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花開得真早」
留芳苑緊挨著一個不小的花園子，里頭的花各季都有，每一季都不至于空落落的，可年年都看，總也有幾分膩味，蔻丹掐在花枝上，女敕生生的綠睫被截斷，淺粉色的花離開了枝頭，貼近了美人的紅唇。
「還有幾分香氣。」閉著眼聞了聞，睜開眼，正要把花隨手扔掉，卻看到了那緩步走來的人，嘴角一翹，露出純然歡喜的笑容來，「今兒王爺回來得早」
褪去了稚女敕青澀的少女依舊美麗，卻在美麗之外增加了一些別的東西，雋永流芳。
「怎麼，不喜歡？」走到美人身邊，四皇子拿了她手上的花朵，掐掉多余的睫，把花插在她的烏發上，順手攬住美人的腰肢，低頭看著，眼神贊嘆，「怡兒今天可真漂亮」
勾勒著銀色花朵的粉色衣衫靜靜立著的時候也如花一樣，不著脂粉就嬌艷無雙的臉龐笑起來更添了三分顏色，桃李不如其艷，花玉不如其芳。
「王爺慣會哄人，天天都是這一句，我天天都是漂亮的了？」趙怡眼中透著三分明明白白的小得意小欣喜，口上卻還要含著幾分嬌嗔，淡淡的粉紅泛上兩靨，些微紅暈秀色可餐。
四皇子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觸到那滑女敕的肌膚，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下，嗅著鼻尖的素雅香氣，調笑道︰「那是自然」
在花園中徐徐走著，方向卻是往回走的，回到了房中，不用說，那些丫鬟們就識趣地退下了，*光明媚的室中傳出令人臉紅耳熱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傳了水。
「爺一來就折騰人，都不肯清靜說會兒話的」
「怡兒要說什麼？」
浴桶中的水溢出來，肌膚摩擦之間似又有幾分火氣上涌。
「爺成天都忙著公事，我在苑中可是難捱。」誘人的眼波並無自覺，趙怡自顧自*開四皇子的手，說著，「爺，我想去看看姐姐，可成不成呢？」
「你姐姐？靳祥候家的那個？」四皇子博聞強記，自己後院女人的這點關系也是清楚，聞言微微皺眉，靳祥候可是不堪用，他那個嫡子也是一樣，才學一般，氣焰卻囂張，成天一副「我為第一」的樣子，看著可是讓人厭煩。
趙怡「呸」了一聲︰「那個才不是我姐姐吶家中欺壓我有的是她，還弄出各種事情來壞我的名聲，若非父親明察，若非……我這一輩子只怕都遇不到爺了」
這一句說得真情實感，紅著眼圈靠到四皇子的身上，撫過他肩頭的手充滿留戀，圈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側頭吻了一下，小兒女嬌嗔一樣道︰「我最討厭她了」
毫不掩飾的喜惡明明白白說出來，比那等口是心非討厭還要裝平淡裝喜歡的顯然多了一些可愛，四皇子笑了笑，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女子對自己的真，好的不好的她都不會在自己面前掩飾，不喜歡自己去別人那里就明明白白說出來，耍小脾氣的樣子也是可愛，也並不是全無分寸的那種，只是那委屈的小模樣怎樣都讓人疼愛不過來。
「那你喜歡誰？」四皇子順勢問了一聲。
「除了爺，就是我親姐姐了。」趙怡笑著說，「我那親姐姐對我可好，就是命不好，家里夫人容不下她，給她挑了個商戶人家的庶子成親，分明是想要作踐她，可我那姐夫爭氣，為了姐姐花錢捐官做，可惜出身到底誤了他，至今都是個縣令。」
四皇子微微松手，直接問︰「你這是要為你姐夫求官？」
「才不是吶」趙怡無顧忌地瞪了四皇子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姐夫能干著吶，才不用我為他求官」把四皇子的手臂拉到腰上，往他懷里一靠，「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我那親姐姐比嫡姐姐好那麼多，我那姐夫也比那靳祥候的嫡子要能干，可偏偏是出身給誤了，真是讓我氣不過。爺，若是有機會，你能不能下下靳祥候那個嫡子的面子啊，就當是為我出出氣？」
「胡鬧，私怨也能跟公事混為一談的？」四皇子板著臉訓斥一句，手卻沒有松開，依舊摟著。
「什麼公事啊我才不會讓爺公報私仇吶不就是挑他一個錯，說兩句麼？不說也行，不給他好臉總成吧爺不是也說過那家人不堪重用嗎？」。又是討好又是撒嬌，攀著四皇子的脖子蹭啊蹭的，趙怡一點兒沒覺得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爺的女人，她們以前對我不好，爺幫我出氣也是應該的吧我也不要爺幫我娘家，出口氣都不成嗎？」。
說得可憐了，眼神也跟著哀怨了，水下卻不停，一雙修長的腿盤在四皇子的腰間，磨蹭著，「爺就當是護短，護著我還不成嗎？」。
「成，怎麼不成？」
這樣的小問題怎麼不能幫了？想要報復人都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四皇子算是看明白了趙怡純屬那種沒心機的。
一場鴛鴦浴洗了也是白洗，又要了一回水，這才安安生生穿了衣，趙怡得了能夠去看姐姐的許可，高興地摟著四皇子的脖子親了他一下，丫鬟嬤嬤都低了頭，四皇子先紅了耳根，「別鬧」
「可鬧什麼了，我就喜歡跟你鬧，你不喜歡嗎？」。
四皇子越是不好意思，趙怡越是大膽，調戲夠了，嘻嘻笑著躲開了去，對著下頭的人一本正經地要求擺飯，她餓了。
這一頓飯吃完，日頭也斜了，不用說，晚上就在留芳苑住下了。這消息一傳出，就讓後院的女人咬碎了銀牙，又是那個女人
第二天一早，四皇子按點去忙公事，趙怡酣睡不醒，等到日頭快要到午了，這才慢悠悠起身，吃了飯就去王妃那里請了個出門令，出門去了。
做王妃正室的，偶爾還能夠回娘家看看，做侍妾的，想要出門？王府之中儼然一個小的皇宮內院，里外怎能相通？便是那等有臉面的，娘家有勢力的，也只能是由娘家派嬤嬤看望一二，做侍妾的那個，是不能夠回去看看的。
這些侍妾哪個不是官員的女兒呢？若是能夠和家里人頻繁來往，皇子和官員豈不是很容易勾結起來？這樣的名聲，可是誰都擔不起的。
所以，出門什麼的，那就別想了吧除非是皇子去哪兒把你帶著，不然你就只能夠在後院老實待著，哪怕是待到發霉種蘑菇了，你也得安靜待著。
能夠拿到出門的許可，于別人來說是格外的恩寵，于趙怡來說，卻僅是一個小小的勝利，就是要讓你們嫉妒著，要你們嫉妒著卻也一輩子得不到才好
錢夫人早在上午就得了消息，準備了一上午，卻等到午飯的時候才等來人，「怎麼竟是能出來了？」
「怎麼不能出來，我家王爺寵我，我說姐姐對我最好，我要來看看姐姐，王爺就許了，就是不能出來時間太長是真的。」趙怡活潑的樣子好像全然沒變，婦人的發髻似乎並不代表著她心性的成熟。
錢夫人一邊挽著她的手臂往屋里走，一邊道︰「怎麼還是這個孩子心性？王爺的院子里可不好待，你又不是正室，必然有的麻煩，還是要懂事些才好，總這麼著，可是讓人怎麼放心啊」
「姐姐只管放心好了，有什麼可不放心的，我只要得了王爺的喜歡，其他人，全可不用理會。」趙怡的張揚似乎從來沒有過收斂。
錢夫人听了愈發憂心，「後院可不是那樣簡單的，我當初只當你要當正室夫人，卻是沒有教你那些陰損手段，要知道……」後院的女子爭寵中最厲害的一種手段就是陷害別人，讓別人不孕或是流產，那也是最缺德的手段。
听到錢夫人說起了孩子的事情，問起了為何五年都沒個一子半女，可要請大夫看看，趙怡紅了眼圈，未等她說話，李嬤嬤先開了口，「二小姐不知道，我們小姐早就被人給害了，這孩子，怕是無緣了」
錢夫人一驚︰「這是怎麼說的？怎麼被害的？」
自打五年前趙怡被指給了四皇子做侍妾，過年後入了府，之後就再無音訊，錢夫人當時離得遠，也不能夠知道什麼，等到了洛京，以她的身份卻也上不了四皇子的門，娘家的人也沒有消息，竟似沒有這個女兒一樣，讓錢夫人還生了好一場悶氣。
李嬤嬤把事情緣由說了，卻也說得不確切，素來被害的都不一定清楚自己被害的流程是怎樣的，更何況是被下藥的隱蔽手段，雖打死了幾個丫鬟太監，但身子到底還是傷了，以後再不能有孩子了。
見錢夫人還要追問，趙怡擺了手︰「這有什麼好問的，不外是我礙了別人的眼，但那又怎樣？我也算是因禍得福，自此入了王爺的眼。沒孩子就沒孩子，我要依靠一輩子的是王爺，王爺那麼多孩子，他也不需要我特特生一個孩子，不能有就不能有唄，算是什麼大事，只要王爺樂意寵我，我沒孩子他也寵我，我有孩子他也寵我，孩子可頂個什麼呢？多少生了孩子的也沒見多得寵吶」
錢夫人表情糾結，好半天才道︰「你這話听著也有道理，但，王爺比你大那麼多，將來你可怎麼辦呢？總要有個孩子才好。」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現在著個什麼急，只要王爺一直寵著我，我的將來，不用我說他也會幫我安排的。」趙怡無賴地說著，全不去煩惱以後。
「唉，你這個樣子可不行……」錢夫人皺著眉頭，憂心忡忡。
感受到這份真摯的關心，趙怡心里一暖，笑容愈發溫和，「我這次來，可是有事要求著姐姐吶」
「什麼事，你只管說，但凡姐姐能辦的，必不會推月兌。」錢夫人精神一振。
之前說話的時候已經讓下人都下去了，這會兒再說，趙怡竟是把李嬤嬤也趕了出去，敞著的窗子和門，一眼就能夠讓人看到外面，姐妹兩個挨著小聲說了幾句話，錢夫人先是面露猶豫，爾後輕聲問了兩句，末了點了頭。
看到錢夫人點頭，趙怡真心笑開了，「若是這件事辦好，我的以後哪里還用得著操心，姐姐說可是？」
錢夫人指頭戳了一下趙怡的額頭，「就你的主意多，可是怎麼想到的？」
「那是我看得明白，我家爺那樣的位置，除了不容易要那張椅子，可是要什麼沒有呢？不就是一顆真心麼？正好我被她們下了藥不能有孩子了，那我便把這一顆真心都給他，讓他知道我全心全意心系于他，他縱是對我沒有幾分喜歡，也會多幾分憐意，何況我這般容貌總不委屈了他，憐意之上多幾分愛意很難麼？模透了他的性情，討他的喜歡，很難麼？」
趙怡自信地說著，「只要姐姐幫我，我的富貴，就是姐姐的富貴。」
「少用這樣的話來鼓動我，你是我親妹妹，你便不這樣說，難道我就不幫你了？再沒有人比咱倆親的，我總要幫你才是。」錢夫人感慨著說，再看趙怡樣子，竟是想起了姨娘，「一個肚腸里爬出來的，我還會看著你沒有下場不成？」
「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趙怡沒形象地靠在錢夫人的懷中撒嬌，目光所及的窗外，粉紅色的桃花盛放，淡淡的芳香被風吹入，縈繞在鼻尖，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