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看那是什麼」秦瑤姿身邊一個姓劉的小姐抬起頭,用手指著天空中某一點,興奮的叫喊。
天空中掠過一個黑影,像烏雲一樣將日光遮蔽,投射在地上鳥形狀的影子。
剛剛射完箭還沒有走下台的太子妃戴冰灩眯起眼楮仰頭張望,只見那黑影越來越大,一圈一圈的在擂台上空盤旋,慢慢的靠近。
我跟著周圍的人一起抬頭,看著盤旋的黑影越來越近,從一個小小的只能略微看到一點鳥的影子的東西,逐漸變大……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鳥?
翼展將近十余尺,金黃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耀這炫目的光彩,粗大尖銳的爪子亮閃閃的透著危險,隨著它螺旋著逐漸靠近,我甚至能看清楚它琥珀色的眼珠中隱藏著淡藍色的寒光……
「天啊是金雕」我猛地轉過頭,貞蘭指著頭上巨大的陰影,帶著驚恐和興奮的顫抖,「那是金雕」
那金雕越飛越低,一圈一圈的盤旋在我們頭上,將陽光遮蔽,帶著無盡的危險氣息……
金雕越來越快,越來越近,盤旋的半徑也逐漸減小,我緊緊地盯著它,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隨著金雕的靠近,它的目標也明顯起來,它盤繞的中心,分明就是當場最高的地方,高台上的香案
姬皇後獻貢的寶珠就在香案上,在陽光的照射下綻放出炫目的九彩。而咸樂帝,就站在香案旁邊
顯然,身經百戰的咸樂帝也預感到了危險的靠近,但是他很明智的沒有動。金雕的盤旋代表進攻,此時目標附近的任何異動都很引起金雕的注意而成為它進攻的對象
金雕是草原上霸主,可以將一只幼齡女乃牛直接抓到空中……
我極快的環視四周,有人陷入了見到金雕的興奮,有人隱隱感到了危險,但是又不敢向咸樂帝的方向走。而更遠的地方,大部分的武將和氏族男子都圍在文斗的擂台周圍,高聲的你爭我奪並未注意到天空中的異常。忽然,遠遠地,我看到了一排箭靶盡頭站著的蘇合將軍,正背對著我們的方向,凝神眺望著遠方不知在看什麼。
我扔掉了手里雕花的女用小弓,飛奔至蘇合面前,向他一抱拳,「借將軍弓矢一用」說罷,還來不及讓他做出反應便劈手奪過他身側背著的重弓。
「公……公主」蘇合沒有想到我有這種動作,想要阻止,也不敢和我爭奪,只是驚慌的說,「公主不可,這是……這不適合女子使用……」
但是我已經將將碩大的重弓繞過後背反手拉展少許,並且在他試圖伸手攔我的同時從他背後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竹木的大號白羽箭,對他報以微笑,「蘇將軍,恕謹德魯莽。」
「公主小心……」蘇合顯然沒有看到頭頂的危險,還不願借給我弓箭,但是我已經不再理睬他,轉身將箭搭在弓上。蘇合的重弓有幾十斤的力道,將近和我差不多高,不過背射的姿勢再加多年的練習還是讓我將這把紫檀木的弓拉到七成滿。我凝神屏氣,瞄準了正在不斷盤旋靠近咸樂帝的金雕。
「咻」一聲利響,白羽箭直直的射出去,正中金雕的前胸。
「窣」幾乎在同時,一直鐵 子樣的箭從金雕身後射入,透胸而出。
「啞~」金雕發出巨大的哀鳴,死命撲扇著翅膀,借著之前飛翔的余勁繼續在空中盤繞著,但是身子已經不可抑制的不斷墜落。金雕的翅膀很大,雖然已經身中兩箭可是垂死掙扎之間扇動翅膀的力量依然在平地上卷起了一陣旋風。
「踫」一聲巨響,金雕撞碎了香案,巨大的喙正中端放在上的寶珠,九彩天珠和碎木屑一起滾落在地。那本已經落地的金雕,竟然又掙扎著撲扇其翅膀,巨大的力道將高台上裝飾用的圍欄撞破,「撲稜」,金雕龐大的身體在撞破圍欄之後從高台上墜落。金雕此時已經力竭,墜落的時候發出悲鳴,可以已經無力扭轉,頭朝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只听「喀拉」一聲,金雕的脖子觸地斷裂,尖銳的悲鳴戛然而止,鳥體隨著紛紛而落的木屑重重的落在地上,我甚至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在震顫。
「啊」離高台較近的公主命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到了,一時間忘記了尖叫,直到金雕落地,才回過神來,一個個驚恐的尖叫。
而站在遠處的武將和正在文斗的氏族們也被金雕觸地的巨大聲響驚到了,回身看清了眼前的情況就紛紛向這邊奔過來,有幾個武將已經拔出了利劍,口中大嚷著,「護駕護駕」
一時間,四周充滿了各種聲音,紛亂極了。
「公主」蘇合不知道是驚恐還是驚訝,雙手向上站在我旁邊,好像想來拿我的弓,但是又不敢,只是顫抖著又叫了一聲,「公主……」
我沒有回應蘇合。
事實上,我全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形,而是怔怔的看著前方。隔著高台,在我的正對面,聞人成手執長弓,一支閃著寒光的鐵箭還搭在弓上,但是他並沒有瞄準,而是直直的和我對視。一瞬間,我覺得周圍很靜很靜,只有我和他,遙遙的隔著高台對峙。我們隔得很遠,但是我卻能把他看得很清楚。
他長得真的很英俊,挺拔的身姿略帶清瘦卻不失健壯,近乎完美的臉型,高挑的鼻梁,白皙堪比女子的肌膚,恍若謫仙一般飄逸出塵,狹長的鳳眼正緊緊地鎖在我身上。
我看不懂他眼楮里的情緒,不是成偲萬年不變的漠然,也不是聞人成倓看似溫和卻波瀾暗涌的陰險狡詐,而是很清澈,所有的情緒都明明白白的擺出來,但是又因為雜糅了太多種情緒而一時無法辨別。
我們沉默的對視著,在看不見的地方,火光四射。
一道寒光閃過,我和成同時轉頭,卻看見咸樂帝依然站在原地,並沒有被剛剛的危險嚇到,對于紛紛聚攏在周圍的人也沒有理睬,只是很平靜的看向成。成臉色微變,慢慢低下頭去。我想要轉頭,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咸樂帝的目光已經轉向了我,他的眼神冰冷,帶著審視,和我目光相接的一瞬,我不可抑制的微微心悸,呼吸也瞬間急促起來,但是,我沒有躲閃,強迫自己和他對視。
「陛下」蘇小快步上前,在咸樂帝面前跪倒,「臣恭請陛下聖安」
咸樂帝並不急于回應,依然看著我,微微的眯了眯眼楮,才慢慢的轉過頭去,看著看跪在面前的蘇小,又環視了四周的人群,面色略帶陰冷,才又回到蘇小身上,淡淡的一揮手,「朕安,起來吧。」
蘇小恭敬的起身,和眾人一起退後,將過道讓出來,方便咸樂帝走下高台。而台下,顧止已經將一把椅子擺好,咸樂帝看都沒看就徑直走過去坐下了。北朔的人動作都很利落,很快就按照品級文武分列兩側,恭敬的站在咸樂帝面前。後妃和公主命婦也按照品級站到一側。
我回過頭,雙手將弓遞到蘇合面前,「謝過蘇將軍。」
蘇合也是雙手接過,卻一直低著頭,就回去站到了他應該站的位置上。我看向閔湘湘,只見她也正看著我,稍稍有些擔憂的神色,向我輕輕的招手。我深吸一口氣向她走去,但是並沒有站到她身邊,而是越過她徑直走到了咸樂帝面前。
「謹德莽撞,驚擾聖駕,請陛下降罪」我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周圍很靜,沒有人說話,我也不敢抬頭,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咸樂帝正看著我。
「兒臣統領圍場防務,失察在先,救駕來遲,請父皇降罪」很久,成走到我旁邊跪倒,聲音平靜如水。
「這和你們有什麼關系,」咸樂帝語氣中帶著少許的不耐煩,「起來起來,回去站好。」
成應聲而起,我也跟著站起來,站到閔湘湘身邊。
「皇後呢?」咸樂帝側頭,卻並沒有責問的意思,「這天珠不是吐蕃傳過來的麼?怎麼這麼招金雕的喜歡?」
「臣妾惶恐」姬鳳敏驚恐的跪倒,聲音里都帶著顫抖,「天珠為臣妾輾轉所得,實不知其中端倪。今日金雕看似為天珠所吸引,但是另有原因也未可知。」姬鳳敏低下頭,「臣妾絕無傷害陛下之心,還望陛下明察」
「皇後也朕結發數十載,朕自然相信皇後,」咸樂帝示意大太監康盛將姬鳳敏扶起來,無比信任的說,「皇後一番真心,朕怎能不知?只是今日金雕之襲,眾人之見。那天珠確有嫌疑,也是要查清楚了,方可還皇後的清白。」說罷,咸樂帝一擺手,「淑妃呢?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限期七日,務必將此事查清,正皇後之名」
「臣妾謹遵聖命」淑妃烏雅站了出來,「臣妾定不負皇恩,還皇後姐姐一個清白。」
咸樂帝好像有些疲憊,隨便擺擺手讓淑妃退了回去,用手輕輕揉著眉心,思考了一會,低沉的說,「老四呢?」
「臣在。」聞人成倓應聲出列。
「圍場不是公干的地方,能處理公務的也就文書院了,這件事你去幫著淑妃,听憑差遣,但又不妥,為你是問。」咸樂帝頭也不抬,很不耐煩的樣子。
「臣領旨。」聞人成倓一揖,很平靜的接受了這極不公平的安排。
我有些懵了,咸樂帝既然讓淑妃去調查,又讓聞人成倓協助,還講明「但又不妥,為你是問」,他到底是想不想給姬皇後活路?又想不想給聞人成倓活路?他到底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