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姐與影美人,一個高昂著頗不屈的頭顱,一個耷拉著重千金的腦袋,各自捧著兩個盤子,站在榻前。
雲美男道謝之後接過如花姐盤子里的一杯水,剛送到嘴里就被我一把攔截,「先別喝。」
子龍兄一臉不解,「為什麼,我都要渴死了。」
我笑的怡然自得,「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一說完就把雲美男手里的水杯送到小賤人面前,「如花辛苦了,你先喝。」
如花姐一臉糾結地接過水杯來,看著我的眼神都在嗖嗖地飛暗器。
看著小賤人不情不願的樣子我就滿心愜意,接著挑釁發話,「喝呀,怎麼不喝?」
如花姐答道,「我不渴,還是請客人先喝吧。」
我忍不住冷笑,「你少跟我來這套,讓你喝就喝。」
小賤人哆哆嗦嗦地端著杯子,剛要閉著眼楮往嘴里送,就被身邊的影美人一把奪過來一飲而盡。
我下意識地想去拉他已經晚了,唯有眼看著小蹄子漸漸變了臉色。
雲美男不明所以,拿過另一只杯子來放在嘴邊嘗了嘗,立馬「呸」出聲,「這水里加了什麼,怎麼這麼辣?」
我看著那邊兒那個明顯被報廢的冷汗直流,卻還強裝無恙的小蹄子就氣得要死,隨後便轉頭對雲美男說道,「現在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了吧。除了在吃的喝的里放東西,她的手段還多著呢,坐墊兒里安釘子,棉被里插針,抽屜里藏老鼠夾,席子滑成條全都是刺。」
雲美男大驚悚,拉過我的胳膊就去擄袖子,「真的假的呀,讓我看看有沒有哪兒受傷。」
影美人聞言也略有動容,緊緊盯著如花姐不放松。小賤人被人瞧得心虛的要鑽地洞還一臉為民除害的表情,真是皮糙肉厚的無人能敵。
我抽回手來拍了雲美男腦門兒,「你蒙了啊,就算有傷,現在還能有痕跡嗎?都說了她欺負我你還不相信,還在門口堵著要幫她說話,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雲美男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呵呵呵,那個,這個,這個那個,我沒想到……你這丫鬟看著挺溫柔賢惠的,沒想到心眼兒這麼不好,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嘆了口氣,感慨的很是無奈,「她這麼明刀明槍地對付我,也算是光明磊落。」
雲美男皺了眉頭,「這還算是明刀明槍?」
我笑,「當然算啊,當面挑破了臉皮的,都算是明刀明槍。俗話說的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花雖然可恨之極,卻也從來沒掩飾她對我的厭惡,從頭到尾,怎麼想就怎麼干,不想前因不計後果,也算是女中豪杰。」
雲美男盯著我的臉,半晌問出一句,「這都算是明槍了,什麼才算是暗箭?」
我歪著腦袋想一想,斟酌著答道,「笑里藏刀,借刀殺人,步步為營,陰謀陷害。明里嬉笑稱朋道友,暗中設計畫地為牢。讓你萬劫不復之人,從來就不是這種小肚雞腸,沒有計劃,只會一味蠻干,求解一時之氣的小女子。真正的敵人是不顯山不露水,避免正面沖突,忍辱負重,厚積薄發,一擊即中,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雲美男搖著頭,隨後點了點頭,「貌似有點兒道理。沒想到老婆還挺有見地。」
我笑的很無語,「這些道理,連三歲小孩兒都明白。可惜明白了不等于自己能貫徹。我知道如花只不過是個小女人,還是忍不住恨她恨得牙癢,煩她煩到抽筋,只因為我也只是個小女人。」
小賤人听了這一句,終于有點兒掛不住臉子,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雲美男笑著問道,「你家小姐怎麼得罪你了,你要這麼對她。話說回來,你是丫鬟,她是主人,怎麼看架勢你倒是挺有凌駕于人的氣勢。」
我生怕如花姐一個激動把自己的身份說走了嘴,立馬打哈哈圓場,「主子奴才都是一家人,平日里誰也看不慣誰也沒有什麼稀奇。」
雲美男看看小賤人,再看看我,猜測的洞若觀火,「我怎麼看著像是兩個不懂事兒的妻妾爭風吃醋呢。」
影美人與如花姐听到這話明顯都有點兒無措,我飛出一拳打得雲美男滿床亂滾,「少在那兒瞎猜。話說回來,一進門兒還沒來得及正式介紹呢影兒就暈了,現在介紹吧。」
我對著影美人與如花姐說道,「這個人姓趙,名雲,字子龍,是公孫太守帳下排名第一的猛將,也是我相親相來的老公。其實我們倆的關系沒有那麼簡單……」
說這話本來是下意識地想跟影美人做個簡單的解釋。彼時我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淨顧著無視與被無視,生氣與被生氣,根本沒來得及把我和雲美男的關系從頭到尾說清楚。
雲美男聞言急忙插話道,「在你眼里,我只是公孫太守帳下排名才第一啊……」
看他飛過來的眼神兒,我也了然自己有點兒口不擇言,忽略了揭露事實的時機。如花姐就是個愛告密的主兒,保不齊會跑到備哥那兒大舌頭,如果被她一個碎嘴念攪和了我的要玉璽大計,未免得不償失。想到這兒便接著雲美男的話頭不再深入探討夫妻真實性問題。
「我說錯了,老公你是天下排名第二……」
雲美男很不滿意,「天下排名第二?那天下排名第一是誰?」
我很自戀地拍拍胸脯,「當然是你老婆我啦。」
雲美男撲哧一聲笑的很沒有形象,「哪有老婆壓在老公頭上的,你也太膽大包天了,居然敢把我排第二。」
我得理不饒人,「你少在這兒跟我討價還價。你把我排第六我還沒說什麼呢。」
雲美男被這一句抓住重點的話嗆得不吭聲。一旁的小賤人得閑插嘴,「這才幾天啊就又嫁人,做女人做到你這種地步,真是有夠失德的。」
我本來心情轉晴,被如花姐這一句話給深深地打擊。還沒等我接口,雲美男在一旁說道,「這個不用你操心。你還不知道吧,你家小姐之前定的那門親事準備退掉了。」
如花姐聞言被驚悚的面目全非,冷冷笑道,「前些日子還說什麼擇偶標準,沒想到找到了理想型之後居然不顧江湖規矩要悔婚,真是沒廉恥。」
雲美男听了這話比我還氣,又不好跟女人發火,歪頭對我說了一句,「到底是你是主人還是她是主人啊,怎麼她不止心腸壞,嘴巴也這麼毒。」
我苦笑著搖頭,轉頭去看影美人的表情,小蹄子似乎還沒從辣椒水的迫害中擺月兌出來,臉紅嘴白,手腳亂抖。
我看不下去,對如花姐所問非所答,「害人終害己,你看看你把自己老公折騰成什麼樣兒的?」隨後對著影美人力爭不帶思想感情地吩咐一句,「本來身體就不好,快下去休息吧,還呆在這兒干什麼?自告奮勇喝了一杯辣椒水就舒服了?看著是英雄救美,帥氣非凡,殊不知你老婆看你喝比她自己喝還要難受,心疼的都裂成幾瓣兒了。」
影美人聞言目光終于不再胡飄,定在我身上用力地看。
雲美男品出點兒不對,「我怎麼覺得你們三個人的關系亂七八糟的。你當時跟我說你家丫鬟和家奴有一腿,你剛才又說如花是無影的老婆,那人家兩夫妻的關系就不能用‘有一腿’來形容。」
我听而不聞地將裝水的盤子遞給影美人,「影兒,你去重新弄壺水來,我信不過如花。」
雲美男抓住爆破點不放手,「不要轉移話題,你剛才叫無影‘影兒’,抓緊給我招了,是不是有奸情?」
對影美人的稱呼就跟對雲美男的親密一樣是習慣使然,沒想到這五大三粗,陽光明媚的純爺們會對這些細節這麼敏感,我倒不是想隱瞞自己和影美人的關系,只不過我們的現況卻是很是復雜,想三言兩語的解釋恐怕也解釋不清,況且話題主人公還在屋里,難免多說多錯,越說越亂,還不如打哈哈敷衍過去,「去你的奸情,就算是有奸情,你還能怎麼樣?」
影美人端著盤子,一動不動,貌似緊張兮兮地等著听雲美男的答案。
我們平日里百無禁忌,雲美男當下自然順水推舟地擺出一臉正色跟我玩笑,「老婆出牆,老公會怎麼樣?自然是把你打個半死,再休個干淨。」
我哈哈大笑,「原來如此。你的處理方式還真是人神共憤。」剛要針鋒相對地說回去,就見影美人在一旁冷冷訴道,「子龍將軍不要誤會,我和四小姐沒有一點兒關系。」
好一個沒有一點兒關系。
如花姐听了這一句話,笑的燦爛無敵;雲美男卻皺了皺眉頭,看著我一臉玩味。
這算是他的分手宣言了吧!
剛才在房里,我讓他要分手就直說,沒想到他還真是毫無懸念地就直說了,還是當著小賤人的面。
我的腦袋一直到他端著盤子出門換水為止都還是空白的,一想到「沒有關系」四個黃粱一夢的無情宣言,心就無規律地抽痛。原來他真的決定甩了我,跟他老婆大功告成。
媽媽的,姑女乃女乃這是做了秦香蓮呢還是那個傻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