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帝王心 第一卷 宮廷篇(下)帝寵 【第126章】深情難留

作者 ︰ 璐珈

那一滴淚水的熱度,仿佛是燒灼過的印記,此時想起,就仿佛在懷恩的臉頰上隱隱燃燒。淚水的痕跡,在臉頰上早就消逝得一干二淨了。只有她心里明白,那熱烈的溫度,是怎樣落在了她的心上,烙下了深刻而清晰的烙印。

這是他心疼她的眼淚,亦成了她今日的心魔,立時發作糾纏,要她如何抵抗呢?

懷恩默然不語,只是望著窗外的花團錦簇怔怔出神,雖然是在他的別院流景閣,遠離宮中,可是宮廷的氣息真正遠去了麼?

心意有一剎那的虛空,連自己也不能把握。風從窗下徐徐吹入,帶著清冷的意味悠悠地拂上懷恩的臉頰。風吹起幔簾的剎那恍惚里,窗外的風景晃得她有些眼花。

有那麼一瞬間,心念激蕩,忽然覺得自己也是這樣喜歡著他的,卻一定不能讓自己這樣愛上他。這樣恍惚的一瞬間,所有的悲歡、辛酸、驚喜、失落和著十年的夢境一起涌上她的心頭。

正如紫裳所說,她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權力,可她真的有勇氣再去愛一次嗎?眼前,有了這樣的人,他符合她的愛情夢想。他愛惜她,珍視她,而她,卻退卻了,害怕了。

時間的手讓他們在最初時便錯過了。到如今,還能更改麼?

現在,她與他的身份這樣分明。她是逃離宮廷的棄子,又是身份幡然一變的皇貴妃,他是天子的臣。他豐神俊朗,家族顯赫,她卻是落魄而憔悴的女子,家世凋零。

面對他愈演愈烈的情意,怎能不叫她在他面前自慚形穢、無地自容。

這樣倚窗而立,悶悶地竟不覺得時光的易轉,從晌午到日落,光影的變化,于她卻只是無知無覺。

這樣的沉默凝滯在時光匆促的腳步里,紫裳憂懼不已,只得小心翼翼歉然道︰「阿文,我說錯了話罷?」

懷恩只是搖頭,「不是。」

紫裳急得跺腳,「我若有說錯的地方,你只管說什麼,打我罵我也好,千萬不要一個人悶悶不樂,郁結在心。你的身體一直不好,不可再有閃失了。」

懷恩緩緩搖頭,「紫裳,我並不生你的氣,只想安靜想些事情。」

紫裳不敢再說話,只安靜垂手坐在她身邊,憂心忡忡的樣子。

天色漸漸暗沉了下去,紫裳無可奈何,亦不敢去告訴徐宜軒,只得起身一枝一枝點亮了蠟燭,重又在她身邊坐下。暗紅的一苗一苗火光,靜靜跳躍在溫暖的空氣中,好似一顆虛弱而掙扎的心。

只聞得有輕微的腳步聲,懷恩轉頭看去,卻見是徐宜軒走了進來。她不願他知曉她的心思,于是打起精神,含笑欠身道︰「大人怎麼這個時候過來,用過晚膳了麼?」

他笑︰「才剛回了趟府,在府里頭用過了。」

懷恩微笑道︰「能回府走動了,可見身子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仰頭爽朗大笑︰「多年難得病一回,上次得你所救,這次……現在是好全了。」他環視周遭,問道︰「這里住的可好嗎?」。

紫裳在一旁取笑他道︰「大人每次來都要這樣問,你不煩我也煩了。我可只再說一次,這里很好。」

他雙眼含笑只望著懷恩,懷恩亦點頭。

他的眼神極佳,一眼瞥見她擱在前頭案上的飯菜紋絲未動,不由道︰「怎麼什麼都沒吃,飯菜不合胃口麼?」

紫裳正要說話,懷恩笑道︰「倒不是不合胃口,一時看著窗外的景色失了神,倒把吃飯的事情給忘記了。先擱著吧,餓了我自然會吃。」

徐宜軒微微蹙眉,只當懷恩拿話哄他,道︰「若是飯菜不合胃口就讓廚房新做些清淡的就是。東西吃的少,身子怎麼好得起來。」

他轉臉吩咐碧影︰「去叫廚房再做些清淡爽口的菜來,配些白粥就好。」

懷恩忙要去攔下,道︰「何必這樣麻煩,我吃不下,大人這樣張羅反而費事。」

他卻斂衣而坐,笑吟吟道︰「方才在府里頭吃的東西現下一走動便消化沒了,正好你還沒吃,我不過是找了你當借口再吃一些罷了。」

懷恩曉得他存心要她吃下些東西,這番心意也不好推辭。于是只得含笑應了,道︰「夏季雨水頗多,天氣多變,大人不必常常來回奔波。」轉臉看向窗外,「如今,我身子也大好了。還想請大人安排我離開的日程吧。」

他微微一怔,繼而笑道︰「你還有三副藥沒吃,吃過,我便安排你離開。」

懷恩听他如此痛快地答應,有些訝異,看向紫裳。紫裳輕搖了頭。心下一想,難不成真讓他留了自己嗎?天高海闊,總比拘于一方的好。

想著,她便轉了話題,笑道︰「那日水雲間泛舟競畫,大人百金購得山水畫。不知那畫還入得大人的眼?」

他的眼中閃動著異動的光彩,嘴角微微牽動,引出一絲和煦的笑意,「深得我心。必是珍之,藏之。」

頓時,懷恩臉上紅得滴血,正巧碧影與彩雲進來,笑盈盈道︰「飯菜都齊了。」

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言,菜吃在口中,覺得酸甜苦辣沁透唇齒之間,無孔不入,五味陳雜。

晚膳過後,徐宜軒吩咐上茶水。懷恩心知他暫未有離去的意思。

他遣退左右,只留下她與紫裳,輕拂著茶葉,淡淡道︰「阿文,安排你離開瀛洲島不是難事,只是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嗎?」。

「去東齊。」懷恩想都沒想,張口便道。

「東齊?」徐宜軒與紫裳極為震驚。

「阿文,你去那里做什麼?現在東齊與宣武在打仗啊。」紫裳有些慌亂不安。

「我知道。本來我也不打算去那里的,但是,只要留在宣武便會讓他知道我的所在。我也沒有退路了。」

「可為什麼一定要去東齊呢?」徐宜軒緊鎖了眉頭。

「因為……我有一些事情。」懷恩沉吟半晌開了口。

徐宜軒知她不肯對他講出實情,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又絕對尊重她,「好,既然你想去東齊。我便讓德叔一路護送你去那里。」

懷恩起身向他施禮謝過,徐宜軒忙將她扶起,手卻沒有放下,眼含深情地望著她。

紫裳見了,忙尋了個借口退了下去。

「阿文,你要走,我便讓你走。可你,真的不願意與我在一起嗎?只要你願意,別的事情你都不要管,都交給我來做。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你難心。」

懷恩依舊笑著,語中淒涼之情卻是已不可抑制,「情字太過奢侈。我要不起,所以,不如一開始就是無情,便也省去期間無數苦惱。更何況有些事情,是大人你做不來的。」

他有些詫異,明白之中也意外,便道︰「情之所終,未必皆是悲戚。若說情愛得以成就,本來就是要天時地利人和,若現在已經有天時和地利,人和之數只在人為而已。」

「那麼……」懷恩抬頭注目于他,語中微帶了幾分倔強與意氣,「大人可曾與女子相愛過?」

他默然以對,片刻轉過頭去,道︰「沒有。」

「我卻經歷過,所以明白。慚愧說一句,我是過來人。」她淒微一笑,神思哀涼如冬日里的寒涼天氣。

她只覺得眼角酸澀,徐徐道︰「有些事如果一開始就明知道不能得善終,就不要痴心妄想,去勉強求一個善果。譬如我從前與他,就是這般。明知道不可能,卻還苦苦相守。到頭來,險些丟了性命不說,還連累了別人。」

她說話間,連天凌的名字亦不願提,只以「他」代之,徐宜軒自然十分明白。他眼中已無聲漫上了一層涼薄如霜的清冷,清冷中卻似有幽藍火焰灼灼燃燒,道︰「你傷心了一次,便要對人世間的情之一字都失望了麼?」

懷恩低頭輕撫著杯沿,漠然道︰「失望了嗎?我並不知曉,也不想知曉。而我的過去種種,我都情願忘記了,也請大人不要再提。」

他微微揚起唇角,頗有些心疼,道︰「我也情願你永遠忘記了。」

「是」。她昂一昂頭,道︰「因為不肯相信了,所以要忘記。也害怕再有其他。」

他默然片刻道︰「人生際遇何其多。若有人一心一意待你,願給你適時明媚,遮蔽風雨,你也不願意麼?」

懷恩氣他的固執,淒然一笑,坦白道︰「既吃過痛,便已害怕了。」

良久無言。縱有千言,亦只能如此。

懷恩轉一轉身,道︰「我累了。」

他說一聲「好」,仿若還是尋常,道︰「你好好歇息,這兩日我便讓德叔安排。原本,是想讓你去別的地方暫住,既然你執意要去東齊。恐怕有些事情要還重新交待一下。所以,我暫時不能時常過來了。」

懷恩只微笑望著他,道︰「好。我會照顧好自己。」

他也不避嫌,為她拂了拂鬢角的碎發,掖于耳後。她心里微微一動,只得轉身背向于他。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一聲深深地嘆息驚了這寂靜的夜,轉瞬又緩緩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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