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堅揚鞭策馬消失在視線里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一個重大問題。
那勞什子傳國玉璽還在我身上。
據可靠消息(程普)透露,我稀里糊涂簽了的那張賣身契,即所謂的「訂婚協議」上白紙黑字地標注著玉璽是孫堅娶我的聘禮,如今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絕塵而去,莫非是相信我不會「收了錢不給貨」地黑吃黑?
無論怎樣……
文台兄這招兒用的高明,老小子貌似是在賭我不會私吞寶物,實際卻是給姑女乃女乃上了一道無形枷鎖。那鬼東西明擺著就是那一伙兒人留給我提醒債務人身份的小喇叭,一天二十四小時永不停歇地負責叫囂「你欠他,你欠他」。
回頭看了一眼表情各異的三兄弟,下意識地把玉璽往褲兜兒的深處埋了埋。
備哥走到我身邊狠狠地戳了我的腦門兒,用別人听不見的音量罵罵咧咧,「你這該天殺的死丫頭,人都走遠了,你還看個屁,趕緊跟我回去開會。」
又開會?
這天天開會還有完沒完?
話說這幫所謂的諸侯到底是來打仗的還是來開會的?
我低下頭做了一個唯唯諾諾地表情,「等一會兒啊哥,我還有點兒事兒。」
備哥抻脖子看了一眼遠處站著挺尸的影美人,薄唇邪惡地勾了勾,「你說你這一天天的不上進不學好,都干什麼了,勾搭了一個有一個!處理完了趕緊過來,有正經事跟你商量。」
我呸!
正經事?
你能找我?
為了送走瘟神,我識時務為俊杰地做起了三孫子,好不容易把這一群送走,第一時間回頭搜索影美人,竟發現那小蹄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見了。
驚慌了一會兒立馬遵從本能奔到人去樓空的孫總指揮軍營大帳,進門之後就看到一幅不是很和諧的畫面——影美人溫柔地試圖為他老婆松綁,唐似玉嬌弱地試圖哭哭啼啼。
這戲放在別人眼里應該很是養眼,撞到我這里也就只剩下扎眼。人一激動,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飛步上前一把拉開照顧愛妻的某三好男人,本想著一個甩手將他扔到一邊摔個面餅解我心頭之恨,半秒猶豫之後還是不忍心,只能在最後關頭收了手勁兒,拉他站穩。
影美人見我一臉怒氣沖沖的神色,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媚樣兒,緊跟著瞬間轉移了視線。
這是什麼姿態!
小蹄子這表現明擺著是一副不想和我有任何糾葛的架勢。
我心里這個氣啊,剛才的拉人的行為在這二位眼里必定成了無知妒婦拈酸吃醋的不智舉動,可謂是風度盡失。
斜眼掃到還縮成一團與課桌親密接觸的唐似玉,小賤人看著我有恨又怕的表情把我的燎原怒火燃到了最頂峰。
可惜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想火山爆發也沒有一個著力點,反倒把自己推到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為了挽回點兒顏面,唯有快到斬亂麻地扯斷唐似玉被捆的雙手,色厲內荏地回頭呵斥一聲,「這麼簡單都解不開,笨到家了。」
人家兩夫妻可不買帳,不約而同看我一眼,眼神里都帶著那麼點兒憐憫與清淡。
有那麼一瞬間我後悔剛才為什麼沒直接牽著孫堅的衣角私奔不回頭,否則也不至于又把自己扔回到了前有灰太狼,後有紅太狼的喜羊羊境地。
像小女人一樣悲哀了一下下,立馬打起精神盤算未來,用實際行動解決問題。款款走到桌子後面,一坐在孫總指揮的老板椅上,看著眼前這一對璧人,力爭毫無感情色彩地說台詞,「唐妃娘娘,如今,你想怎麼辦?」
影美人昨天已經義正言辭地表了態,他要把老婆帶在身邊,所以現在我也想看看這小賤人是不是也像她老公一樣恬不知恥。
果真不負姑女乃女乃所望。
小賤人的回答如下,「陛下到哪兒,本宮自然跟隨到哪兒。」
我被雷的臉都抽搐了,這兩日的委屈終于化作一個善意的嘲笑嘻嘻哈哈地發泄而去,「拜托啊,大姐,我叫你一聲娘娘,你還真把自己當娘娘了。我受累奉勸一句,那個什麼‘陛下’,‘本宮’的在這兒說說就當是給我解個悶兒,到了外面胡說,亂說,胡亂說,小心給你的‘陛下’惹來殺身之禍。」
唐似玉被我呲兒的臉都白了,咬牙怒道,「我自有分寸。」
你有個屁分寸!
我他Mom的還有一筆賬沒跟你清算呢。
「哦?分寸是嗎?你的分寸就是跑到袁總指揮那兒去嚼耳根,告惡狀?」
唐似玉听我不緊不慢地說這一下,也有了點兒要被秋後算賬的自覺,立馬做出一副慘兮兮且英雄無悔的姿勢來一言不發做起了鐵骨錚錚的啞巴。
我換了個姿勢,無意識地伸手指在面前的桌上輕輕地敲一曲「二愣子」,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有縣官大老爺審案的架勢,「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舉報了孫堅,搞得他名財兩空,到最後玉璽也不會回到你手里,不過是為人作嫁衣地被袁紹平白撈了好處,你這一通折騰到底是為了什麼?」
唐似玉聞言微微皺了皺眉頭,若有似無看了影美人一眼,繼續低下腦袋裝大頭痴呆。
媽的,這還要寧死不招是怎麼著?
得了!跟著瘋婆子問犯案邏輯純粹是浪費時間,我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桌子,繼續原來的議題,「這件事,我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就先不追究了,不過丑話說在前面,孫太守因為你畢竟受到了不好的影響,要是日後,這個不好的影響被深化擴大,我早晚要跟你算賬。」
唐似玉聞言不自覺地抖了抖,以至于緊緊貼在她身邊扶著她的影美人也跟著抖了抖。我拿眼一瞧小蹄子的臉,竟在這一番話後慘白的不像人樣兒。
好一個心疼老婆的真情流露,現在竟然連掩飾都沒有了。
姐這七竅玲瓏心如被滾油煎熬,說出來的話也穩求惡毒,「既然你決定了要跟在你老公身邊,那麼我就跟你透個底兒。你老公已經不是大漢天子了,他如今連個大漢王爺都不是,只是跟在我身邊形影不離的打雜,白紙黑字的賣身契在我衣襟里放著,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過目。」
唐似玉看著我的眼楮都能飛出刀子,身子抖得更厲害,受波及的影美人也開始簌簌發顫,臉色蒼白,目光失焦。
我狠了狠心繼續說,「你要跟著你老公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他是鐵定要跟著我的,你想跟著他就等于你要跟著我,我身邊不是什麼人都留的,如果你要留,就像你老公一樣賣身為奴,給我當牛做馬吧。」
影美人看我欺負她老婆,傷心的紅了眼角,兩片嘴唇輕輕顫抖,眼楮里閃動的貌似是一貫的哀怨。
這個眼神我見識過很多次,每一次都很震撼,這一次更加震撼,因為小蹄子自作主張地把傳說中的哀怨升級到了絕望版。
為了掩飾我那沒出息地心疼,只有故弄玄虛地咳嗽一聲,低頭看桌面眼不見為淨,「唐妃娘娘,你的意思呢?我知道你從國母墮落到廢妃,再墮落到宮女已經是很委屈了,現如今,又要給我這無權無勢,無名無份的人做隨叫隨到,隨傳隨虐的丫鬟……」
「我願意。」
你爺爺的這是轉移到了某教堂的結婚現場了是怎麼著?
小賤人一臉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我佛慈悲」樣兒。
忒他娘的可恨。
本想犀利她幾句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反倒給自己下了個解不開的連環套。這小賤人趁此時機為愛犧牲,為情獻身的精神多麼偉大,我要是她老公也得感動的稀里嘩啦。
反觀姑女乃女乃我,從頭到尾就扮演了一個摧殘灰姑娘的繼母樣兒,平白撿了個拖油瓶兒連個苦也叫不出。
我擺正自己要拉肚子的表情,冷笑開口,「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未免不必要的是非,你老公的名字早就改了,他如今叫邢影。你也不能叫原來的名字了。」
唐似玉瞳孔放大地看了看我,半晌才說了一句,「請小姐賜名。」
我凝眉故作思考狀,「我最喜歡的就是復姓了,不如你就叫東方……東方……」
我很想給她起名叫「東方狗剩子」,再跟「西門亂攪和」那該死的混蛋星君湊在一起配個「本世紀最礙姑女乃女乃眼」的對兒。思來想去,這報復意味未免太濃,本來就風度盡失,要是這麼一來,恐怕會被人扣上「小肚雞腸」的大高帽兒。
「如花似玉,你以後就叫如花吧。」
眼前這一對患難夫妻听了這一句之後,皆松了一口氣,臉上寫的是「這名字土雖土點兒,總算叫得出口。」
看到他們如釋重負的模樣,姑女乃女乃平地生出一股沖動想拉著這二位去看星爺的電影,然後在黑黑的電影院里坐在他們中間,盡情調戲影美人,氣死小賤人。
可惜小賤人沒那個被侮辱了的自覺,一臉的坦然讓我生出一種用德語罵了她的感覺,爽的不徹底。
再受不了眼前人執手相看淚眼的深情對視,姑女乃女乃拍桌而起,一路往外沖。簾子掀了一半兒時,那個從頭到尾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的死東西終于開了口,「臻……你要去哪兒?」
略略發啞的聲音一如既往讓我心跳加速,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故作冷淡答話道,「去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