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不得不說，慕容海辰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很聰明，也很冷靜。我向他這麼大的時候，絕對比不上他。
慕容海辰一語道破天機，他很清醒自己現在的處境，也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慕容公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我挑起嘴角，做了一個微笑的動作，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咬牙切齒的。
「固儀公主也很出乎我的意料。」慕容海辰也對我笑了一下，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副淡漠的樣子。
「公子如今有何打算？」我換上了一副親切和善的樣子，溫柔的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打算？」慕容海辰自嘲的笑了，「我配說這樣的話嗎？」。
「公子可曾听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緩緩道來，「公子聰慧如此，應知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審時度勢，定能趨利避害。」
「我現在不過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你要和我談條件，恐怕是找錯了對象！」慕容海辰懶洋洋的語氣，似乎已經看淡了生死。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既然來了這里，就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有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慕容海辰無所謂的笑笑，「慕容家把我送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讓我當一枚棄子，隨時都可以丟棄，我那英明神武的二叔沒有來親自結果我就不錯了，當然是不會管我的死活的，這家世，是談不上的了；論親人，我自小父母雙亡，唯一對我還算疼愛的就是我的爺爺，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又怎能和他的野心相提並論呢？再說錢財，我的所有便利都是因為我姓慕容，慕容已經不要我了，我走到大街上就和乞丐一樣。我還真不知道，我現在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是固儀公主能夠看得上眼的？」
「公子所言不錯，」我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公子漏了一樣，」話鋒一轉，「公子雖然沒有家世親人可以依托，也無錢財傍身，但是公子有的，遠非這些俗物能夠相比。」
「你想說什麼？」慕容海辰似乎提起了興趣，臉上冷淡的表情變成了凌厲的冷漠，眼楮眯起，戒備的盯著我。「你想要和我換什麼？」
「你！」收起了笑容，只說了一個字。
慕容海辰原本透著冷漠和不關心的眼楮里燃起灼灼的火苗，就像要將他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但是卻讓他仿佛蛻變一般，就像一把剛剛開鋒的寶劍，展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殺氣。
我有理由相信，這個臨時做出的決定，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我嚴令屏風守口如瓶，不可以和任何人提起。歐陽景瀾在我去見慕容海辰之前就已經遣散了營帳周圍的所有人，這樣我就免除了多余的擔心。
第二天我故意很晚才到主帳，歐陽景瀾看似不很著急，但是他眼楮里閃爍的瑩綠色的光芒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他知道我和慕容海辰談了很長時間，一定很想知道我們都說了什麼。
可是我故意要賣個關子。
我磨磨蹭蹭的走進主帳，神色與平時無異。主帳里已經有三個人，分別是主位上坐著的歐陽景瀾和站在他旁邊的江岱民，範南極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上，真在悠閑地喝茶。
這幾天，江岱民一直在帶著士兵們練一個叫做「排雲」的陣法，本來是練得大有成效，可是昨天晚上範南極突然跑來，說這個陣有一些小漏洞，現在這樣的排法估計上了戰場是要出問題。于是歐陽景瀾就召集了幾乎所有的人，反復論證、演算，一直弄到昨天深夜，我從慕容海辰那里出來的時候，還可以依稀看到主帳這里的燈火。
歐陽景瀾正忙著給江岱民講解，兩個人都沒有理我。我就像往常一樣，拿起一本書想要坐下。可是偏偏正低頭喝水的範南極突然放下了茶杯，沖我友好的一笑。我也只能點點頭，沖他笑了笑，恭敬的叫了一聲「範兄。」
「莊先生，昨天怎麼沒有看見你呢？」範南極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很精明的樣子，看上去就和清秋客棧的賬房先生一樣，像是一個規矩的生意人。
「律明昨日身體不適，怕打擾了幾位的商討，就早早回了營帳。」我在他對面坐下，不緊不慢的解釋，「律明剛到此地，很多事情都很生疏，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恐怕反而會打擾了各位。」
「莊先生此言差矣。」範南極笑眯眯的，「莊先生少年英才，不才在下本來還想討教一二呢。」
「哪里，」我不好說別的，就只能敷衍一下。
我很少和範南極搭話，覺得他好像有點看不起我的學問，而且他所創的陣法都是三皇兄拿給我講解的例子，他在我心里是類似與天神級的人物，真的見到了，也不敢貿然去搭話。可是今天他一反常態的和我套近乎，讓我心里很疑惑，但是也不好不說話，就簡單的和他說了幾句不搭邊的。
就在我和範南極說話的功夫，江岱民已經和歐陽景瀾說完了，就告辭退了出去。歐陽景瀾也就轉向了我們這里，笑著問，「範兄和律明說什麼呢？聊得這麼高興。」
「也沒有什麼，都是些家常話。」範南極神色自若的回答，「要說這莊小先生可真是聰慧，這幾日可謂進步神速啊。」
「沒有，律明才疏學淺，不及範先生萬分之一。」我小心的回答，表示謙虛。
「律明還小，聰明是有的，但是還需要歷練。」歐陽景瀾言下之意，是真的把我當成他的自己人了，「範兄可不要這麼夸他，他要學的還多著呢。」
範南極听出來歐陽景瀾的維護之意，也就沒有再多嘴，只和歐陽景瀾又閑聊了幾句，就告辭退了出去。
我感覺歐陽景瀾若有如無的看著我，眼楮里放著綠光，只當做不知道，徑自坐下來看書。
「律明，昨日休息的可好？」歐陽景瀾果真很快就等不及了，率先開口詢問。
「我正想和你說呢，軍師。」我笑眯眯的換到一個和他離得比較近的位置上，「那慕容海辰到底是個孩子，這幾天到處奔波，又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見到，是被嚇倒了。」
「哦？」歐陽景瀾表示出很有興趣的樣子，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慕容海辰本來是滕州送給大株的人質，滕州謀反以來永豐帝一直都像殺了他血祭軍旗，但是兵部一直上書請求，認為滕州無義大株不可無情，不能犧牲一個無辜的孩子。永豐帝就命令兵部尚書莊誠將此人囚禁在航山。」我一字一句，從頭道來，「平都城破之日，永豐帝和慈惠太後慌忙出逃，來不及帶走慕容海辰。後來玄甲軍前來援助，殺退了慕容氏反賊，慕容海辰也輾轉進入了玄甲軍大營。」我略作沉思狀，「但是這些慕容涵琚都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親佷子，慕容氏的長房長孫在敵軍的軍營里，又當如何？」歐陽景瀾耐心的詢問。
「慕容涵琚自詡英雄，有怎能容忍自己有把柄握在敵人手里？」我輕笑，「慕容涵琚本來是嫡出長子，慕容家主百年之後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是慕容涵琚到現在也沒有娶親，更是沒有子嗣。可偏偏那個半道冒出來的大哥雖然已經去世，卻留下了一個兒子，按理說，這個慕容海辰也是慕容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慕容涵琚會就此將本應屬于自己的位置交給一個半大的孩子嗎？」。歐陽景瀾繼續問。
「輪到誰會甘心呢？」我嘆了一口氣，「這個佷子真是個麻煩不是？」
「那依著慕容涵琚，他會怎麼做呢？」
「慕容涵琚生性暴戾，殘忍陰毒，又毫無仁義道德，自然是想借著這個機會除掉這個麻煩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歐陽景瀾點頭贊同，「但是玄甲軍守衛森嚴，慕容家的人能夠得手嗎？」。
「當然不能了。」我說的就和真的似的，「玄甲軍派人嚴密守衛慕容海辰，但是還是有一隊不明身份的殺手趁夜潛入軍中，試圖刺殺慕容海辰，被玄甲軍全部斬殺，慕容海辰安然無恙。」
「這些人會是誰派來的呢？」歐陽景瀾的眼楮越來越亮，順著我一步步推下來。
「慕容海辰受到了不少的驚嚇，但是還是從殺手身上的信物辨認出這是自己的親叔叔慕容涵琚派出來殺自己的。」
「這個慕容涵琚也太陰險了，就算慕容海辰和自己沒有叔佷之情，他到底也是慕容家主的親孫子，怎麼能下得去如此毒手？」歐陽景瀾顯得難以置信。
「說的是啊！」我也跟著發出感嘆，「連自己的親佷子都能夠下得了毒手，這樣的人，怎可能為了黎民百姓的利益坐下大逆不道的事情？」
「說的是，那慕容氏舉起反旗的借口就是誅暴君，殺妖後，這樣看來，根本就是為了一己之私，致使生靈涂炭！」歐陽景瀾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如此敗類，禽獸不如，天下人人得而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