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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響聲砸在耳邊,響在腦中,好像怎樣翻騰都無法躲開的感覺,心里鬧哄哄的,一顆心好像也隨著那「 」的聲音砰砰不停。
怎麼打雷了?冬雷震震夏雨雪……不,不對,冬雷,好像不是好兆頭,是什麼來著?
翻了身,身子輕飄飄的,到底是動了還是沒動?有些渴,想要喝水……咦?起來了嗎?喝了嗎?覺得自己好像起了,卻又好像是沒起,那種輕盈與沉重之間、清醒與昏沉之間的感覺……
「開門,給你老子開門反了天了,還把你老子關在門外頭」
「听到沒有,還不開門」
砰砰砰的拍門聲為一聲聲高喊做了伴奏,鄰居家有人開了門看,探頭探腦地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瞧見那身紅藍捕快衣的時候,有些人把明看轉為了暗看,這韶志的脾氣可是不好,凶巴巴的,他的熱鬧不好看。
韶志敲門也敲了,叫門也叫了,半天不見動靜,倒把旁邊的人引了出來,「這是干嘛吶,敲個不停的」有人在院子里頭喊︰「作死啊,沒完沒了的」
不清不楚的言語也說不好是罵誰的,想要找人撒氣,回頭一看都找不到聲音的正主。
原還對天香的話有兩分不信的韶志這會兒卻是信了,這丫頭,怎麼就敢把長輩關在外頭呢?這是犯了什麼毛病了?
天香此時並沒有一個後娘應該有的得意,默立思索,莫不是自己真的誤解那孩子了?怎麼也不給她爹開門?
若是真的存心陷害,這時候門就應該是開著的,沒有了鎖門的由頭,自己的搬弄唇舌就成了冤枉人的最好證據,這也是她為什麼告狀的時候仍要留出一些余地相勸一樣,並不全是為了展現自己的賢良。
就算孩子小,算計不好人心,不確定自己會去告狀,把握不好這個時間,但是,听到敲門馬上來開門,然後為自己辯解兩句,還是可以的吧
怎麼就一氣關著呢?莫不是真的睡著了?這麼大的聲音都叫不醒,睡得可真夠沉的啊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若是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妄作小人誤解于她了?
想到這里,天香不好意思地道︰「是不是睡著了?」
「開門,听到沒有,開門」
沒有搭話,又叫了兩聲,沒听到里頭有動靜,韶志不耐煩,退後兩步,騰起一腳,直接踹開了門,「 」的一聲,動靜極大。
猛然爆發的力量把天香都嚇了一跳,再看那木門搖晃,門閂已經飛到了一邊兒……
屋中的韶韻被這一聲所驚醒,猛地坐起,一頭的汗水,夢見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微微皺眉,頭中一片混沌,好像那未分的天地被敲個不停,按著額角輕揉,這是魘著了?
韶志大步走進院子,直奔韶韻的屋子,這道門倒是沒有鎖,敞著的都不用手推,走到門口就看到韶韻坐在床上,一臉驚懼地看過來,額上的汗水盈盈。
「爹爹——」
韶韻見到韶志一臉怒容,還未及看到天香,想想發生了什麼,潛意識就覺得不對,忙做出惶恐害怕尋求庇護的神情先聲奪人,跳下床撲到韶志的懷中,拽著他的衣服,一聲聲「爹爹」叫個不停,神情愈發可憐無依。
「這是怎麼了?」韶志皺眉,見這情形有些意外,怒氣也擱了擱,扒拉不開身上粘著的,便順勢坐在床邊,把女孩兒摟在懷中,胳膊一彎,很是熟練地抱住,目光觸及緊跟著他進來的天香,方才想起來意一樣復問,「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把你香姨關到門外?」
額上的汗蹭在了韶志的衣服上,嗅著那屬于父親的氣息,微微安心了少許,才靜了一靜,就听得這麼一問,心念電轉,這是什麼意思?被告黑狀了?
表情上的惶惶之色還未退去,乜掃過天香的目光便好像是接收到了什麼信息,一瞬間,閃過三四個念頭,前因結果似乎盡在掌握。
「爹爹,你沒走?」
「爹爹,你沒有丟下我?」
迭聲問了兩遍,聲音急切,說來就來的眼淚要保持欲墜不墜的模樣真的很考驗人的功底,好在這一點她以前練過,所幸此時用來並不顯生疏。
「走什麼走?好好說話別哭哭啼啼的」韶志喝了一聲,問,「說,為什麼把你香姨關到外頭不給開門?」
「我醒來,家里沒人,我害怕,就把門插上了。」韶韻糯糯地說,夾雜著哭腔的抽噎訴說著自己的委屈。
果然給關在外頭進不來了嗎?所以,就想到要用這件事告我一狀?
韶韻斜眼去看,天香笑道︰「原來是誤會啊,我就說吶……可別生氣了,韻兒也不是有心的,都是我不好,我還以為……韻兒可是睡著了沒听到我叫門?我也是叫了幾聲實在叫不開,又急著回來做飯,這才去找了你爹回來,想著有個什麼法兒先開了門也好,誰想……」
她有回來一趟嗎?
面色微露尷尬,她可能睡著了沒听到吧還是,眉心一擰,別是她根本沒有叫門,故意借機生事吧
「韻兒,是這樣嗎?」。韶志問。
「我沒有听到香姨叫門,真的,我在屋里睡覺吶」韶韻連忙舉手保證,就差沒有發誓以表清白,她這話是真的比珍珠還真
韶志的目光轉到了天香的身上,天香也委屈︰「我叫門了,叫得幾聲沒有人開門,莫不是韻兒睡得太熟了?」
是你叫的聲音小吧韶韻暗自吐槽,卻不知自己真相了
「我真沒听到。」再次強調。
「行了行了。」擺擺手,他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叫門的時候沒听到嗎?正要放過此事,轉念又道,「剛才我叫門你也沒听到?」
韶志的嗓門雖比不上李大膽,但在他高聲喊叫的時候,就隔了這麼點兒距離,想要听不到不太可能吧
「我做夢吶……夢見打雷了。」
覷了自家爹爹的臉色一眼,韶韻小聲說著,對手指,她可能真的睡得太死了吧吐小舌,哎呀,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了
借口不錯。天香暗暗點頭,這也可以說得過去。
韶志無語,自己的叫聲跟打雷很像嗎?
不過,這樣看來就是無心之失,可以揭過。
火起來得快消得也快,拱起的火苗就像是被迎頭潑上了一捧沙土,連個輕煙都沒冒出來就滅了,也不是故意的,就這麼算了?
于家事上,一般的男人都是比較糊涂的,韶志也不是那號英明神武的範疇,月兌不開一般人的俗氣,听得原委就息了氣,有什麼可氣的呢?也不是故意不開門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值當生氣嗎?
韶志的氣多半是這麼構成的,一部分是因為小輩對長輩的不敬,一部分是以為韶韻對天香不滿。天香是他選的女人,作為小輩的女兒,怎麼能夠表示不滿呢?那豈不是等同于對他的選擇表示不滿?再有一部分是這樣的行為不值得提倡,把人關到外頭?這是想要丟人丟到外頭嗎?
有什麼事都要關起門來解決,就算是不喜歡天香,也不能這麼鬧騰啊
這小火苗還有一絲是因為不耐煩天香的訴屈,若再有些,便是公事上積壓的心氣不順,幾方面加在一起,湊上一個天時地利的,就冒起了火來。
等到回家,叫門不開——火苗大了一些,踹開了門——火苗猛地小了,無他,腳疼。這一疼原應該火更大的,但韶志一疼哪里還顧得了這是怎麼來的,當下又要忍著做出沒什麼的樣子,又要趕緊解決這件事好看看腳,添上的不耐煩反而多過了火氣。
進屋再被韶韻那麼一喊叫,不得不說女童的聲音好听很是佔優勢,就是哭的時候都要比別人多上一分婉轉動人,壓了壓火苗的竄起。
其後再說了原因,尤其是那個「夢見打雷」,合情合理,于是……
「韶志,你可別犯糊涂,別什麼都听天香那娘們胡咧咧,這後娘就是……」
李大膽的這句話傳進屋中的時候,真真如打雷一樣,振聾發聵,韶志皺著眉,這聲音是大了點兒,再一想,自己剛才的嗓門也這麼大?
本還要說教一通,李大膽這一來,說教也免了,推開韶韻,拍了拍她的後背以作安撫,也沒多言,韶志出去迎上李大膽說起話來,「你怎麼過來了?」
「我能不過來嗎?听到你家這事我就趕緊過來了……女人那是外頭的,今兒跟了你,明兒還不定跟誰吶,女兒才是自家的,她就是嫁出去也是你的女兒,可不能喊打喊罵的,要分個內外,別什麼外人說了都信……」
李大膽完全沒有顧忌屋里頭天香可能在,嗓門半點兒沒降低,吐字清晰流利,屋里人听得很清楚。
韶韻的嘴角彎了彎,分個內外,這話她愛听
再看向面色尷尬的天香時,眸光微冷,未曾消退的水霧仍在眼中,多少遮擋了一下冷光,但嘴角轉變成譏誚的那抹笑卻是沒有遮擋。
「背後告狀,不是好人。」
輕聲這麼說了一句,韶韻坐直了身子,拿過一旁的花繃子,把那針狠狠地往上戳了一下,慢慢抽線,小指翹著,長長的絲線拉出轉手又戳了下去,下針快狠,目光卻沒有盯著花繃子,而是看著天香的。
「我是真的叫了門的,你沒有開,我還當是出了什麼事吶,有些擔心,這才急匆匆把你爹爹找回來,誰想到竟是一場烏龍。韻兒可是怪香姨冒失?」天香笑容溫和,笑著走過來就要在床邊坐下,想要擺出母女談心的姿勢。
偏頭躲過了天香伸來的手,手上揚起的針「不經意」劃過,見她迅速收了手,訝然道︰「啊,香姨,我不是故意的,我這繡著花吶,你別靠這麼近,小心誤傷。若是誤傷了,再說我故意的,我可就百口莫辯,說不清楚了。萬一爹爹為此怪我,我可怎麼辦呢?若是爹爹不信我……」
若是爹爹不信我……韶韻目光更冷,她不能夠容許那樣的「若是」,這個家,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其他的女人,最好連門都不要進
在面對韶志的怒氣時,韶韻若嚇壞了的兔子,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但在面對天香的時候,即便明知道她可能是會在暗地里噴灑毒液的毒蛇,韶韻卻不願意示弱,在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不喜」之後,就更不願意對這個女人示弱。
薄厚均勻的白色氣柱若是代表生命力的存在,若是都被拿走了,會怎麼樣呢?會死掉,還是……只有自己能夠看到的氣柱,看到就可以抓取的氣團,代表的是什麼呢?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籠罩在身上,那種好似一伸手就能夠操控別人生死的感覺是那麼清晰,好像初醒時候快速思維的能力,都有些不可思議的力量,讓人沉迷。
「行了,我還能不知道,那是我女兒,我還不會教了?你當都跟你教小子似的說打就打吶,我女兒可寶貝著吶,一根指頭都不能動的」
韶志說這話的聲音半點兒听不出心虛,好像他真的很寵愛韶韻一樣。
「你知道就好,女兒跟兒子可不一樣,孩子也沒犯錯,可別打罵」李大膽不放心又叮囑了幾句,想到韶志的確沒有打孩子的記錄,語氣緩了緩,「你也留點兒心,別听別人說了就信,自己的孩子養了這麼大,是什麼樣的還能夠不知道?別被那等壞心眼的離間了父女情份」
韶韻听得微笑,鼓掌鼓掌,這話說得真好
若有所指的目光掃過天香,瞟過那白色的氣柱,看到天香的苦笑也不為所動,她可不會再心軟了剛才若不是她應變快,若不是李大膽來得及時,說不定她還真的要挨打了,韶志那人,可從來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真上手打孩子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人生第一次挨打,可不是什麼光榮的經歷,她還不想要。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韶志又沒耐性了,「你來就是說這個的?衙門不忙了?」
李大膽一拍腦門︰「光顧著你這頭,我都忘了,還有點兒事,要找捕頭說一聲,你沒事,就跟我一起去衙門吧」
「不去了,反正一會兒也要散了,我就不去了。」一只腳噓踩著地,歪著站著,腳還疼著,去什麼去?
李大膽知道他懶慣了,見他沒個正形的樣子,搖搖頭也不勸,又叮囑一句不要打孩子,就匆匆走了,他還真是有事,不過也不是很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