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歐陽景瀾到訪的時候我還沒有完全好,但是已經可以下地自由走動了。
估計三皇兄是不想讓我再為這些事情操心了,所以並沒有告訴我。但是那天剛好我想出去走走,但是惠英卻一反常態攔住我。平時她總是說讓我到處走走,傷也好的快些,可是那天卻找各種借口不讓我出門。
我當然懷疑,並且很快知道了原因,就是玄甲軍的軍師歐陽景瀾代表玄甲軍覲見,宮里的人都在準備。
三皇兄登基之後,順理成章的返回了平都,雖然玄甲軍還在平都城外留有守衛,但面臨三皇兄從沅州領來的大批軍隊,他們很識相的退出了大株月復地。
平都與玄甲軍駐扎的滕州相距甚遠,歐陽景瀾跑來干什麼?
不過無論是什麼事情,都不會是好事。
「惠英啊!」我拉著惠英的手很溫柔的說,「我好像有一套長公主的朝服來著,你放在哪里了?」
惠英見她隱瞞我歐陽景瀾來訪的事情我並沒有追究,心里已經隱約覺得不對,但是她自知理虧,只能乖乖的把我要的東西找來。
三皇兄登基之後,廢掉了我固儀公主的封號,加封了長公主,賜封號「廣安」。並且以中宮空懸為借口,將鳳印交給我,令我統領**。
本來長公主的加封是應該舉行一個很大的儀式的,但是我身體一直不好,這件事也就無限期的拖著。不過長公主的朝服倒是很早就送來了,鳳印也一早就交給了我。
我讓惠英給我穿上了繁復華麗的正紅色長公主朝服,並且上了妝,連首飾都選擇了成套的黃金質地瓖嵌紅寶石的華貴樣式。我雖然容貌不如我的其他姐姐那樣出眾,但是也不算難看,而且自幼統領靈教,身上更是有一種平常女子沒有的從容之態,很有我母親當年的風範。如此盛裝更是將我完全襯托出來,整個人都變的非常有氣勢。
我想惠英一定把我打扮的很漂亮,因為當我端著茶盤走進太極殿的時候,三皇兄有一瞬間的失神,很驚訝他一直保護的妹妹居然也有這樣一面。而坐在三皇兄對面的歐陽景瀾,則在看到我的瞬間將臉上春風般柔和的微笑僵住了。他死死的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視若無睹,一揮手讓太極殿所有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帶著溫柔的笑容端著茶盤走到三皇兄面前。
「德兒,你身體還沒有好透,來這里干什麼?」三皇兄沖我笑笑,有些責怪的意思,但是言語間卻帶著寵溺的味道。
「皇兄和軍師都聊了一上午了,想必很勞累了,」我將兩個茶杯分別放在元彬和歐陽景瀾面前,斟滿水,「謹德準備了一些花草茶,可以提提神。」
「臣謝過長公主殿下。」歐陽景瀾話說的很得體,但是身子卻沒有動,看來和三皇兄聊的並不愉快。
「歐陽先生客氣,」我放下茶盤,在三皇兄下首坐下,「謹德前些日子可是全仗歐陽先生關照,謹德謝謝您才是應該的。」
「臣惶恐,長公主這句謝,臣怕是當不起。」歐陽景瀾端起茶杯,但是並不喝,眼楮也一直看著我。他雖然還是笑著的,但是眼楮里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歐陽先生不必擔心,」我毫無畏色的看著他笑,「謹德即便真的想要對先生如何,也不會在大株皇宮里動手。相反,謹德還會加倍留意歐陽先生的安全,不要真讓歐陽先生有個好歹,到時候誰都說不清。所以,歐陽先生盡可以放心。」
歐陽景瀾笑的更開心了,但同時也不再理我,而是轉過頭去和三皇兄說話,「陛下即位日淺,又中宮空懸,可是這皇帝與使臣議事,卻要長公主旁听,不知是陛下疏忽呢,還是南株向來的規矩呢?」
歐陽景瀾不但行兵布陣很有一套,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他這番話分明就是給三皇兄設了一個兩難的選擇,要麼承認他經驗不足,不足以統領南株,要麼就承認我這是在**干政,自然更是犯忌諱。況且,當初慕容涵琚謀反的時候,就是借口慈惠太後外戚亂政,他還特意強調「向來」二字,無異于對大株的嘲笑。
如果三皇兄不想做出選擇,就只有否認我來這里是有什麼目的,那麼我就必須盡快離開,而這樣做的同時,因為我長公主統領**的身份,做了錯事也是相當于給大株失了臉面。
但是三皇兄是什麼人?自然不可能被這點小事難倒。
三皇兄端起我到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謹德年幼,被朕嬌寵慣了,前些時候在玄甲軍如果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歐陽先生念及她年齡幼小不要責怪。但是若是她真的做出了什麼不合身份的事情,朕也不會袒護。今日叫她來本也沒有什麼,只是她前段時間確實有不妥之處,朕身為兄長應該帶她受過。所以但凡先生能夠說出來,朕定然會給玄甲軍一個合理的解釋。」
三皇兄這番話說的很巧妙。
他只說我年幼,那麼我之前無論和玄甲軍說過什麼,就都可以推月兌到年幼這個借口上來,玄甲軍和我談的東西大都是見不得光的,歐陽景瀾又怎能那那些事情說話?況且,就算他說了,三皇兄完全可以說那只不過是我的一面之詞,頂多對我小懲大誡,到時候人們只會嘲笑玄甲軍竟然中了一個小丫頭的套,果真愚不可及。
三皇兄這番話,就是擺明了告訴歐陽景瀾,我大株,不認賬。
歐陽景瀾是何等人物,當然明白其中的玄妙。可是他也不會貿然和大株起沖突的,畢竟,玄甲軍征戰大半年,又和千里迢迢來自北朔,三皇兄在沅州的十萬大軍以逸待勞,開戰對于玄甲軍害處更大。
「陛下嚴重了,」歐陽景瀾果真很有眼色的示弱,「長公主殿下並無不妥之處,玄甲軍也不敢怪罪。只是……」他話鋒一轉,「玄甲軍雖然粗鄙,但是多日以來自問還是對長公主以禮相待,不知長公主為何如此狠心?」
狠心?我在心里暗笑,他是在責怪我傷害了他的寶貝殿下?
我知道聞人成倓服下一半的湯藥,雖然不會武功盡失,但是也絕對不會毫發無損。可是我呢?不僅身中數種劇毒,還被一劍刺穿了肩膀,又是拜誰所賜!
「歐陽先生,」我無意的玩弄手上的戒指,端足了長公主的架子,「歐陽先生這是在來向本宮興師問罪嗎?」。
「德兒!」三皇兄適時出現,配合著我,「不得無禮!」
「皇兄!」我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你可知我回宮之日身受重傷是為何!全是北朔背信棄義,妄圖加害所致!」
「謹德!不可胡言亂語!」三皇兄喝止了我,「你私自出宮本是不妥,受了傷也是活該,怨怪不了別人!歐陽先生是北朔使臣,即便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可對先生無禮!」
「傷害無辜公主,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夠大嗎!」這話是說給三皇兄听的,但是我卻是看著歐陽景瀾說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對他赤果果的威脅!
「哈哈!」歐陽景瀾不怒反笑,「長公主果真聰慧!這樣是非黑白都可以隨意顛倒,我玄甲軍自問不是正人君子,但是這樣的行徑也不敢苟同!」
「軍師忘了!」我夸張的說,「謹德可是女子,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謹德即便是出爾反爾也無傷大雅,但是你玄甲軍,是不是丟得起這個人呢!」
歐陽景瀾已經是完全的動怒了,臉上的笑意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殺氣。他看著我,略略挑起嘴角,好像要把我拆骨剝皮一般凶狠。
「陛下和長公主都是明白人,臣也就明人不說暗話。」歐陽景瀾的聲音很好听,但是此刻卻透著凶狠,「不如咱們報個底價,看看對方能不能接受。」
「大株沒有底價。」我搶在三皇兄前面開口,「外面傳言玄甲軍大仁大義,不如軍師就成全了這仁義,不也是美事一樁?」
「長公主說笑了!」歐陽景瀾面色一凜。
「沒有,本宮從不說笑。」我若無其事,「北朔此行,本來就是相援大株,現在滕州慕容氏叛亂已除,玄甲軍理應歸還城印,成全家國大義。」
「那長公主認為,這城印是交給慕容海辰好呢,還是交給平都妥當呢?」歐陽景瀾咬牙切齒的問。
「都一樣,」我兩手一攤,說的無比輕松,「慕容氏本是忠于楊氏的,只是慕容涵琚忘恩負義而已。這城印,無論是由本宮保管也好,還是有慕容公子掌控也罷,滕州都只能歸屬于大株。」
「長公主逞一時口舌之快,玄甲軍可以念及你年幼無知,但是長公主可否想過,這樣沖動的後果!」歐陽景瀾怒極反笑,聲音冷冷的。
「我大株十萬大軍以逸待勞,有何可懼!」我一拍桌子站起來,「反倒是你北朔,與慕容氏密謀,意圖顛覆我大株,假仁假義,沽名釣譽,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長公主,這話可不是隨隨便便說的。」歐陽景瀾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怎麼,難道要我把你和滕州的密信公之于眾,歐陽先生才相信嗎?」。我挑眉看著他,「到時候,怕是北朔不但得不到滕州,連這些虛名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