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當道 卷三 割據 第一三六章 物華當休

作者 ︰ 樓赫

馬車飛快,青泥飛濺,翻落風塵之味。

劉糾和樓七被蘭玄庭扣下,他道︰「就算是劉袁熙,也不會不顧忌自己的兒子吧?」我點頭稱好,這一點也在我的預料之中。

劉袁熙答應我,關于劉糾讓我可以放心,我想虎毒不食子,這兩父子早就撇開我好的不得了,我也就放心將劉糾交給劉袁熙,再者,還有樓七。

從江州前往上京城不過七八日的路途,送我的是葉舒燁,順便前往上京城養傷。葉舒燁本來身子就不太好,帶傷趕路實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好在這人脾氣倔強得很,就算不舒服也不會啃聲,我發現和劉袁熙在一起的都是表面斯文但是底子卻是堅韌的,葉舒燁如是,八重紫亦如是。

「還有三日的路程,要不要放慢腳步?」我替他把脈完畢,他蒼白著臉,輕輕咳嗽,身上長年帶有一種藥味,並不難聞。

「不用。」雖然是淡漠地拒絕,不過卻不是那種冷冰冰嘲諷的意味,看來之前承我的情這里有許多效果了。

三日之後,抵達上京城,到了城門口就有許多官員接駕,其中最為尊貴的卻是一身紫紅的女子,我覺著有些刺眼,看了葉舒燁一眼。

他低聲道︰「這是陛下吩咐的,並且讓您在驛館休息一晚,第二日整裝進城,以皇後禮儀。」我瞳孔一縮,原本給他的針扎進自己的手心,沁出一滴血珠,鮮紅刺目。

他到底玩了這一手,變相將我擺在一個極端的位置,讓我承認,是另一種強迫。

我冷笑一記,沒有說好與不好,掀起馬車的簾子,看了看車外那名身穿紫紅的女子一眼,那紫紅色的夕陽下被鍍上一層金色,女子低著頭我只能模糊看見一個輪廓。

葉舒燁出去交代了一番,之後便去了驛館,我道︰「這幾年他是怎麼解釋大婚之夜卻沒有新娘,身為皇後卻不在中宮?」

葉舒燁淡淡答道︰「陛下的命令,不需要解釋。」

這麼說是以一種特殊的手段壓制下來了嗎?我這個人的存只是一種名餃吧,頂著皇後的名義卻從來沒有履行過義務,第一次坐上那個位子就要接受百官和後宮的朝拜啊。

晚間的時候有許多宮女來驛館,領頭的人卻是我熟悉的,三年不見。

秦晚恭敬地跪下行禮,頭磕地,道︰「秦晚叩見皇後娘娘。」

這行的是最大的利益,我沒有啃聲她就沒有起來,只看見她盤起的發絲和珠翠,身體伏在地上,還好是暮春天氣。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見你。」我低低嘆了口氣,原本以為他會留在永賢王劉璧的府邸,沒想到她進宮了。

「起來吧,該怎麼稱呼你?」我走上前,我記得她當初剛剛到我身邊的時候卻只是單純見禮,哪里會行如此大的禮啊。

秦晚抬起頭,自己站起來,道︰「宮中女官,並非後妃。」

「劉袁熙沒有給你抬位?」

「奴婢拒絕了。」

這個時候倒是一口一個奴婢,我笑了笑︰「怎麼如此見外了。」

「如今您是皇後了。」這人向來冷淡,和葉舒燁倒是一對。

我從來沒將自己放在皇後的位子上考慮過,被她這麼一說倒是有些空茫︰「皇後又如何?當年我的位子也沒有低啊。」

不爭辯與這個,我道︰「那些個宮女出來都是為了明天進城的事情嗎?劉袁熙吩咐的?」

「是。」秦晚唇角微動,似是笑了一下,轉瞬即逝,道,「也只有您一口一個陛下的名字,您身份不同,陛下特別授意讓百官在這里朝見您,這意思如此高調,是為了彌補當初的遺憾吧,娘娘心中雖然不看重這些,卻是陛下的心意,這些年奴婢也是跟在陛邊的,都看在眼里。」

難得听她為誰說話,我心中一動,倒是覺得劉袁熙這一手玩得可真是不簡單啊。

「你怎麼會進宮?」

「王爺說,為娘娘守著位子」

一句話,我轉身想要落淚,很多事情我以為在我不在的年華里早已經不復當初,沒想到我當初抱大的孩子卻又這樣的心性,考慮到這個,是我欠了他的。他才那麼小,就要讓他面對這麼多,卻還為我考慮。

劉璧啊……

「王爺在永賢王府,是當初娘娘您的故居,也就是丞相府,陛下說您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秦晚低垂著頭,「原本在河間之亂時有些損毀,這幾年陛下和王爺都讓人修繕了,八重大人也有打點,與當初並無二致,就算娘娘您親臨,應該也不會覺得有多大不同。」

我點點頭,說不出話,這些小細節才是讓人最為感動的存在。

秦晚一招手,門外就齊刷刷站了七個年紀相仿的宮女,秦晚道︰「這七個是我教出來的,以後也是伺候您的,這些年都等著您回來。」

可是我卻沒有認真想過回來這個問題,就像我對劉袁熙所說,我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中的自己,不能接受這一切,本質上我是站在與他相同高度的人,不喜歡只是做他的附屬品,如果我變成那樣的女人,我和其他女人又有什麼不同?

月華苒苒,燈火飄搖,上京城的空氣既熟悉又陌生。

我面朝著東南方向,那里是我最初的地方,很多年前的一個下著小雨的黃昏,我從滿是青竹的幽篁里睜開眼,看到丞相府的竹林雅居,看見這個世界,開始了這一切。

現在那里是永賢王劉璧的居所,可是事到如今,我怎麼去見他呢?我害怕他的質問,為什麼這些年拋棄了他,明明答應了他,不會拋棄,不會放棄。

走著走著就快要到驛館的門口,來來去去是巡邏的侍衛,我腳下一頓,知曉這一去又是麻煩事情,便打算回去。

秦晚迎面而來,道︰「皇後娘娘,奴婢正在找您。」

我說︰「阿晚,陪我走走。」

秦晚面上閃過一絲疑慮,點了點頭。

沿著小道向里走,我斷斷續續和她說起往事,她亦將這些年劉璧和京中的事情說與我听。

「長公主雲雙今年兩歲,長得很是乖巧可愛,我雖沒有見過小殿下,也想象得出來。」剛才我和她說到劉糾,秦晚的面容便柔和許多,就算在淒清的月光下也溫柔起來,她和我差不多年紀,卻依舊獨身,于女子來說年紀算是不小了。

「樓七還在江州。」不知為什麼,我說起這一句,說出口卻很是猶豫,這一出口不知道散開怎麼樣的漣漪。

秦晚的面上閃過一絲哀傷,道︰「奴婢自知身份,知曉樓護衛性情,只要他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你是個好姑娘。」

我搖了搖頭,腦海里想起樓七的面容來,一個女孩子經得起多久的等待呢?秦晚的側顏淒清,睫毛抖動了一下,染上月光,淡淡一笑,道︰「能听娘娘這麼說,是再高興不過的事情了。」

「……劉璧呢?」

像這樣直接稱呼永賢王為劉璧,稱呼順帝為劉袁熙的,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了,這樣一想,我又是一笑,其實我也算很幸福的人吧,這曾關系在,我怎麼也算是一個高干子弟啊。

「永賢王很是想念你。」關于他,秦晚就只有這麼一句,然而就是這麼一句,讓我心中酸澀不已,他小的時候就喜歡讓我抱,晚上睡不著的時候也是我哄著才肯睡,再長大一點,是我領著走路,再後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我喊了一聲娘。

我是一個不怎麼稱職的母親,不知道許碧枝要是知道,會不會來報復我,呵。

「宮中不算熱鬧,每年陛下都是淒淒冷冷,大年三十的時候都會在丞相府中,坐在您以前的居所里,將自己關在那里,獨自撫琴,弦斷無人听。」

大年三十是我的生辰,劉袁熙,還算是對我有情有義吧。

「每年無相寺的桃花開了,陛下都會騎馬賞花。」

桃花。桃花。月色撩人,相思舊事。

我說︰「那你呢?」停下腳步,牆外的天空很黑,沒有燈火,牆內是斑斕的精致,好像我現在的心境,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愁。

「奴婢很好……很好。」兩聲很好,前一聲渺遠而恍惚,後一聲肯定而苦澀。

我握著她的手,笑了笑,真是難為她了。

我走的時候安排了樓七和明笙,卻不曾想過她。也許私心上把樓七帶走了就不能帶走他,我想起曾經對她說過依依的背叛,她用這些年告訴我她對我的忠心和感激。

我不曾為她做過什麼,最對只有那麼一點點照拂和尊重,還有就是關于樓七的事情,可最後卻也不過遵循了我的私心。

所以說,人與人,我和她不同,樓七和她不同,我和樓七也不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每個人的歸處。

我感激她,感激她的默默,感激她的忍讓,感激她守在我在乎的人的身邊。

「……等過些時候,」再等等把,等些時候,我問問樓七,也許,可以帶上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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