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從梳洗間出來後,就回到了北院,剛好趕上廚房開飯,北院的丫鬟們都去了領饅頭。
下人們吃的東西自然不能和主子們比,能夠吃飽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像今天這樣發饅頭的好事,若不是趕上逢年過節做喜事,一年也難得遇上幾回。今天恰巧是老爺做壽,雖然宴席是不歡而散了,但是饅頭還是依舊照發,這就讓這些期盼許久的人們高興壞了。
紫菱和她們一樣,來到了大廚房領饅頭,排著長龍站著隊,當輪到她時,她立刻伸手接過兩個大饅頭,卻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反而一個勁的盯著蒸籠里的那些︰「李媽媽,能再給我兩個嗎?」。
她雖然這樣問了,可是她明白這是在奢求,李媽是怎麼樣對待小菊的她看得很清楚,現在向她多要兩個饅頭,豈不是與虎謀皮?
「看你這樣弱不經風的樣子,能吃這樣多嗎?我看你不是來這里做事的,倒是來享福的,是不是?」李媽說著就沖向她,在她的手腕上,大腿上用指甲掐了起來,疼得她直發抖,眼淚不停的冒了出來。
「李媽媽,饒了我吧,我不敢了!」紫菱痛苦的討饒,可是那李媽媽就像沒有听見似的,依舊在她身上肆虐的發著威。
「你這丫頭分明是要和我作對是不是?光吃飯不做事,老娘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還不知道這里是我說話的呢!」李媽一邊對她下著重手一邊罵罵咧咧,仿佛是這丫頭天生得罪了她一樣,非要發泄到自己掐得手腳酸痛才肯停手。
紫菱向後躲避著,卻被什麼東西拌著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手里的饅頭也摔在了地上。她拼命的將饅頭揀起來,沒有理會身上的疼痛,就往自己和姐妹們的房間跑,幸運的是李媽並沒有追她,也許她是在掐她的時候已經掐得手酸了,所以才沒有那個氣力來追她吧。
紫菱逃月兌李媽的折磨,站在房間外面流著眼淚,既是委屈,也是痛苦,因為她在這個院子里,地位這樣低,就只能是受欺負的份,所以在她的心里萌生了一個念頭,而這個念頭足可以改變她現在的一切狀況。
她擦了把眼淚,就向著外面走去,一路上她問了好幾個姐妹,才知道祠堂在哪里,所以她決定去看看二少爺,畢竟二少爺這次受罰完全是因為她的原因。這讓她的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愧疚的。
雖然于媽交代過祠堂是不準女人進去的,可是她還是決定去看看他,因為在全院子里,她只覺得他是真正憐惜她的好人。
葛家祠堂坐落于院子外面兩里地的地方,沿著離湖而建,規模宏大,在當地已經算是絕無僅有了。但是葛家有鐵的規定,祠堂禁止下人和女人的進入,所以敢進這里的人並不多,因此這里的冷清就顯得很正常了。
紫菱現在要到祠堂去,無疑是在挑釁葛家的家規,但是她的良心卻讓她沒有別的選擇。
來到了祠堂的門口,奇怪的是沒有人在這里把手,所以她輕輕的就將大門給推開了。里面的燭光很亮,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跪在牌位面前「懺悔」的葛長預。
此刻的葛長預已經很疲累了,加上長時間的沒有進餐,所以特別的乏力。
「二少爺…….」她看到他那憔悴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連累他才會受這樣的折磨吧,所以她看到這樣的一幕才會鼻子犯酸起來。
「你是……」葛長預幾乎沒有認出她來,因為梳洗過後的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是那個衣衫藍縷,蓬頭亂發的野丫頭了。
「我是紫菱呀,您怎麼樣了?還好嗎?」。她問他,她不知道怎麼樣才可以幫到他,所以心里很著急,很擔心,也很無助。
「是你?你怎麼來這里了?你不知道這里你是不可以來的嗎?」。他听了立刻提醒她說道,畢竟葛這樣多年的規矩不是需設的,要是被人知道她進了葛家祠堂,那還得了?非要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想送點吃的東西給你!」她說著將手里帶來的兩個饅頭拿到他的面前,給他吃。
「傻丫頭,你就想這樣報我的一飯之恩嗎?」。他說笑著。可就在她伸手將饅頭遞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看到她手腕上的傷,激動的握住她的手腕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觸踫讓她眉頭緊鎖,因為疼痛的關系,竟然連饅頭也掉在了地上。然而面對他的詢問她卻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他似乎已經猜測到了什麼,于是說道︰「你快離開這里吧,不然等他們那幾個人回來,事情就大了!」
和他一起來祠堂的那幾個大漢現在去了吃飯,暫時不在這里,所以她才這樣順利的進了這個大門,但是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要是她呆在這里被他們看見,那她非要被拉去受家法不可。
可是還沒有等她回答,門外就進來了幾個人,一見到她就大聲嚷了起來︰「什麼人?膽敢進來這里?不知道葛家的規矩嗎?」。
他們兩個一驚,回過頭來,才發現是那幾個大漢吃完飯回來了,心里明白事情已經暴露,麻煩來了。
「我……我……是……是來……來送飯的!」她吃驚著將葛長預的手推開,站了起來回答道。上天好象是故意安排著人監視她似的,不管她做出什麼「破壞」規矩的事情,總會被人發現。
「跑到祠堂里來送飯?你不知道下人和女人都不可以進祠堂嗎?」。一個大漢怒斥著問,這里除了他們和葛姓的男人可以進來外,其他人是想都不可以想的。這些規矩在葛家已經算是明令了,怎麼可能這丫頭會不知道?
「是我讓她來送飯的!」葛長預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所以幫著說話,之後就對紫玲說道,「你現在就回去,告訴于媽她們,我很好!」
「二少爺,您這樣做,我們很難交代的,再說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要是日後再出點不利于葛家的事情,我們可沒有辦法擔待。不如將此事告訴老爺,听憑老爺定奪怎麼樣?」那大漢說道,看來是沒有打算給他這個二少爺什麼面子。
在他們眼里,祠堂是最神聖的地方,有女人進來就會玷污神明,這樣大的責任他們可不敢承擔。
「來福,你去和大管家說下,讓他請示老爺,看看怎麼辦!」那大漢說完就吩咐著身邊的來福,讓他去通知老爺,祠堂里有女人進來了。
來福听了當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將手里的木棍放下,就要出門去找劉管家,告訴他這里發生的一切,可是卻被葛長預給阻止了。
「等等……!」葛長預說著起身走向那大漢,「其實今天的事情很簡單,只要大家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的,何必害得紫玲無辜受罰呢?」
「二少爺,不是小的不想幫您,實在是家法難為,要真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可擔待不起,我看你還是別為難我們了!」那人似乎不買他的帳,看來非要將事情弄到老爺那說理去不可。
可誰都知道老爺對待違反家規的下人有多嚴厲,從來就沒有幾個人可以扛得住那家法嚴懲的。
「你們……?」葛長預見到他們這些人的固執沒有了辦法,但是又不能置紫玲而不管,要知道今天可是她第一天進院子,什麼都不熟悉,已經受到別人的欺負了,現在要再讓她去接受那家法的制裁,她怎麼可能受得了?但是眼前的這些人幾乎不給他一點機會,這讓他真的無計可施了。
沒有想到自己身為葛家的堂堂二少爺,居然會對他們這些看護祠堂的簇親們無可奈何?
來福見到他們的談話沒有結果,也就沒有顧及二少爺的想法,就跑出去找劉管家了。劉管家是葛老爺身邊最忠誠的人,唯命適從,從來就沒有在老爺面前說過半個不字,所以才能成為今天葛府大院的管家。他做事情一貫都是以老爺為先的,根本就不會顧及其他人的想法和要求。所以,這事情要是讓他知道了,鐵定是要全數告訴老爺的,到時一切都只能等老爺來處理。
這樣的話,紫菱私自進葛家祠堂的事情就再沒有辦法掩藏住了,盛怒之下,老爺絕對不可能放過不懂世故的紫菱,說不定那讓人後怕的家法就會在她的身上用上。想到這里葛長預不禁為紫菱擔憂起來,但是一切都沒有辦法挽回了,只能是靜靜的等待那可怕的一刻到來,寄望于老天,保佑自己在那個時間可以在葛老爺他的父親面前說說道理,讓他不要用家法處罰紫菱。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只能盡人事听天命吧,總之,今天乃至于以後的一切命運都撰在了人家的手里,而他們可以做的就只有一個字,那就是「等」,在等待里苦苦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