「昨兒我可知道,六皇子派了小安子來尋你。」
見懷恩低頭不語,又道︰「懷恩,你實在不用防備著我。」
懷恩紅了臉,囁嚅著︰「奴婢沒有」
林嬪伸手將她拉進懷中,「懷恩,你要信我。我絕不會害你的。」
懷恩心中酸楚,哽咽道︰「娘娘,您誤會了。娘娘對奴婢恩情,奴婢不敢忘。只是……」
「好了,若是你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先把你這身衣服換換,寒氣大,別冷到身子。」
懷恩應下,默默地回到自己房中。
她隱隱地覺得自己的臉龐發燙,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地重復著︰他真的回來了。
如果與他見了面,該說些什麼呢?
你好嗎?----俗!
好久不見了。----傻!
你想我了嗎?-----瘋了!
懷恩使勁晃了晃腦袋,渾身無力象泄了氣的皮球,歪倒在床上,瞪著窗稜上的積雪,傻傻地直了眼楮。
一連等了三天,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懷恩甚至開始懷疑,六皇子會不會逗她玩,把她騙回宮的。
直到大年三十這一天,懷恩正伺候著林嬪梳洗,明依挑了棉簾進來,笑道︰「娘娘,今晚宮宴您可得好好打扮一下。」
林嬪笑道︰「我這個身子能穿什麼呢。平常打扮就好了。」
明依接過懷恩手中的梳子,細心地梳理著她的秀發,「娘娘,正是有了身子才更要好好打扮。如今這宮里面,只有您一人懷了子嗣,多少人在等著看您吶。懷恩,去把年前娘娘新做的衣裳拿過來。」
懷恩愣在那里沒動,半晌,才道︰「娘娘,今晚,我和明依姐姐都要去嗎?」。
林嬪轉頭,奇怪道:「這個自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沒有。」懷恩搖頭,轉身出去取衣裳。
林嬪與明依兩人對視一眼,對懷恩的態度有些不解,明依皺眉道︰「最近幾天,這小丫頭好象有什麼心事,總魂不守舍的。」
林嬪垂了眼眸,若有所思。
————————
懷遠殿里燃起了無數盞宮燈,光華流彩富麗堂皇,一片喜氣洋洋,尊榮氣派。大殿的宮女們提著小巧宮燈腳步輕盈,曳地長裙飄灑而過,隨之而來的不免是美酒馥郁的芬芳。席間各皇子王孫、朝中重臣均悉數到場。
懷恩與明依分站在林嬪的身後。
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林嬪因著有了身子,景仁帝特命人將她安排到皇後之下坐了。
也正是這個位置,讓在場的妃子妒紅了眼。
懷恩站在懷遠殿較高的位置,感受著來自殿內的目光,這目光大都是投向林嬪的,然而也有幾道目光是看向她的。
比如說,那個淡笑的三皇子,對著她飛快地做了一個鬼臉的六皇子,還有那個偶爾將清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四皇子。
早在進入殿內的那一刻,懷恩一眼便看到了君天凌。和這熱鬧的宮宴相比,他那身月白的長袍未免有些素淡,華麗的燈火倒映在他的眼中,星星點點,給他那英俊的臉龐增添了一點兒暖意。
莊嬪坐在林嬪的身邊,目光略過懷恩時,對她淡淡一笑。
懷恩對她微福一禮,再抬頭時,不意對上他的目光,兩人不約而同的一怔、一驚,各自錯開了頭去。
懷恩的心跳得有些亂,竟然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
就在這時,殿內一片肅靜,景仁帝正命了孫公公宣讀聖旨。誰將會是太子呢?也許,這早已不是什麼懸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