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阿冰憂心地喊了一聲。
黃天身子一顫,抿住唇一言不發,轉身隨阿冰離開。
懷恩感到有些莫名,她將馬車的簾子放下,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借著馬車里昏暗的燈光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遠遠地好象傳來幾聲低低地爭執,懷恩仔細听了半天也沒听清楚,不知他們在吵什麼。突然,馬車的簾子被人一陣風的掀了起來,「小姐,你為何說話不算數?」阿冰怒火中燒的喝道,不過下一秒聲音就嘎然而止,「阿冰,你胡鬧些什麼,還不快點給我下去」黃天單手按住阿冰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將阿冰拉下馬車。
「主子」阿冰嘶聲喊道,「你怎麼還在護著她?她算是什麼人,值得你為她這麼做?」
阿夕與阿錦沖上前來,兩人拉住情緒有些激動的阿冰,「阿冰,你快回去,主子要生氣了,他不能動氣的。」
本來拼命掙月兌的阿冰身子一僵,滿眼悲憤地看了懷恩一眼,用力一掙,遠遠的跑開了,立刻消失在黑夜中。
「到底出了什麼事?」懷恩跳下馬車,來到黃天面前。
「沒什麼,你不用理他們。眼看就要天亮了,你早點休息,天一亮我們就出發。」黃天催促她上了馬車。
懷恩反手拉住了黃天的胳膊,「既然你也知道要早點休息,你也不要總勸著我。你上來,我有話對你說。」
黃天見懷恩態度堅定,稍猶豫了一下,隨即上了馬車。
在放下簾的一剎那,懷恩看到阿夕與阿錦緊張與擔心的臉。
車內的燈光不是很亮,但懷恩仍舊看到了黃天的臉色有異。她拉起他的手腕,他驚覺想要抽回,卻被懷恩緊緊地按下,「別動,你知道,我是懂些醫理的。」
黃天低嘆了一聲,任由著她搭上腕,半晌,懷恩緊張地問道︰「多久了?」
「十天。」
懷恩有些生氣地向他喊道︰「在竹舍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
「沒必要。到了建安,就會拿到解藥。告訴你,無非是多一個人擔心。」他的語氣淡淡地听到不出一絲波瀾,仿佛在訴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現在我手中的草藥也不多,但我可以暫時壓制住你的毒發。堅持到建安,應該沒有問題。」懷恩皺起眉頭,怪不得黃天的手下怕自己會拖累他,原來他竟在十天前就中了毒。
這種毒憂思,不是很難解,但有一味藥卻極為難尋。那就是天山雪蓮的蓮蕊。若是得不到蓮蕊,雖然可以用別的藥物抑制毒發,但時間一長,整個人都將會陷入痛苦的回憶中。尤其中毒的人有過痛苦的過去時,會加深毒素,使人長期陷入痛苦中不能自拔,甚至會以自殺來擺月兌這種痛苦。
黃天抽回手臂,毫不在意,「嗯,我相信你的醫術。你休息吧。」
說著,他就要下馬車,懷恩拉住他,「還有,你不能運功。方才你在打斗中就已經運功了吧,要休息的人是你。就在這里休息吧,我現在就去給你熬藥。天亮前就能讓你吃上一副,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
懷恩說得很堅定,不容他有絲毫反駁。黃天想到冥衣教不日將會再有一次劫殺,也就不再堅持,由著她去了。
「小姐,我去幫你起火。」
「小姐,我去你燒水。」
阿夕與阿錦兩人見懷恩一出馬車,馬上殷勤地說道。
懷恩笑笑,象他們這樣身懷武功的人,听力是超出常人的,想必剛才她與黃天在馬車里說的話,他們都听到了。
懷恩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的。
「阿冰回來了嗎?」。懷恩擺弄著手中的草藥,記起負氣跑出去的阿冰。
「呵呵……小姐,你不要在意。阿冰就是那個性子,他的脾氣雖說有些急,但還分得清輕重緩急,他在林子那邊守著呢。不會出什麼事,你放心吧。」阿錦笑道,自從听到懷恩會醫術可以幫他家主子抑制毒發後,他的態度就好了很多。
洗藥、做水、煎熬,將兩個時辰後,一碗濃濃的藥汁端到了黃天的面前。
「多謝」黃天接過湯藥,輕輕吹了吹,一口氣灌了下去。
「這樣吃上兩天,可緩解你的不適。兩天後,你可以運功。這之前,你不可再強行運功了。」懷恩伸手從袖口中抽出絹帕,將他嘴角的藥汁擦干淨。
不過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讓黃天的身子一僵,一把將懷恩的手握在手中。
懷恩抬頭看到他的眼楮,那樣深黑的眼楮仿若深潭水一般,將她深深地吸了進去。恍惚間,懷恩好象又看到了那人的眼楮,也是如此……
就在她失神的瞬間,沒有注意身邊黃天撐起半個身子,慢慢地向她靠近,小心翼翼,灼熱的呼吸噴吐在她的鼻息,懷恩心中一驚,方才看到黃天的那張俊臉,與自己不過幾寸遠,那堅挺的鼻子,薄潤的嘴唇,只隔了一層紗的距離。
懷恩幾乎明白了他的意圖,中間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推開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很是貪戀這種溫柔,看著他,不,不可以,心中有一道聲音在吶喊著,她略一仰頭,向後躲去,後背卻被一只大手緊攬住,拉向他的懷中,「雖然知道你叫懷恩,但我還是願意叫你阿文。」
他的鼻尖輕噌著她的,懷恩可以聞到他口的藥香,「阿文……忘記了過去,和我在一起吧。我會給你自由,給你想要的生活。」
他的唇壓住了她的……
他不是君天凌,不是徐宜軒,他是黃天,那個劫了她,卻護著她的人……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地回抱了他,抱著他就好像心里被填滿了。這段時間,一路的驚風驚風駭浪,她真的好累。
手底下是他滾燙的皮膚,很真實。他把她摟得嚴嚴實實,好像沒有人再能傷害她。
然後他開始淺淺的親吻,像羽毛一樣落在她的嘴唇上,極其緩慢,讓她沉溺在其中。
懷恩忽然想起黃天劫走她的那天,一別高傲的模樣,唇邊帶玩味的笑意。還有竹舍中一溪潭邊他撫弄鳳鳴琴時候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俊雅,還有月夜下的清愁。
黃天緩慢在她的嘴唇上摩擦,她試探著主動回應了他一下。他氣息忽然紊亂,輕喘一聲,十指一動握緊她的手。一直都在輕輕的親吻,呼吸著對方的氣息,有一些溫暖獨特的感覺,耳鬢廝磨,抵死纏綿。唇齒相吸間,輕輕地舌忝了他的嘴唇,一種淡淡的藥味涌入口中,帶著清苦的甜。
黃天愣了半晌,忽然柔膩地叫了一聲,「阿文……」
黃天抱著她重新在馬車上躺下了來,他輕撫著她的背,低低地嘆息著︰「阿文,別再離開我……好嗎?別離開……」
別再離開?很久之前,她曾經與他相識嗎?她曾離開過他?懷恩有些困頓,迷蒙著雙眼,說︰「你在說什麼?……就這樣吧,就這樣好了。」
黃天半寐著眼楮,明明滅滅,她看不清楚,輕輕地眨了眨眼楮,便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懷恩仍舊在搖搖晃晃中醒來,馬車在緩緩的前行。
「醒了?」黃天坐在案幾前,放下手中的書。
怎地他在這兒?想到昨晚的親吻……這不是夢。
她紅了臉,眼楮四下里張望,竟一時不知該將目光投向何處。
似發覺她的窘境,他含笑輕咳了聲,揚聲道︰「備洗漱,端膳食。」
馬車外,有人高聲地應了。
這時,懷恩的臉更紅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不待她掙月兌,手指交纏上她的,依然是緊緊相握。懷恩低下頭去,看到兩只相握的手,修長而略粗,指節帶著薄繭,顯得很有力氣,這是他的手啊。
懷恩眨了眨眼,輕輕地把右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徐徐撫模起來。撫著撫著。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飄落。,輕輕濺落在案幾上,晶瑩的幾滴,輕覆在上面。
黃天的手突然一緊。
他抓疼著她的小手,那看向懷恩的眸光中,比剛才溫柔了些許。
他吶吶吐到︰「阿文……為何而哭?」
她抬起頭向他看去,在對上他的滿眼疼惜,懷恩苦澀地一笑。
笑著笑著,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她聲音沙啞,略帶哽咽地說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那日我笑你悲春傷秋,然,我今日借以此句自*。情之一字,最是多變,非世人能主啊。」
忘記不了那個傷她至深的皇帝,拒絕了真心相待的城主,卻與不甚相熟的江湖人糾纏在一起。
她究竟是怎麼了,與黃天的親近竟是那麼自然,自然得有些讓自已感到驚訝。
沉默中,他頭盯著她,目光濯濯。他慢慢伸出手來,輕輕撫在她的頭頂,他衣衫柔軟的布料,迅速吸盡了她的眼淚,「阿文,莫哭。我不急于要你的真心,雖說我是極渴望擁有。我會等你……我不在乎再等上一個十年。」
懷恩悚然一驚,倏地抬頭,淚眼不及收起,順勢又滾落了下來,「再等上一個十年?此話怎講?」
他揉了揉眉心,似在斟酌著如何開口,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簾子一掀,阿冰拿著洗漱用具遞了進來。
見到車內的兩人,不由得一怔,隨即恢復常色,放下簾子。
懷恩這才發覺,方才伏在他肩頭軟弱哭泣實是太親昵亦太失禮了。臉上熱辣辣滾燙起來,忙穩穩退開兩步,拭去淚痕,以素日的矜持築起壁壘,苦笑道︰「方才是我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