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假戲假作,未必盡是假言假語(四)

作者 ︰ 傅璟雯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疆是一塊神奇的土壤。

西疆本來是有自己的土著——吐蕃部族,雖然政體不甚成熟,但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不安分。

當年大齊打天下的時候,西疆就是一塊極難啃的骨頭,姬氏派出了最為能征善戰的一支也歷經多年才讓西疆最終臣服,而征服了西疆的這一支也因此被賜姓聞人,獲封安西王。但是多年以來一直是臣而不服,姬氏還嫁了一個公主過去也沒有什麼用處。後來聞人氏謀反,姬氏正統逃出甫京,又被西疆收留,被奉為上賓,幾乎和西疆王平起平坐。西疆王表面上還是臣服于北朔,可是這幾年都打著忠誠姬氏的大旗,現在,又以國禮派出使臣出使北朔,公開宣告自己的獨立。

但是北朔居然接受了,還準備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我從心里覺得這很不對勁,但是看著北朔似乎真的很把這當做一回事,禮儀布置絲毫沒有怠慢,而且在清明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到了端午這天,甫京已經完全是盛裝迎客了。

文書院和這些瑣事總是有著數不清的揪扯,于是聞人成倓早在端午迎賓大宴之前就進宮了,我和閔湘湘這一次又是獨自進宮。

閔湘湘特意給我置辦了一套禮服,淺紫紅色的料子,紋繡著絢麗的海棠。她的眼光很是不錯,我穿上之後很漂亮,也不怎麼張揚,所以就沒有拒絕,微笑著領受了她的好意。

但是在著裝的時候還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插曲。

我的衣服大多嚴肅簡潔,配飾自然也沒有什麼繁復的樣式,能和這套衣服搭配的很少,惠英翻翻找找才湊齊一套。但是開始穿的時候,拘緣卻將一個蓮花形的錦囊掛在了我的腰間。

其實這錦囊做工精致,奢華卻不張揚,和這套禮服也挺般配的,但是問題就出在這里,這錦囊上紋繡的蓮花是白色的。

「拘緣,這個……」我低頭看著身上的錦囊,帶著一絲不解,「你從什麼地方翻出來的?」

「這不是公主的嗎?」。拘緣似乎有點驚訝,「我從放繡帕的匣子里找到的,覺得和這禮服挺般配,公主不喜歡?」

「確實挺好的,」我抿唇笑了笑,「就是顏色是不是有點太素氣了?」

「公主難道不知道這錦囊的妙處?」拘緣更是驚訝了,「這荷花的繡工很是講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五色繡呢」

「五色?我怎麼就看見了白色?」我微微蹙眉。

「這正是五色繡的妙處。」拘緣將錦囊解下,轉身端來一杯白水,將錦囊一點一點的浸在水中,那雪白的蓮,居然從花蕊處一點點的暈開絢麗的顏色,慢慢的綻放開來,舒展成一朵嬌艷的蓮花。

「果真精妙。」我笑著感嘆,「可是在線上做出的文章?」

「所謂五色繡,其實是將五色絲線與白線混用,白色在外,五色在內,平常看去純白如雪。」拘緣雙手捧起錦囊,「但是一見了水,兩種絲線伸縮程度不同,就會內外倒置,顯露五色,待干了,則再次恢復常態。」

「如此精妙,怕是做成不易吧?」我輕輕捻起錦囊,漫不經心的問。

「說起來,這是冀州特有的技巧,但是極難學,會的人極少,即便是王公貴族,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拘緣笑的帶著討好的意味,「公主真是大貴之人,正和這五色繡相配呢」

「既然這麼金貴,那可要好好留著。」我也笑著,隨手一拋,「惠英,收好了,這東西可是個稀罕物,咱可要好好留著。」

「公主……」拘緣愣了一下,「公主,不帶著麼?」

「你家殿下這麼有心,倘若我貿然用了去豈不可惜」我眨眨眼,「這東西如此只好,想也是你家殿下心愛之物,若是丟了可就不好了。」

拘緣眼楮里閃現出一種驚訝的神色,帶著一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低下頭,「公主……還是公主想的周到。」

我抬頭,鏡子中正好照射出惠英錯愕的臉。

拘緣終于開始動作了,對于這件事惠英比我心急,一上馬車就迫不及待的問我,「那錦囊……」

「你放的東西,怎麼自己還不記得?」我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以後這些東西都收好了,可是不能再讓他人隨意取了去。拘緣雖然不是歹人,但是身後的雲香可不是什麼善茬子。」

「可是……」惠英沒被我嚇到,不依不饒的問,「那錦囊不是……你還讓我不用瞞著拘緣,可是剛剛怎麼偏說是寧王的東西?」

「我是讓拘緣去給聞人成倓傳話,不代表雲香有權利插手此事。」我玩弄著手上的白瑪瑙戒指,「她膽子也太大了,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貿貿然就跑來試探我,真不知道聞人成倓怎麼收了這麼蠢的一個下人」

「可是……」惠英還是面帶猶豫,「小世子那邊……」

「那孩子很聰明,估計早就猜到了一二,知道的不會比我少。他若是要,你就給了他吧,挺可憐的一孩子。」我擺了擺手,「反正早晚都是他的。」

惠英似乎還想問,但是我已經閉了眼假寐,便沒有再多嘴。

兩輛馬車,分別載著我和亙語,不急不緩的進了宮。當時,無論是我還是亙語,都不會想到,華麗盛大的端午國宴,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局。

其實回想起來,我還是隱約感到了一些不同的,比如聞人成倓泛著青色的臉。

聞人成倓是在宴會馬上開始的時候才跟著姍姍來遲的咸樂帝進入明德宮的,雖然依然帶著謙和有禮的笑容,但是怎麼看都不舒服。當時,姬皇後思念閔湘湘,賜了她特殊席位,一直帶在身邊,所以寧王坐席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略略顯得有些孤單,而且坐在對面的聞人成還總是若有若無的將視線落在我身上,讓我莫名的煩躁。

可是聞人成倓坐下之後,這種煩躁就變成了不安。

「皇後娘娘賜席,寶媛郡主坐到上面去了。」聞人成倓一直沉默,讓我很不舒服,就俯子,先開口。

他卻沒有回應,恍若未聞,臉上的笑容好像要僵住,不似平日從容得體。

我再要開口詢問,大殿門口卻傳來一陣不一樣的 轆聲,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帶看清了來人,眾人都是一陣驚異,剛剛喧鬧的明德宮,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人們都愣愣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那個清俊男子。可是聞人成倓卻沒有動,依然一口一口的抿著茶水。

「二哥你怎麼來了」睿王成倬第一個反應過來,自然的起身走過去,體貼的推著成俍的輪椅來到他的座位上。

眾人這才回了神,紛紛對成俍致以問候,太子之前落了下風,更是殷勤的厲害,一口一個「二弟」噓寒問暖的讓我都覺得不太合適。但是成倓卻一直沒動,好似根本就沒有看到成俍。而成俍也很默契,從不向我們這邊多看一眼。

冀東侯成俍,已經快要十年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了,甫京幾乎要把他淡忘。而如今,西疆使者來訪的國宴,卻要這個早已無權的殘疾人參加……我心里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這開場出乎意料的一幕並沒有影響準備精細的國宴華麗麗的開場。事實上,成俍一直都沉默著,微笑著,很快就再次被人淡忘了。畢竟,一個已經避世十年的人,即便是咸樂帝心血來潮讓他參加了國宴,又能有多大的利用價值?睿王和太子開始還想用他彰顯一下自己兄友弟恭,可是西疆使者一道,注意力便被齊齊轉移了。

時值端午,北朔也是極力準備,歌舞菜肴都是極好的,西疆的使臣也是一副恭順禮讓的樣子,毫無逾矩之嫌,國宴進行的很是順利,順利的有點讓我心驚。

我默默的斟酒,但是聞人成倓一口都沒有喝,事實上,他一整晚都很安靜,不但一言不發,而且連菜都沒有吃一口。我幾次想要開口,但是看到他僵硬的笑容就說不出話來了,只能不時的添一點茶水,一點一點的文雅的吃東西,卻是味同嚼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

西疆使者有備而來,獻上了無數珍寶,還有十幾個舞姬,咸樂帝被哄得龍顏大悅,添了很多賞賜,還在宴會過半的時候賜下御酒。但是那西疆使者喝完御酒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我看在眼里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頭,卻又說不上來。

「陛下,」為首的一個姓宋的使臣上前一步,「陛下所賜御酒,真可謂玉液瓊漿,甘美醇正。奈何我西疆偏遠,民風粗獷,習慣了狂放之物,這美酒,還是有些飲不慣。」

「是嘛」咸樂帝似是不在意,「使臣不必拘謹,這御酒好是好,就是味道太淡,朕也早有不滿。」他寬厚的一笑,「想當年,朕在西疆時,也對這種附庸風雅的淡酒很是不屑。在甫京這許多年,竟也慢慢習慣了。但是這幾年人老了,越發想念年輕時候的事情,最為懷念的,莫過于西疆烈酒,真是回味無窮呀」

「這……」使臣似是為難,站在當地不敢說話。

「不知使臣此次前來,可曾攜有西疆特有的高粱釀?」咸樂帝好像是真的被勾起了興趣,目光灼灼的看著西疆使臣。「使臣不必介懷,朕只是想讓朕的孩兒們嘗嘗,他們久居甫京,都被嬌慣壞了。殊不知,真男兒,還是要飲烈酒才最為舒懷」

「這……」使臣臉色一白,為難的相互看了一眼,「倒是有帶著,只是……都是自家釀的,甚是粗劣,怕是入不得陛下之眼……」

「有就好。」咸樂帝毫不顧忌使臣蒼白的臉色,甚是高興,「來人去把使臣帶來的酒釀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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