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機天運 第一卷 氣運 第五章 夜行

作者 ︰ 紫芋

清淺的河水沒過橫斜的枯木,橫倒著的枯木似乎是被雷劈倒的,斷茬上有著焦黑的痕跡,浸著水的那一側似乎因為水流的滋潤而煥發出了一些新的生機,有著不太濃密的綠色枝葉伸展出來,更多的還是暗青色的青苔。

月光靜靜地灑下,銀色的光輝在這片樹木稀疏的地方展現著寧靜的美好,青苔上一層淺淺的銀輝,似乎是反射的月光凝聚在了葉片上。

一只手扒住了樹干,指甲縫里能夠看得到泥污,是一種黑褐色的泥污,肌膚因為浸泡水的時間太長了,而顯出一種膨脹的白,肌膚紋理能夠看到一絲絲鮮紅的顏色,已經很淺淡的鮮紅宛若洗不盡的胭脂,瑰麗靡艷。

「呼……總算出來了。」

長長的嘆息聲過後,掛著幾根可笑的水草,一個少年露出頭來,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揚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眼楮注視著天上的月亮,這樣的月色啊……昨天發生的一切還都弄不明白,眼下卻有了閑情逸致,欣賞這樣恬靜的月色。

靜靜地看著深黑的天幕,那樣的黑,那樣深沉,仿佛什麼都可以包容,看著它,覺得自己渺小猶若塵埃,縱然之前經歷了許多磨難,看著這樣的夜空,被月光照一照,仿佛從身到心都會得到一種洗滌,心思空明。

十六歲出江湖,能夠得到一個「飛羽劍」的名頭,並不是拿著劍在街上耍一耍,挽上兩個劍花,得到幾聲叫好就可以的,也不是說捉到幾個小偷,逮住幾個采花賊,或者教訓了欺男霸女的富家子弟就可以的,更不是投了帖子拜見某某莊主,某某堂主,某某樓主,得到了接見和幾句夸贊就可以的。

他莫良還不屑用那樣的方式出名。

或者說,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出名。

為了什麼呢?

小小棄嬰,從被武功好的師傅收養,學習武功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十數年不分寒暑地練武,略有小成之後下山,想要的並不是出名,只是想要證實自己有用武之地。

律法不行,以劍維法!

「這次、好像又卷到什麼不太好的事情里去了。」唇角上揚,眼里有幾分無奈,自己的好運氣都用光了嗎?竟然踫到別人算計琉璃山莊,若是被人知道自己逃月兌了,想不麻煩也不行了。

夜色深沉,這兩天的夜里都看不到月亮的影子,坐落在密林中的琉璃山莊替代了月光,折射著星光、水光,還有林中流螢的光芒,和那微弱的露水光,吸納,反射,琉璃山莊就如同黑夜里的聚光體,吸引著一切黑暗中的視線。

林中窸窸窣窣,再次有了外來的腳步聲,大約是這段時間的熱鬧讓林中的鳥兒習慣了,除了發出一兩聲近乎警告的鳴叫,並沒有被驚飛。

「頭兒,咱們這麼做,真的沒事嗎?」。

黑暗中的視線並不是十分清楚,後面的人緊跟著前面一個,容不得掉隊,走在前頭的人不時回頭看一眼,年輕的臉上很是嚴肅,惶惶的黑和微弱的光襯得那張臉更多了幾分陰森恐怖,周圍的寂靜中能夠听得到鳥叫蟲鳴,卻沒有一絲美好的氣氛,那古怪的聲響更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呼喚,輕聲的,足以引誘人下地獄的呼喚。

再一想到這個地方死了那麼多的人,流血染紅了大地,便有更多的人膽顫,步子雖然還能夠跟上,小腿卻已經不自覺地發顫,問話中也多了些飄忽,愈發顯得氣氛詭譎。

「能有什麼事,縣官大人這是準備跑官用的,那些東西很快就會轉手給上頭的人……便是真的有事,也沒有咱們什麼事,咱們都是听令行事的。只要大家把嘴閉嚴,什麼都不說,就都不會有事,不然,上頭有什麼事,咱們底下的也不好過。」

張捕頭的聲音沉穩,略帶一絲嘲諷,他原先想著當捕頭,是想要捉住那些可惡的罪犯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要雞鳴狗盜一回,雖然眼下琉璃山莊的東西都收入官府並沒有什麼不對,但……

皺了皺眉,張捕頭不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情,做人,頭腦簡單一點兒,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我不是怕上頭有什麼事,我是怕……咱們這麼做,不會惹怒那些冤魂麼?」

枉死的人未必會馬上入閻羅殿,保不定還在世間流連,若是看到自己取走了他們的東西,說不定……想到那冥冥之中的存在,不由得不令人打個冷顫。

「哼,若是真的有冤魂厲鬼,也找不到咱們的頭上,誰殺的找誰去。又不是咱們殺的人,你怕什麼,咱們只是‘奉命’收繳些東西罷了。」捕快中膽子最大,外號李大膽的冷哼一聲,很是看不上同伴這樣窩窩縮縮的膽小勁兒,「都說那琉璃山莊主人如何如何富有,我就不信他這些錢財都是憑空掉下來的,保不定是拿了誰家的東西,說不準還是賊贓吶!」

李大膽的性子有點兒嫉惡如仇,卻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世故的,明知道縣官拿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想要做什麼,他也沒有什麼憤恨的感覺,對他來說,這就相當于「黑吃黑」,既然沒有無辜的苦主,到底誰拿了好處也就無所謂了。

張捕頭總共帶了五個人,琉璃山莊那麼多的財富,縣官是怎麼也不敢全拿走的,他也就是想要搬走一小部分,好歹還是要「交公」的嘛,總不能上頭來拿的時候什麼都沒剩下,他的膽子還沒有那麼大。

白天里留下看守琉璃山莊的人都是跟張捕頭關系好的,見他說有公干,帶著幾個人進去,那四個也沒說什麼,了然地點點頭,放了行。

等到張捕頭再出來的時候,每人都得了兩樣價值不菲的東西,就更閉緊了嘴巴,什麼也不說了。

這樣私底下「順」東西,幾乎都成了慣例,白日里來人的時候,也有人如此做,韶志並不是特例,大家同流合污,也就沒人說什麼了。

說起來韶志的運氣還真是不錯,那塊兒寒山水琉璃是莫良隨手送的,下人一時來不及收入庫房,便先放到了隔壁的房間,韶志借著巡視的機會,順手揣入懷中,一件兩件的,也不打眼,瞞上不瞞下就是了。

另一邊兒,莫良的運氣從暗渠出來之後就用盡了,先是中了那不知何名的藥,藥效遲遲不去,空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偏偏提不起力氣來,再是想要尋個地方求幫助,附近卻連個人家都沒有。

這也是有原因的,琉璃山莊的主人喜靜,于是自從在山里建了莊子之後,便不許周圍村子的人上山,按他那霸道的想法,別人都把樹木砍完了,把獵物捕完了,自己要這個莊子還有什麼野趣?

于是,原先離山不遠的村子漸漸都搬了地方,不搬也不行啊,琉璃山莊的主人發話了,你再不搬不是找死麼?負隅頑抗的釘子戶都被殺一儆百了,其他搬走的人多少還能得點兒錢財,也就無話了。

本來是挺好的,沒有了聒噪的鄰居,連空氣似乎都清新了幾分,就是莫良,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免不了感慨一句「鳥鳴山更幽」。

但此刻,這份兒幽靜真是要害了人的性命。

莫良身上沒受什麼傷,就是手腳無力,勉強掙扎著爬入暗渠,再從暗渠出來,一身盡是血染,從未有過的狼狽急需換衣洗澡,還想要填飽肚子,可除了河邊飄著尸體的血水,他竟是連口吃的都沒有。

本來就是來山莊做客的,身上自然不會帶著干糧,眼下,莫良苦笑一聲,躺著不動,希望能夠積攢一些力氣。

琉璃山莊結交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上的人士,這等人不走尋常路,琉璃山莊的主人又想要維持野趣,便不曾開大路,只有一條路是原先建莊子時候馬車來往過的,後來又被管家下人來回走路踩出來的山徑。

張捕頭一行人專門趁著夜色來此,便是為了避人耳目,又怕那些江湖人神出鬼沒的,就沒有走那條差不多人人都知道的大路,而是找了小路來走。

李大膽原是山里頭的獵戶,因這琉璃山莊建起,不能再上山,便跑了門路,到了縣衙當捕快,有他領路,這山上沒路也有路了。

「以前上山哪里那麼多事,都是撿著路徑走,這山上的路,你說有就有,說沒就沒,可不都是走出來的?他這莊子也不曾修路,便是咱們看到的那條路,不也是你一腳我一腳踩出來的?原先這山我都是熟的,閉著眼楮都能走個來回,莫說是一條路了,十條八條的我也能夠走出來,若不是他這山莊主人,我在山里當獵戶何等自在,靠山吃山,咱們山里人家可沒那麼多毛病!」

懷里揣著沉甸甸的值錢物件,心里頭就熱乎起來了,哪怕是涼風吹著也覺不出冷來,精神抖地說著話。

「行了吧,你就老老實實走吧,早點帶回家,這心里頭才安穩不是?」

「屁話,揣在懷里還不安穩,給你家婆娘你就安穩了,不怕她孝敬回娘家去了?」

「她敢!老子打死她!」

「哈哈,別說笑了,你還敢打你家婆娘,母老虎一發威,你就是個跪搓衣板的料!」

「胡扯!老子才沒那麼慫!」

「不知道是哪個老子上回被他婆娘用掃帚攆著直討饒來著?」

一群人說說笑笑的,天還是那麼黑,風還是那麼冷,卻都沒人害怕了,張捕頭听著臉上也微微帶了笑意,綽號丘八的邱強一直被傳當過逃兵,因他為人最是怕老婆,又曾被這幾個逮過那狼狽樣,每逢說笑必要成為幾人取笑的那個。

听著丘八有些著急上火,張捕頭忙打起了圓場,這幫子說笑的也沒有惡意,別真把人鬧急了。

「哎,李大膽,這路不對吧,咱們上山時候走的好像不是這條路!」

「放心吧,哪條路都能夠走下山,這條路下山好走,別處不敢說,這山我熟!」李大膽大包大攬,大步走在前頭。

河水瑩瑩,若天上銀河鋪在地面,粼粼的波光閃動,河邊空地上一個人影倒在那里,夜色深沉,銀月彎彎,看不分明的身形讓人腳步一滯。

「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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