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北朔過的第一個新年挺無趣的。
老呂是個非常優秀的管家，日常事務都不用我插手，基本上都是他快要做好了交給我過目一下就行。而且無論是拘緣還是拘衍拘悔都是挺能干也比較機靈的人，再加上莊誠特意把賈倫派到甫京協助我，所以我的事情並不多，即便是時近年關，我倒也算得上清閑。
貌似閔湘湘比我更清閑，每天沒事就跑到我的屋子里嘰嘰喳喳的說些閑話，遇到我有事的時候就向惠英討教針線。開始的時候惠英還有些戒備，可是時間久了也覺得這寶媛郡主沒有什麼壞心，也就熱情起來了。
不過我心里卻不是很願意見閔湘湘，原因很簡單，我沒有機會時常去清歌坊了。
商姬不愧是夏家嫡女，做起生意來順風順水，很快就把清歌坊變成了甫京第一的青樓雅室，無論皇親貴冑還是普通百姓都是首選清歌坊的姑娘。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滿意，就是甫京之前有一家很紅的青樓叫做「**樓」，和清歌坊只隔著一個街坊，總是和清歌坊搶生意。
我曾和商姬提過這件事，但是商姬一臉的無奈，告訴我這**樓無論是裝潢酒宴還是姑娘們的顏色才藝都比不上清歌坊，之所以一直紅的不像樣子完全是以為一個名為「雪姬」的名ji。話說這雪姬長得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而且還彈得一手好琴，凡是听過的都引以為天籟之音。
「咱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這個雪姬拉攏過來？」我試探著提了個意見。
「拉攏她？」商姬當時漫不經心的喝茶，很不屑的睖了我一眼，「那丫頭不過就是仗著有幾分才情，故作清高罷了，除了幾個酸腐書生哪里有什麼生意？把她招到這里我還怕砸了清歌坊的招牌呢」
「可是……」我想了想，小心的試探，「俗話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興許就是有人犯賤喜歡這樣的呢？」
「喜歡就喜歡唄，反正也是看得見吃不著，要數生意紅火，還沒有人能比得上我這里。」商姬帶著幾分自豪的笑意，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看來「同行是冤家」這句話說的真是沒錯，商姬也曾是紅極一時的名ji，容不下同樣聲名在外又比她清高的雪姬也是正常。不過我也因此對這個雪姬多了幾分注意，好幾次想要抽個空子去那**樓見識一下，奈何閔湘湘整日纏著我實在是月兌不開身，也就一直拖著。
清閑和舒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除夕。
我本來以為要和以前一樣所有人聚集在宮里一起守歲，但是沒有想到北朔的禮節和大株還是有很大的不同，除夕的時候不但不用入宮，甚至還可以不留在自己家里。
所以除夕這天閔湘湘一身男裝跑來我面前的時候我著實吃了一驚。
「你快換衣服吧，我們一起出去玩。」閔湘湘扔給我一套淡藍色的男裝，大大咧咧的坐在我床上，頗有幾分自豪的指著那套衣服，「這是我特意給你找的，怎麼樣，你穿上肯定好看」
我對此只能訕訕的笑笑，進屋換上了衣服跟著閔湘湘一起到甫京城里漫無目的的閑逛。當日閔湘湘穿的是一件純白色的雲錦外衣，袖口領邊瓖著純色的狐裘，或許她就是屬于那種受到老天爺偏愛的人，女裝時嫵媚動人，換上男裝也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貴氣不凡。所以她走在街上的時候特別的引人注目，女子感嘆好一個俊俏公子，男人則在猜想這是誰家的少爺。偏偏她自己沒有自覺，專揀人多熱鬧的地方走，完全不在乎身旁有多少雙灼灼注視的眼楮。
我跟在閔湘湘身後，亦步亦趨，看著她頗有興致的觀賞街邊的玩意，自己卻興趣缺缺，腦子里一刻不敢停歇的猜測閔湘湘的真實目的。通過這近半年的接觸，我知道總覺的這位寶媛郡主身上纏繞著無數的謎團，可是怎麼也解不開。閔湘湘雖然活潑好動，但是也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人，今天雖然是除夕，甫京的街道上滿是花車彩燈，人也擠得滿滿的，一派喜氣洋洋，官宦人家的女眷也有不少出來四處走動的，但是像閔湘湘這樣堂而皇之女扮男裝還這麼張揚的還真是沒有。要說聞人成倓要到明天才能從玄甲軍趕回來，所以閔湘湘似乎應該是沒有顧忌的，但是……
「謹德，你看那里好熱鬧啊」直到華燈初上，閔湘湘依然興致高昂，看到一處買燈籠的攤子很是熱鬧就硬要拉著我過去湊湊。我已經有些疲憊了，而且實在是覺得萬一被認識的人看到了會連累我被猜忌，所以腳步不由得慢了一些。閔湘湘回頭，眼楮亮閃閃的透著興奮的光彩，執意拉著我不放，「過去看看啊，應該挺有意思的。」
「湘湘……」我苦笑了一下，「咱們是不是應該回去了？你看這……已經不早了。」
「我知道我知道，」閔湘湘還是拉著我往前走，「看完了這里咱們就回去，拘善正好準備了糖醋魚，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去嘗嘗」
我無奈，只能跟著他擠進人群里，但是又對那些裝扮的花花綠綠的彩燈不感興趣，只能跟著她身後祈禱她快點看完了。
「諸位，諸位」小攤子的老板站到一個桌子上大聲喊，「諸位看看我手里這個燈籠，這可是我太祖爺爺親手做的，是小店的鎮店之寶」
「謹德，你過來看看」閔湘湘似乎很有興趣，把我拉到前排，「你看，好漂亮啊」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只見那老板手里果真提著一個紅紅的燈籠，做工還算精細，上面彩繪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形象生動，在這街邊小店里也算是個拔尖的東西了。
「諸位」那老板大手一揮，讓眾人安靜下來，「我們家在甫京城世代以此為生計，這燈籠本來是不買的但是，今天，我要把它送人」
「什麼……」話音一落，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
「諸位諸位听我說」老板的聲音可謂慷慨激昂，「往年，每逢冬日，這條街盡頭的破廟里都會聚集很多乞丐，因為沒有人施舍每年都要死掉好幾個。但是今年，一位大善人給了小店整整二百兩的白銀，讓小店去照顧這些乞丐。其實不僅是小店，這條街上所有的店家都受到了這位大善人的銀子。所以，今年，再沒有人貧餓至死，我們這條街，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謹德，你說是誰啊？」閔湘湘向我湊過來，小聲說。
我沉默的搖搖頭，示意她繼續听下去。
「小老兒對這位大善人很是感激，但是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的。」人群被提起了興趣，現場安靜了下來，「我，代表我家小店，把我們的鎮店之寶，也就是這個燈籠送給這位大善人，聊表敬意」
「哎那大善人是誰啊」下面的人起哄，紛紛問道。
「大家伙問得好這位善人就是這條街上的名人」老板豪爽的大笑，「這善心的姑娘就是**樓的雪姬姑娘」
什麼雪姬？我一下子打了一個激靈。
「看，雪姬姑娘過來了」
我和眾人一起回頭，看到街道的另一邊，大名鼎鼎的**樓下，款款走來一個絕子。她身著雪白的狐裘，不帶半點華麗的裝飾，頭發只是簡單的用白玉簪子束著，就連臉上也只是略施粉黛，和青樓女子的形象一點都不像。
眾人自動給雪姬讓開一條道路，我也跟著他們緩緩的後退，看著她款步走到人群中間，輕輕的微笑，明艷動人。
「讓諸位見笑了」雪姬先是給大家施了一個禮，淡笑道，「雪姬無意嘩眾取寵，也是借花獻佛罷了。要說這大善人，還真是輪不上雪姬。」她轉過頭又對小店老板施禮，「這燈籠即使大叔您的鎮店之寶，雪姬怎敢收呢雪姬不過是受人之托，略盡綿力而已，實在是當不起大叔如此重謝。」
「不不，雪姬姑娘」那老板跳下桌子，執意將燈籠塞到雪姬手里，「這燈籠您一定要收下，這也是我們街坊的一份心意」
雪姬看著手中的燈籠一會，微微的靦腆的笑了，「雪姬真的沒有做什麼，若是大叔您和諸位街坊看得起雪姬，雪姬就已經很感激了。至于這燈籠，雪姬真的不能收。」
「姑娘，您可是看不上小老兒的燈籠？」
「不是不是」雪姬連忙擺手，想了一下，「既然大叔這樣說，再不收就是雪姬不識抬舉了，那這燈籠就借雪姬在樓里掛上一晚，也讓我們**樓的姐妹們沾沾喜氣」她說完，拿出一方帕子雙手接過了那燈籠。
「這雪姬……」身邊的湘湘不禁感嘆，「也是挺義氣的，和一般的煙花女子挺不一樣的。」
但是我沒有理睬她，事實上，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雪姬手上的那方帕子吸引住了。那手帕上面用金紅色的絲線繡著沙棘花，我見過不止一次，在……雲香手里。只不過，我見到的時候是在玄甲軍醫帳，當時，那還只是一個半成品，可是雲香精細的女工，和那並不常見的花樣，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猛然間回過頭，望向**樓的二層窗戶，透過薄薄的窗戶紙，一個高大的影子正面對著向我的方向。
手指微微的收緊，我覺得心里萌生出一種讓我非常難以忍受的挫敗感。
憑什麼？這一次又被聞人成倓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