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融化成水
惜桐把他跨在自己身上的傷腿。輕輕的搬下,再慢慢的爬起來。她手臂上的傷口肯定又迸裂了,所以才會陣陣的抽痛。下到房里的桌前,挑亮油燈燈蕊,讓燈光亮些,再解開袍子的前襟,拉開袖子察看左手臂;果然血都已經滲出布條,只得再重新上止血傷藥。
拿出簍子里的藥包,她背著床坐在桌前,拆開布條。
剛才在床上時,她被他的吻嚇醒;初醒時以為又被某人竊吻,慌亂中借著桌上沒吹熄的黯淡油燈,才發現是秦崢吻她。
她猶記得自己在迷樓想要吻他,當時他說不如從未有過,所以不肯讓她親吻。可現在剛才那熱度十足的吻,又是怎麼回事?他這個向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怎會變得如此熱情?
他的舌溫度嚇人,帶著苦澀難忍的藥味,攪進她的嘴里,有如尋找涼意般的猛竄,還拒絕她溫柔的推拒。堅持要留在她的嘴里;哪有人這麼霸道的?她的嘴又不是冰庫,不帶幫人保存舌頭的……
誰知在推擠當中,他的熱度熔化了她的意志力;這個可憐的舌一定很熱、很難受,好吧,讓你愛待多久就多久吧。
輕顫的唇不再恐懼,有如悠游的魚,開始慢慢摩轉。可放肆的舌一旦得知,她肯讓它停留的意思,居然隨意的追逐她的舌,與之繾/綣糾纏;更過分的是他的手,竟趁著她防守力薄弱的時刻,伸入她的衣襟!
啊!不對!他正做著和他妻子親熱的夢,所以才會這麼熱情。
當時的自己如墜冰窖,立刻制止他的動作,下床逃之夭夭。
嘆氣,忍著止血藥滲入傷口的疼痛,她輕輕擦掉臂上的血跡,換上干淨的布條綁緊。怎麼他從未對自己這麼熱情過?第一次的偷吻,也只是輕輕的踫觸,十分的純情;可現在娶妻了,當然會不一樣,自己還在懷念從前嗎?早已事過境遷,怎可能再有過去的影子?
她再嘆口氣。
在床上睜著眼看她背影的秦崢,不禁一陣懊悔。
她那瘦弱的臂膀,橫著兩條狀似蜈蚣的長傷口;傷口又迸裂流血,听她嘶嘶作響的忍痛聲,他更加慚愧了!怎會忘了她手臂上的傷?
真不知該如何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十五歲的她就已經讓他折服了。經過這四年多來,歲月只讓她更勇敢、更堅強,讓他更心服、更心疼、更心愛;他的心,都融化成水了……
有哪個深宅大院的名門閨女像她一樣?放著安逸舒服的皇宮不住,卻風餐露宿的來到這瘴癘之地,為的是來看他吧?
在面對危險時,居然不肯丟下他,還和他背靠背的對敵;虧她想得出把辮子綁在一起的方法,讓彼此知道對方就在背後保護著自己。這種同仇敵愾的生死情誼,居然在她身上找到!此生,還有誰能比得過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除了她,他還能愛誰?
可是……
為何自己要娶了別人?錯失把她護在手心里的資格!
恨不得就此一掌打死自己!悔恨!悔恨!
她值得一個男人一生呵護、一生珍愛,全心全意的對待,決不能褻瀆她的愛,將她視為小妾!
可自己也無法做到──休了一個為他懷孕生子的妻子。
那該怎麼辦?放手嗎?
不!他做不到放手!記得過去也好,不記得也罷,就讓他多作幾天美夢吧……在回到家之前,讓他好好的與她相處幾日。
他緩緩嘆出長氣,合上眼,無奈的繼續假裝睡著。
惜桐包扎好手臂上的傷,收拾好東西。吹熄油燈打算回自己的房瑞安歇,誰知她才走了兩步,就听到床上的秦崢發出申吟。
怎麼了?為什麼申吟起來?傷口疼痛?還是又發燒了?
她急急的靠近,听到他模糊的低喃著要喝水。于是匆忙從桌上倒了杯水,拿到床邊放著,用右手撐起他。
「坐好,來喝水……」她將水杯放在他的嘴邊,讓他喝下。
他雙手湊上來連她的手和杯子一起握住,貪婪的喝著杯子里的水,直到喝光水,還不肯放手。
「還要喝嗎?我再倒……」她掙月兌他的手,想要轉身再倒,卻被他從背後攔腰抱住。
「太太……別走,陪我……」他無力的呢喃。
惜桐心一陣發軟;這可憐的男人又作夢夢到他的祖母。好吧,她就留下來陪他。
「快睡吧,我的乖孫子,太太在這里陪你……」她月兌鞋上床,用老太婆的聲音說,還輕拍他的肩膀。
他卻像個孩子一樣,抓著她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下壓著,雙手還緊抓著她的手肘不放。這下讓她很為難了,坐也不是、躺也不行,該怎辦?
還好沒多久他就睡沉了,松了手讓她可以慢慢抽開。
她輕輕轉身,坐在床沿正要穿鞋,誰知他的右手臂伸過來,攬上她的腰,力氣十足的把她拖回床上,像抱大件填充玩具一樣。將她牢牢的抱在懷里,還把他的下巴靠在她的頭頂,嘴里模糊地說︰「好冷……」
咦?覺得冷?那他還要發燒,怎會如此?難道昨晚喝的藥沒用?
她蹙眉拉過腳旁的薄被,輕輕的蓋在他身上,再把抱著自己的手,輕輕拉到枕頭下,不然一下就被她壓麻了。完成之後,嘆口氣,認命的和他同一個方向,臉朝外繼續睡覺。
明天還是去把另一間房退了,他睡不安穩,夜里還是需要她照顧;再說,這兩人同床的機會難得,幾日別離後,此生是不可能再如此。還好自己作男兒打扮,秦崢也不會覺得奇怪;想著想著,她便安心的合眼。
等倦極的惜桐又睡著了,他才緩緩的張開眼楮,感受在懷中的溫軟身軀,發出輕嘆……
再不能和她比翼的他,只能如此無恥地留住她;一晌貪歡,貪得一刻是一刻;只想牢牢記住她在懷里的溫馨。他拿起她的辮子。狠狠親吻、摩挲臉龐,怎舍得她啊?怎舍得?!
天見可憐,為何他們總不能平安的在一起?
他忍著心痛,再小心翼翼的把摟進懷里,呵護著不放……
第二天,他直說傷口疼痛,于是惜桐請來另一位大夫,開了傷藥;喝了一碗又碗的藥,秦崢的氣色是好多了,但他總是抱怨骨折的地方疼痛,不肯主動下床。除了內急拒絕她幫忙。卻要找店小二來之外,他總是坐在床上,看著惜桐在房里無所事事的走來走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話。
他的胃口並不好,總是要她說盡好話,才肯多吃一些。
飯後,他抬起自己的腳,問︰「這竹片要多久才能拿下?我覺得很不舒服,你可以拆開看看是怎麼了嗎?」。
惜桐趕緊過來,小心翼翼的解開綁住竹片的繩子,邊說︰「少說也要三、四個月,讓骨頭長好才可以拆掉,拆下之後才可以使力,不然骨頭會像以前一樣歪掉,就會成長短腳,你那絕卓的輕功就用不到了。」
「阿哥,你怎知我的輕功絕卓?」他低下頭看她的臉。
她氣噎,低頭輕輕拿開一片竹說道︰「兵營里有人告訴我說你從前輕功很好。傷口還紅腫,難怪你覺得痛,我看還必須在這里靜養幾天,才好動身回你家。」
「你不陪我回家嗎?」。他的語氣有點緊張。
她咬唇;要她回去見他們喜相逢,可能會很難受吧?
于是她搖頭說︰「我想我們就在此別過,各自回家。」
「不行!」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拉她,「你必須跟我回家,告訴我的家人如何照顧我的傷口,再說……哪有義兄過門不入我家門的?」
她看他一眼︰「我並沒……」
「別說,你答應過我,君子一言!」他不讓她扭開手,還是握著。
她嘆口氣︰「我說大人,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此次一別,不可能再見,又何必多些一舉?」
坐在床沿的他,突然伸手抱住站在床前的她,把額頭抵著她的胸前。嚇了她一跳,還好她有綁胸,不會讓他發現破綻。
「阿哥。我們一定要去結拜,你不要回鄉了,就在昌平住下,讓我照顧你,好不?我希望我的未來有你……」他低聲說。
她拍著他的肩膀;這個向來不是很痞、就是滿臉嚴肅、像AB血型的男人,居然說出這麼感性的話,真讓人想不到。只可惜她看不慣別人夫妻卿卿我我的樣子,所以提議被駁回,連商量都沒得商量。
「不行,我老家還有個……未婚妻在等我,我不能留下。」她說。
他瞪大眼楮抬頭看她︰「未婚……未婚妻?」
她因說謊而心虛,轉過臉不敢看他︰「對,我已經逃避很久了,該回去見她。」
秦崢瞠目結舌,心中那股惶惶不安又再擴大;好像……那件很重要的事就要浮現,他快想起了……可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
「你別回想,沒事!沒事!我沒馬上要走,你別急。」她拍著他的肩膀。
他像忍不住疼痛般,緊緊抱住她的腰;他知道自己無恥,但是無法抵抗心中想要抱她的渴望,只得順從心意,牢牢的不願放手。
「阿……阿哥,留下來吧,留下來成為我心中牽掛的人,拉著我不讓我去沖鋒陷陣,拉著我讓我愛惜生命,只為回來看你。」他聲音嘶啞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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