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哥被我拎著在此「月明星稀」的氣氛里「繞樹三匝」才品出點兒不正常的苗頭,顫顫悠悠地試圖同飛圈兒飛的有點兒頭暈的我搭話道,「那個……俠女……我有點兒惡心。」
姐很想就事論事地回他一句「我也惡心」,奈何這種時刻還是說關鍵台詞要緊,「劉表哥相信我了嗎?」。
景升兄摳著吊死鬼兒的脖子一邊兒咳嗽一邊兒點頭,「相信了,相信了,飛的這麼有節奏有格調的除了傳說中的真命天女,應該不會有第二位了。」
靠!
早這麼說不就完了!
要不說秦始皇是萬古大賢呢,一早兒就總結出了「人就是賤,賤就是人」的至理名言。這小樣兒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白白暈了一趟車才肯承認姑女乃女乃金枝玉葉的身份,當真無敵至賤。
拉著劉表哥降落的之後,老小子態度當場就轉變許多,熱情與我執手對坐的同時亮嗓子嚎叫一聲,「來人。」
立時就跑來個嘴邊兒還淌哈喇子的哥們兒,對比夢游狀態相對清醒地接令要奔去煮茶傳飯。
堂堂荊州刺史待客待的太沒時間觀念了。我搶先一步攔截預備要實施主子吩咐的下人,力圖笑的與世無爭,「深夜到訪是小妹的不對,凌晨的茶飯不如不用,我與哥哥明日詳談不遲。」
景升兄貌似也惦念著等待著他的蔡夫人,自然了樂顛顛兒地應是,隨即撤消了原來的吩咐,改派低頭打瞌睡的下人帶我去客房休息。
迫不及待地同劉表哥三步一相送,五步一回頭地施禮作別,出了會客廳的門兒才敢現出原形,拖著值夜班兒的哥們兒一路不顧矜持地小跑,「我帶來的人呢,你們給我安排到哪兒去了?」
領路兄被我拖拽的很是艱苦,「您走錯了,這邊兒走……這邊兒才對……」
拉拉扯扯終于奔到景升兄給安排的客房,我用完就甩地一把掄掉已經被拖拉的不成樣子的老兄,一個猛子扎進屋里。
影美人和如花姐已經先一步下榻了,此時正團團抱在豪華大床上攜手打顫。
我借著微弱的燈光模到床前,踢掉鞋子爬上去看小蹄子的情況,低聲向如花姐問道,「他怎麼樣了?好點兒了嗎?」。
如花姐一臉混沌,壓著嗓子搖頭答道,「剛才又發作了一次,一次比一次嚴重了。」
這毒癮發作怎麼還一波一波的,又不是產前陣痛。
影美人抽的粉兒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做「落英泣淚」,听說是由東海某島的落英花火焚所得,此物號稱毒中之王,一旦沾染,但凡性真志堅的聖人也難以戒除。小蹄子藥癮已深,恐怕是大羅神仙幫不了他。
等一會兒……
大羅神仙不行……
混蛋星君應該有門路……
咱怎麼說也算是「上頭有人」,如此強悍的裙帶關系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三言兩語交代如花姐盡全力照顧影美人,緊接著便全速沖到某人煙稀少之地,放開嗓子對天大喊「西門救命」。
喊人的時候沒敢抱著太大希望,西門垏這張救命符,姐在名義上已經用過了,所謂落子無悔,擲地有聲,現如今又死皮賴臉地要他出手相助,恐怕是白日做夢。
事實就是,姑女乃女乃的第六感真是一如既往地準,我在持續嚎叫了半個鐘頭之後,也沒見從天而降一坨鳥屎。
西門大官人也忒狠心,就算他是堂堂的地界之主,公務繁忙,在此等危急時刻,也該發揚父母官抗洪搶險,搶險救災的精神火速趕到第一線來慰問受災群眾——我。
要不說官僚主義害死人呢。這廝竟由著姐一路高歌,從發聲大叫,到泣聲哀叫,到小聲鳴叫,皆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真是耍足了青天大老爺鐵面無私的威風。
莫非此君正趕上今兒出差,接收不到百姓擊鼓喊冤?
越努力越失望,越失望越鑿實我的猜測,徒勞無功到最後,姑女乃女乃索性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叨叨開罵,「你說你個混蛋球兒星君啊,用你的時候就沒個影兒。整日里無聊不去逗貓養鳥,沒事兒找事兒地四處紛飛給人托個丫兒夢。知不知道我被你搞的有多慘?害了人就躲起來不見人了……有種你就永遠都別出來,你敢出來,我就,我就……」
……
「你就怎麼樣啊?」
……
這一句猶如天籟之音,又猶如鬼魅囈語的反問磕進耳膜之後,我下意識地想起一句同老曹頗有關聯且與當下切實切景兒的話,那就是……
說西門西門就到。
你七女乃女乃她六表舅媽的,剛才我叫「救命」的時候,無良星君理都不理我,這才剛說了他幾句壞話啊,本尊就星光燦爛地現身登場嚇唬人,真是有夠卑鄙無恥猥瑣下流的。
嚼舌頭當場被抓,姐心虛啊。我嚇得頭也不敢抬,畏畏縮縮地放任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紋著豹紋的北極熊毛靴一前一後映入我低垂的眼簾時,才找回點兒要隨機應變的覺悟。
「我現在出來了,你倒是說說,你預備怎麼樣啊?
這聲音,太溫柔……
奈何怎麼品,怎麼覺得溫柔中透露出劍拔弩張,秋後算賬的意思。
我就著矮了半身的姿勢往前一撲抱住西門大官人的腿,哭著求道,「我預備求您幫我……」
任人被摟成這種姿勢都不會太舒服,更別說是高高在上的他老人家。無良星君在我死纏爛打的第一時間就伸出兩手玩兒命地往起扯我,「有話說話,你這是干什麼?」
我被迫被拉直了身子,兩只手卻還堅守陣地不肯松開奴顏媚骨地環抱,順帶著趁亂模遍此君全身,心里面暗暗驚奇︰這廝明明說過他的肌骨是取自百獸,為什麼化成人形化的這麼不留痕跡,身材一級倍兒棒。
西門垏顯然受夠了騷擾,使個隔絕就把我彈開一邊,隨手整理爭斗中被挑亂的幾根兒五顏六色的鳥毛兒,淡淡開口道,「我現在來了,你要干什麼就直說吧。」
後爹的。
老小子態度真不是三班四班的可恨,惹得姑女乃女乃從開始到現在怨氣大爆發,「要干什麼?我今天要討個公道。」
西門大官人聞言,終于把目光從他自己轉移到我身上,「哦?討個公道?誰欠你公道?」
我拍打著身上的土站起身,挺胸抬頭地放話,「我稀里糊涂的穿越到這個鬼地方受苦受罪,我找誰說理去?」
半黑微明中綠眸閃亮,地界之主大人一字一句都透露出極致的冷,「好奇怪,現在要說理不是太晚了嗎?你早干什麼去了?」
姐被小樣兒的一句話就搞得啞口無言,這廝逮著個點就猛烈攻擊,「一腳陷入,萬劫不復,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也早就有這個覺悟。」
我有個屁覺悟。
原來以為穿越是好玩兒的,現在看來,好玩兒個P。
小白菜苦,我比小白菜還苦,整日里東跑西顛兒,擔驚受怕不說,還要爭風吃醋,心神俱傷。
我到底來干什麼來了我?
人一激動,就忘了與首長會面的初衷,只剩下滿腔的疑問,「星君,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穿到這兒遍踫大頭釘?這到底是為什麼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西門垏嫣然一笑,款款答話,「你已經被東方,鐘離,北堂折騰過了,現在輪到我了。」
東方,鐘離,北堂?
哪片樹林里的哪窩兒鳥?
姐被此君迷糊的雲里霧里,「什麼亂七八糟的,听都沒听過。」
西門大官人輕哼一聲道,「你‘幸運’地光臨我地界,經歷的自然是一派光怪陸離。可憐天道循環,不過是相同的模式一遍又一遍,換個名字,如出一轍的故事,真是無聊至極。」
我皺著眉頭听他一通神侃,暗下深刻地檢討出差到此之後就把外語全盤扔回給了黨和人民,否則說不定也能跟他對白幾句。
西門垏見我一臉沉思狀,收了話頭,轉而問道,「你叫我出來到底要干什麼?」
姑女乃女乃這才想起正題,「影美人毒癮發作忍受不了。我跑來求星君救命。」
西門垏面無表情地陳詞,「救不了。放縱墮落是個人選擇,別人干涉不得。何況我已經救過你一次,于公于私,都沒那個義務再幫你。」
我試圖再次撲跪著抱他的腿,「我求您了,他半死不活,我也生死不能,您就當發發善心行行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西門垏不再客氣,「柔和」地一腳踢開我,「只不過是毒癮發作,死不了人。」
我萬年狗皮膏藥地再度纏上來,「比死還難受……」
西門大官人任由我哭號了半晌,終于遞給我個小瓷瓶兒,「這個永用不竭,治標不治本,況且副作用大,能在發作時緩解痛苦,卻會消磨掉特異功能。」
影美人的特異功能……
莫非是我給他的飛來飛去功……
這種時候,顧不了那麼多,我一把搶過來道謝告別,起身要飛。無良星君卻拉住後背的衣服將我拖回,「還記得別人問過你你拒絕回答的那個問題嗎?」。
我靠,人民群眾問我的問題多了去了,哪條啊?
西門垏漠視我的絞盡腦汁繼續發問,「還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會搞成這幅模樣嗎?」。
這個我記得。
西門垏笑的雲淡風輕,「因為我曾經被剝皮,拆骨,放血,抽筋,削肉,一絲不留。我很想看看經歷了千年離,九世劫的人面對同樣的事會不會做同樣的選擇。」
我盯著他的綠瞳,無知的很有原則。
西門垏松開手,自顧自消失之前念了一句無聲的咒,看口型貌似是「室壁也參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