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果真沒有看錯人。」聞人成顯然是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一坐進亭子里就選了一個爽快的開頭。
我只是笑笑,並不作答,揮手讓惠英出去看著。
聞人成身後的太監也很機靈,不用主子吩咐就和惠英一起出去了。于是亭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聞人成兩個人。月色很暗,火把和燈籠都被拿去幫助貞蘭公主找鐲子了,我們唯一的光源就是惠英手里的宮燈,但是惠英站的很遠,燈光傳到亭子里就已經很微弱了。
夜色里,我和聞人成互相打量,都希望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麼,但是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到,只是隱約的覺得他似乎在微笑。
「當日初見長公主,我便知此女必定不凡。」聞人成再次開口打破沉默,听不明白是什麼情緒,「果不其然,長公主今非昔比!」
「殿下說笑了。」我很客觀的否定了他,「殿下當日選擇謹德作為通婚對象,看中的因該是謹德年幼無知,便于操控才對吧?」
「呵呵!」聞人成笑了一下,「長公主才是說笑呢!當日在下不過剛剛成年,一切安排都只是听從父皇吩咐而已。在下對長公主絕無半分不敬之處,還望長公主不要在意才好。」
「殿下嚴重了,殿下的歉意,謹德怕是當不起呢!」
「哪里!長公主統率**,精明能干,便是在軍營之中,也是從容鎮定,大株有今日,長公主少說也有四分的功勞,有什麼當不起的?」
我不由得心里發緊。
我在玄甲軍大營的事情在大株一直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三皇兄一直對外宣稱我是在路上和眾人失散,後來才尋到的。在玄甲軍的時候我一直都以莊嚴的身份自居,想來聞人成倓為了他自己也不會去到處胡說的。可是聞人成是怎麼知道的?他又知道了多少?
「承蒙岐王殿下看得起,是謹德的榮幸。」我不敢再問下去,只能含糊其辭,「若是岐王殿下果真看得上謹德,不如今日就給謹德交代一句實話,可好?」
「公主真是女中豪杰,」聞人成依舊波瀾不驚,但是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淡綠色的牌子遞給我,「公主可還識得此物?」
我不明所以的接過來,卻見那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玉牌,通透澄澈,在微軟的光線下依然翠色欲滴,是上好的老坑翡翠,玉牌上有輕微的突起,雕工雖不精細但是也流暢大氣,分明就是牡丹花的樣子……
牡丹佩!
當年聞人成交給我並聲稱是北朔太子妃信物的牡丹佩!
「岐王殿下這是……」我心下一驚,但是依然平靜,裝作不懂。
「當年長公主拒絕了在下,難不成今日還要故技重施?」聞人成聲音平靜,听不出情緒。
「這話不是應該由本宮來問嗎?」。我輕笑道,「難道殿下今日也要故技重施?」
「那依著長公主看,我北朔是何意呢?」聞人成也笑了。
「北朔咸樂帝英明神武,他的心思豈是我能夠猜得的?」我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中的玉牌,「不過岐王殿下,若是忘了當年的話,本宮不介意再說一遍︰本宮身為南株子民,保衛大株就是最好的選擇。」
「長公主糊涂了!」聞人成一聲長嘆,「南株今非昔比,長公主難道還要其他的選擇?」
「岐王殿下有話不妨直說。」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不想再繼續這種無謂的糾纏。
「南株借由與大朔的姻親之誼,讓大朔勞心勞力收復了滕州,就真沒有想過要坐實這姻親之名?」聞人成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但是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當年與岐王殿下求取的我的三姐謹妍為北朔太子妃,但是不料父皇駕崩,我等守孝三年之期未滿,謹妍就做出不軌之事,已然被廢去公主名號,現在也不知身在何處。」我依舊裝傻,「前段日子大株內亂不穩,**一直沒有掌事之人,才將此事拖了下來。殿下說到此本宮才剛剛想起,此事確有不妥之處,謹妍已是被廢之人,斷然不可再做太子妃,本宮會盡快處理,取消謹妍與北朔太子的婚約。」
「長公主此言差矣!」聞人成此時已經有些冷厲,「南北之盟約牢不可破,怎可因為此等小事傷了和氣?我此次出使,父皇千叮萬囑要妥善處理此事,務必堅實南北同盟。」
話說到這里,聞人成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北朔可以不計較謹妍的過失,但是需要大株再出一位公主替代謹妍與北朔太子訂立婚約。而謹妍身亡,謹安謹寧依舊分別訂了婚事,現在的人選就只能是我或者是謹華姐姐。而聞人成再一次將牡丹佩交給我,就是挑明了他們定的人選是我。
我撫模著冰冷的玉牌,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就不避諱其他了,」我抿了一下嘴唇,「謹德雖為公主,于國于民可以將生死置于不顧,但是也絕沒有平白去送死的道理。岐王殿下的這個要求,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吧?」
「長公主誤會在下了!」聞人成輕輕一笑,「故技重施那是父皇的意思,但是在下也自有回還之法,可保護長公主順利出嫁。」
「哦?」我挑眉,「不知岐王殿下為本宮做出如此安排,需要本宮如何行事,方才不負殿下相助之恩?」
「本王自幼喪母,承蒙淑妃娘娘乞憐,收于膝下教養,才有本王今日。」聞人成語帶悲涼,「淑妃娘娘的恩情,本王沒齒難忘,雖百死無以為報。」
「所以?」我冷笑,直截了當的問。
北朔的淑妃是北朔睿王聞人成倬的母親,也是北朔**里唯一一個可以和北朔皇後姬鳳敏叫板的人,我早就知道。
北朔皇後姬鳳敏本來是當年大齊時候平北王的嫡長女,咸樂帝收服了平北王的實力就是靠著這位皇後,所以姬鳳敏一直都有不可撼動的地位。而淑妃烏雅本是匈奴漠南王庭的公主,曾率領匈奴衛隊進京護駕,才避免了姬氏余孽卷土重來顛覆北朔的陰謀,也是女中豪杰。所以多年以來,姬皇後和淑妃的爭斗一直都不曾停歇,從**到朝堂,一直延續到兩個人的兒子,太子聞人成侃和睿王聞人成倬。
「長公主只要能給在下一個承諾,在下便可保證長公主一路安全抵達甫京,順利成為北朔的太子妃。」聞人成好像來了興趣,言語間充滿了誘惑的味道,猶如一條狡猾的狐狸正在放餌一般。
「本宮如此的身份,終身大事自然是要皇兄做主的,岐王殿下這要求未免提的太早了吧!」我不以為然,無所謂的笑笑,「且不說本宮不見得能夠有幸和貴太子訂婚,即便是真有那種榮幸,岐王殿下怎知本宮一定要答應你呢?」
「第一,長公主並沒有其他選擇。」聞人成胸有成竹,「現在南株能夠替代謹妍公主出嫁的只有兩位公主,而長公主重情重義,又怎會讓謹華公主去冒險?第二,當年我父皇的想法想必公主也不曾忘記,在下不妨直言,此次父皇的態度依然沒有變,所以長公主要想在甫京安安穩穩的,就一定需要找一棵大樹遮攔才好。而睿王,就是長公主的不二人選。」
「呵呵……」我捂住嘴低低的笑了,「岐王殿下既然已經替本宮都打算好了,就直接一點,把你們的要求說明白了可好?」
「長公主只要答應一件事便好。」聞人成以為我被說動了,聲音里帶著些許的笑意,「長公主保證,無論發生何事,都要無條件的站在睿王一邊。」
我垂下眼簾,細細的摩挲牡丹佩上的花紋。
「殿下似乎漏算了一步棋吧?」我低著頭,漫不經心的反問,「自古女子出嫁從夫,若是本宮真有這麼一天,為何要舍近求遠?」
「長公主若是做此想那可是打錯算盤了!」聞人成帶著笑意,似乎等的就是我問出這句話,「我父皇可是有雷霆手段,比之你們的靈教毫不遜色,憑太子的能力想要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我被他的話說的一愣。
咸樂帝手中有不遜于靈教的地下力量?是流光?
但是我短暫的愣神被聞人成當成了被殘酷的現實嚇到的鐵證,所以很是悠然的說,「若是長公主有半分差池,怕是……前途堪憂呢。」
「岐王殿下,」我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將手中的玉牌遞還回去,「這東西太過貴重,謹德怕是當不起的,還請收回。」
「長公主真是執著!」聞人成並不接,「難道長公主要拒絕兩次?」
「既然有第一次,為何不可有第二次?」我笑著反問,「岐王殿下既然要來做這個說客,就要知道凡事都有兩種可能。」
「也是,」他點點頭,語氣緩和了不少,「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長公主不必心急,可以再做定奪。有了確定的結果,再通知在下也不遲。」
「也好。」我表示贊同,將玉牌收回袖子里,站了起來,「岐王殿下還是隨本宮出去吧,這已經過了大半天了,估計貞蘭公主也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