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落地的小嬰兒應該都差不多,翻來覆去幾個動作無聊得很。阿瑪尼自打出生,臉上的表情就沒變過,況且這臭小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單從視覺觀賞性來說的確是沒什麼可吸引人的點,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就是怎麼看也沒看夠。懷里抱著小寶貝兒,才知道自己也有被稱之為「母性」的東西存在。
情美人為恢復體力足足睡了一整天,起床之後呼喚的第一樣東西不是阿瑪尼也不是我,乃是吃食。小樣兒的填飽了肚子,才想起抱自己的兒子,從我懷里接過孩子的時候精神已然飽滿,竟笑眯眯地玩笑說一句,「小寶貝兒生出來還沒被娘抱過,好可憐啊,快過來讓娘親親。」
小妮子分明就是用言辭挑釁
手捂胸口哀嘆自己被深深傷害的一顆「慈母之心」,跳腳著據理力爭道,「我也是小寶貝兒的娘,怎麼能說他還沒被娘親抱過。」
情美人晶亮的眼楮閃了閃,笑著問道,「你承認自己是阿瑪尼的娘了?」
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虧得這小樣兒的還有精氣神給我下套。看著她一副詭計得逞的表情,我也起了玩鬧之心,索性一臉痞樣兒地笑道,「我,不,承,認。」
情美人的笑容當場凝固在臉上,在氣氛還沒尷尬之前,我才笑嘻嘻接著說,「小寶貝兒有一個娘就足夠了,要是都當娘,他長大以後叫亂套了怎麼辦?還不如從今以後我們分工協作,你當娘,我當媽,睦鄰友好,互不侵犯。」
情美人聞言才解去疑惑,登時笑靨如花,「小天說的有理,就照你說的辦好了。從今以後,阿瑪尼既有娘,又有媽。」
阿瑪尼這小子幸運斃了老爹人中呂布,老娘美中貂蟬,還有我這個老媽更是雷中之火。小屁孩兒出生含金湯勺,以後也必定頭戴光環。
小寶貝兒在情美人的懷里咧著嘴微微蠕動了一下,可愛到他的兩個老母都被電到倒抽冷氣。
氣氛一時溫馨的無以復加,我與情美人笑著對視幾秒,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輕啄她的額頭,她的唇,「小情兒,辛苦了……生出這麼可愛的兒子……讓我白白撿了一個現成的大便宜。」
一句話似乎觸到了情美人敏感的弦,小樣兒的登時忘記自己體虛身弱,適時化被動為主動地空出一只手扯住我深吻。
被她咬住不放的時候腦子里唯一走動的字眼就是……
好激烈
太久沒與小妖精以如此歡喜的態度法式熱吻,以至于差點兒忘了面前的女人吻技有多麼高超。最初的我還有細微的驚詫抗拒,再之後便全然陷入她給予的溫柔里不能自拔。
嘴里甜甜的是蓮子湯的味道,舌尖戲謔著玩著追逐的游戲。兩個人中間夾著一個孩子,除了唇舌緊緊糾纏在一起,身體都沒法靠近,沒法用力。
果真是高難度的姿勢考驗動情的人。
追逐快樂的本性讓沉迷享受,片刻忘我的兩個人都停不下來。這些日子以來情美人所有的壓抑,痛苦仿佛都在這一刻從身體里蒸騰殆盡。
分開時彼此都有些意猶未盡,氣喘吁吁。不約而同去看被夾在中間可憐兮兮的阿瑪尼,小家伙似乎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三明治困在兩個色媽中間,一臉平淡地淺笑,無比帥氣。
看著小寶貝兒的裝酷模樣,禁不住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小白臉兒的情景。那廝當街擺出王子殿下的派頭,從頭到尾都緊繃著偶像見粉絲的超級風度。
莫非真會應了那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這小屁孩兒長大之後鐵定也會像他老爸一樣拉風。」
笑著逗弄懷里的小寶貝兒,再抬頭時才發現情美人的神色有異。
「小天……」
情美人看著我,眼楮里閃動的東西變成了淚。
看她一臉猶豫的神情就猜出是自己的一句傻到冒泡的無心之言要引發一場不甚愉快的對話。小白臉兒是我們之間不可避免的禁忌,既然遲早都要面對何去何從,不如早死早超生地擺上台面說清楚以免日後糾結不已。
「小情兒……你說吧,我有心理準備了。」
情美人看著我,臉上多了一些吃驚,說出的話也開始吞吞吐吐,「你說……有心理準備了……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我想……我想……我其實……」
心急地接話,「你還是要走是嗎?」。
「不是的。我是想說,我要留在你身邊跟你在一起。小天,我現在很快樂,非常的快樂。生阿瑪尼的時候,有好多次我都預備放棄,因為有你,我才撐著堅持了下去。也因為有你,才會有我,有阿瑪尼。我知道……你見不得生孩子的場面,最後卻還是跑進來見我……」
我從前之所以不喜歡孩子,不想生孩子,不想養孩子,是因為我的親媽就是為了生我才死掉的。也是長大後才听說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子的死因並不是單純的難產,而是因為身上長了一顆血管瘤,在生孩子用力的時候破裂,失血過多去世了。接生的大夫雖然救了我,卻沒辦法救回她。
這種經歷無論如何都是小孩子一輩子的陰影,所以我對生孩子有一種本能的恐懼與抗拒,以至于連生孩子的場面都見不得。
本來是無人知曉的秘密,卻在情美人要求陪產的時候我不得已才告知。所以除了她,連影美人都不知道我昨天那麼害怕,那麼失態的另一個苦衷。
「其實我昏過去的前一秒,听見了你叫我的聲音。我知道你說了什麼,你說你害怕。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承載的是你對我的擔心,我在那一刻覺得幸福無比,安心無比,似乎上天入地,什麼都不再是難題。」
情節急轉,吃驚的人變成了我。突如其來類似于告白的東西,總會讓人瞬間被感動的失去理智,站起身走到她身後,展開雙臂一把抱住她和她懷里的阿瑪尼,分秒內百感交集,眼淚不自覺地淌成一灘。
哭的原因一半是被她感動,一半是哀悼自己相較于其他人都難以彌補的缺失。那些被華麗的雀躍掩飾的脆弱,似乎在隨著時間的推進慢慢被剝去外衣。
沒出息地一邊兒哭,一邊兒玩笑,「你這小妖精少說好听的敷衍我。听到我叫你覺得幸福,幸福到睡過去了嗎?你也真忍心,我以為你出事了,鬼哭狼嚎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說出一聲讓我放心。如果沒有接生婆一個多嘴,我恐怕要白白哭死在你床前了。」
情美人抽出一只手模模我的臉,笑里是滿滿的情誼,「我也想回應你一聲,只不過那個時候身體累得連呼吸都成了負擔,實在沒有一絲力氣醒過來了。」
「你是假死的朱麗葉,我可不想當真亡的羅密歐。」
兩個人一先一後嗤笑出聲,額頭頂在一起。
美好的幻覺持續不到永遠,終于還是要回到現實里來。拉開她面對面,眼對眼地問道,「小情兒,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真的打心底決定不去找小白臉兒了嗎?」。
忐忑不安地問出口,心里害怕她的回答卻還有點兒期待。
情美人搖搖頭,斜靠在我胸前說道,「不去了……我要跟你在一起,阿瑪尼也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沒有爸爸,小寶貝兒也會一切都好的。」
听出她字里行間的顫抖,想忍住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情兒,真的……會一切都好嗎?你做這個決定到底是一時沖動還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小天,你真的要我說嗎?」。
情美人流下的眼淚打在我的手背上,長久的沉默之後是她掙扎著的不答反問。
「我要听你說。」
不知道自己的堅定從何而來,只知道我想听她說,听她說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情美人的聲音已有些哽咽,卻還極力讓發出聲的每一個字都听著清晰,「小天,你自出生就失去了生母。沒媽疼沒媽愛的日子,你應該最清楚是什麼滋味。至于我……還不如你。如果不是從小父母雙亡,也不會被賣入司徒府做家ji。」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突然就不想听她繼續,卻找不出像樣的話阻止。
「司徒大人雖然是我的義父,卻也對我愛護有加,我對父親存在的要求如此執著,大多也是因為他。小天……一個人……如果沒有母親,就如同失去了腳落的地,每一步都踏在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摔下來粉身碎骨;如果沒有父親,就如同坍塌了頭上的天,本該是一方屏蔽的東西,卻落在肩上成為一生都難以消磨的負擔。無父無母,無天無地,這天底下還有誰可以依靠,又有誰可以相信?」
不得不點頭,「我知道,縱使我們能給阿瑪尼的東西有很多,有些東西卻注定到死也給不了。」
情美人含淚笑道,「所以,小天……如果我決定自私的只為自己,那麼我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