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歐陽景瀾是怎麼進到寧王府里的。
想當時我給聞人成倓解毒的時候,歐陽景瀾幾乎天天都陪在他身邊。我也是見過他幾次的,不過每一次他都是穿著太監或者是侍從的衣服,從來不敢聲張。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是避諱王府里各處派來的眼線,但是等我把這里都清洗干淨了他還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讓我心里有一些疑惑。
要說歐陽景瀾應該是跟著玄甲軍留守在邊境的,但是他的掩護做的特別好,這段時間以來頻繁出現在寧王府,還到平都繞了一圈給莊誠復查身體,而玄甲軍那里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不過我不常見到他,只是聞人成倓會和我提起他,他說,我就听著,也沒有往心里去。我正被另一件事情困擾著,就是靈教長老白一鳴之女,現任北方護衛白霞已經和我斷了消息將近半年。開始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白霞本來就是個瀟灑隨意的性格,平時也就這樣,除了交接任務的時候基本上是見不到人的。看似因為她做任務從來都非常讓人放心和滿意,無論是龐伯伯還是莊誠都挺放任她的。而我,本來是想讓她到甫京去照應清歌坊的商姬,但是怎麼也聯系不上,就連靈教最高級別的召喚信號都找不到她,我這時才真的有點著急。
白霞是按照白一鳴的安排去了治州邊境,伺機在玄甲軍中安插探子。這事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有放松過,只是一直不見成效。我從玄甲軍回來之後特意整理出一份東西交給白霞,讓她根據我所掌握的玄甲軍情況再次嘗試打入玄甲軍。可是現在任務不知道做到什麼程度,就連人都消失了,讓我心里煩躁不安的度過了整個十一月。
到了十一月末的時候,我實在是坐不住了,想著是不是能找個機會去見一見歐陽景瀾探問一下情況,只是苦于沒有機會。但是就在十一月廿六這一天,歐陽景瀾居然自己跑來找我。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話說這一天晚上,我異常的無聊,就搬了個凳子坐在惠英旁邊,看著她一針一針的給一條白絲手帕上繡飛鷹,一邊在腦子里不停的思考白霞的事情。我估計是想的有些出神,所以沒有留意外面的聲音,直到惠英突然站起身來,我才猛地回過神來看向門口。只見聞人成倓正跨進來,身邊沒有跟著雲香,而是福頭和一個挺高挺瘦的太監。
我讓惠英將東西收了,但是還是坐在原地沒動,抬眼平靜的審視著來人。聞人成倓也沒有做聲,很自然的就坐在了我的對面。福頭一躬身退了出去,但是另一個高瘦的太監卻沒動,一直低著頭。
惠英給我們端來了茶水,聞人成倓這才開口,不過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惠英,非常的有禮貌,「惠英姑娘,可否麻煩您暫且回避?」
「我是公主的侍女,公主在哪里我就在那里。」惠英眼楮也不抬,冷淡的回答。
「姑娘不要誤會,」聞人成倓也不惱,反倒淡淡的微笑著越發溫和了,「在下也會一起出去回避。」
惠英有些發懵,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我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站起來走向那個高瘦的太監,笑嘻嘻的一拱手,「空林兄,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歐陽景瀾抬起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有些疲憊的點點頭,坦然的直視我,「我有些事情,想擺月兌你一下。」
我看了看他,咧嘴笑了,用下巴向聞人成倓的方向挑了挑,和惠英說,「這屋子里冷,你去廂房里再準備一個火盆過來。」
惠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歐陽景瀾,確認他沒有傷害我的能力才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臉色不是很友善的出去了,聞人成倓沒有做聲,自動跟在她身後一起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給我們關上了房門。
我坐下倒了一杯茶,對著歐陽景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不咸不淡的說,「空林兄,在我這里就不用見外了,隨便坐吧。」
他抿嘴笑了一下,坐在了我給他指的位置上,也沒有開場白上來就直接提要求,「我有個東西想要請你代為轉交。」
我不禁皺眉,「空林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言之隱?」
「算是吧。」他輕輕旋轉著我給他到的茶水,「我也是猶豫良久,才敢來和你提這個請求,還望賢弟不要見笑才好。」
「哪里,」我盡量壓制住心中的疑惑,「既然空林兄開口了,小弟自然願意一試。」
「你可曾見過這個?」歐陽景瀾從懷里掏出一條粉色的絲絛,系這一個不小的節,看上去挺漂亮的。
我接過來之後就覺得心里一緊,反復看了幾遍心里更是沒底,斟酌的問道,「敢問空林兄是從何人處得到此物?」
「實不相瞞,當時莊嚴在玄甲軍時,我從未放下心結,始終對你心存疑慮,也曾多方查探。」歐陽景瀾淡笑,語速很快,「這個系結和你在平都皇宮里將我吊上房梁的那種系結方式一模一樣,如無意外系結之人應該是你的屬下,而現在,估計也就只有你能將這個系結轉交給她了。」
「你……」我大吃一驚,臉色也有些變冷,「你對海柔姐姐……不是,你對屏風做了什麼?」
「我只是聞到了她身上有一種杜若的味道,猜到她應該不是普通的宮女。」歐陽景瀾好似預料到了我的反應,平靜的應對,「你不要誤會,我確實曾試圖從她身上尋找線索,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無心傷害與她。」
「無心,但是還是傷害了她是吧?」我冷笑道,「你誘騙海柔姐姐,結果奸計未成現在又覺得良心不安了是吧?歐陽景瀾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你這麼無恥」
「我不是……」他想要爭辯什麼但是頓了一下還是閉了嘴,半晌,有些無奈的說,「隨你想吧,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
我不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瞪著他,手里的系結已經被我捏的變形。歐陽景瀾,你居然膽敢傷害我身邊的人,你知不知道你觸犯到了我的底線
歐陽景瀾可能也覺得不對頭,別過臉回避我的注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薄薄的信封,「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若是你不放心我大可當我沒說過。」
「你是覺得我會幫你繼續欺騙海柔姐姐?」我怒氣陡升,言辭激烈。
「這封信你可以送也可以不送,但是你是不是應該先顧及一下他人的感受?」歐陽景瀾直接站了起來,「我承認當初動機不純,但縱使要判我的死刑也不應該由你做主」
我一時失語,竟然找不出回應的話。而歐陽景瀾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被我氣到了,再沒有和我糾纏就直接轉身打開了房門。初冬的寒氣一下子灌了進來,我不禁一個寒戰,剛剛激動的情緒也有了一定的冷卻。
歐陽景瀾在門口頓了一下,然後徑直走了,連頭也沒有回。他深藍色的太監袍子一晃,就隱沒在夜色之中,露出了一臉微笑負手站在門外的聞人成倓。
我咬了咬牙,轉身坐下背對著門,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想要直接扔到火盆里,但是最終還是沒狠下心,怒氣沖沖的把信封連同手里的系結砸在桌子上。
「空林的要求若是有不妥之處,我先代替他向龐姑娘道歉了。」背後傳來關門的聲音,我感覺到聞人成倓坐了下來,「若是你對此事有心結所以不願相助我也無話可說,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證,但空林不應卷入朝堂爭斗,我斷然不會因為一己私欲利用他。」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或者,他喜歡的人。
「你不會利用,但是若是歐陽軍師顧及和你之間的情分自己去利用的話,就和你沒有半點關系了。」我猛地站起來,轉身嘲諷的看著他,「你要說什麼能不能直接點?每天雲山霧罩的累不累」
「我沒辦法,只能這樣。」他回視我,沒有任何的情緒。
「然後呢?咱們倆應該說什麼?」我頹然的坐下,有氣無力的嘆息,「您是打算來和我告別的?那我是不是應該感激涕零,再送上什麼香囊之類的東西囑咐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明兒,我明天會回玄甲軍,但是年前還是要趕回來。這段時間甫京若是有什麼事情,可能要麻煩你。」他皺了皺眉,說的很是誠懇,「拘緣能夠聯系到我,有事我會寫信。記住,不是我的親筆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麻煩了」我呵呵傻笑,「要是您的親筆我更不能相信了」
「明兒」他加重了語氣,但是好像哄一個小孩子似的,帶著三分無奈,「如果有疑問最好在我離開之前都解決了,這樣你我都放心。」
「我哪敢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冷笑著站起來,回手從牆上取下一柄深紅色的寶劍拍到桌子上,「再怎麼說我也嫁給你了,送你個禮物吧」
他明顯一愣,看著我良久好像要辨別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你不用那麼看我,」我輕輕拍了拍劍鞘將劍抽出一半,「此劍名為‘凝丹’,是靈教歷代明主的佩劍,雖然看上去女氣了一些,但是還是挺好用的。」
「明兒這是何意?」聞人成倓沒有伸手,反而有些防備的看著凝丹。
「沒什麼意思,就是很單純的不放心你。」我笑的很諂媚,也很假,「這劍是有靈性的,和明令相輔相成相互依存,而且巧的是,靈教明使恰巧有辦法追蹤到凝丹。」
「不錯,」他點點頭拿起了桌上的劍細細的端詳,漫不經心的問,「那我能知道靈教明使是誰麼?」
「靈教現在沒有明使了,所以,知道這個方法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