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次,依鏡結束魔法學習之後。對著掛在衣架上華美紅艷的禮裙。
那日,亞斯特洛特臨走前曾說過,頭發上要配鮮紅的玫瑰更適合。
望著梳妝鏡中面容普通的身影,發鬢白色的梔子花頭飾透著清純的自然氣息,和鮮紅妖冶的禮裙一對比,分外扎眼。
如果是紅玫瑰,就會更加自然,普羅米修斯也說了,魔王陛下的婚禮相當于魔界的盛典,佩帶象征神聖光明的白色飾物是對魔王的不敬,也會引得在場魔族的不悅。
不過,依鏡記得精靈既非神聖陣營,也非邪惡陣營,她前些時候似乎听青提起過魔王的婚禮有送來邀請函,精靈王真在思考該派誰去祝賀。
不管怎麼說,婚禮是有精靈使者去參加,而幾乎所有精靈都知道維兒公主的伴娘是精靈王正在追求的戀人,要是把梔子花摘下來,也會讓精靈使者看到,她好不容易和精靈們建立起來的友誼,只怕也要受到考驗吧。
真苦惱啊!表達愛慕的花很多吧。為什麼西佛爾要送白色的花呢?
依鏡模了模手臂上仍未恢復的傷口,又是一嘆︰「這傷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啊,動一下都好疼,手該不會廢掉吧?」
「別太悲觀,沒事的。」普羅米修斯耐心地安慰她,「你本身是神聖體質,吸收亞斯特洛特的魔力轉化之後,魔力有很大的提升,趁到魔界之前先學會掌握吧,亞斯特洛特終歸是惡魔大公爵,他……總之,你不能完全相信他。」
「我當然知道。」依鏡輕笑著,信誓旦旦地回答,「沒有正常人會相信惡魔吧?亞斯特洛特是承諾會保護我,可他的性格總是陰晴不定,我躲他都來不及呢,等婚禮結束回鏡水界之後,我一定會繞著他走!」
撫模著依鏡的頭發,漆黑的色澤讓普羅米修斯想到亞斯特洛特魔魅絕望的黑眸,他終是忍不住為惡魔大公爵說了好話︰「依鏡,亞斯特洛特有他的難處,不要怨恨他……」
「普羅米修斯,你該不會想告誡我,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憐之處吧?」被普羅米修斯當成孩子般對待,依鏡覺得有些好笑,可是想起她對亞斯特洛特的感覺,又不禁嘆息︰「我不會無端討厭誰。亞斯特洛特這個惡魔該怎麼說呢?他給人的感覺很危險,讓人想逃、想躲,但又很容易受到吸引,始終沒辦法狠下心去憎恨他……我覺得自己似乎太花痴了一點,明明從他身上感覺到切實的殺意,我還一次又一次地在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他,這是不是說明我其實是信任他的呢?」
「不……你的感覺很敏銳。」觀察著依鏡迷茫的表情,普羅米修斯的笑容不覺有點苦。原來她在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會是亞斯特洛特啊。
確實,亞斯特洛特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給予依鏡最實際的幫助,縱然他總是用妖異的危險刺激依鏡,使她心生畏懼,然後會本能地與他保持距離,不過惡魔大公爵似乎算漏了,長期處于危險狀態中的人,直覺總會格外敏銳。
又或者說,這也是亞斯特洛特故意為之,為了保護而想將依鏡推開,又不甘心就此放手。
藕雖斷,絲還連。一旦愛上,惡魔大公爵也會做出與理智相違的事情來呀。
可惜沒開竅的依鏡只會一味恐懼。唯有在遇到難題的時候,才會想起已經在她心中獲得重要一席的亞斯特洛特︰「現在問題是,我上哪找和衣服搭配的紅玫瑰,就算找得到,等到了婚禮那天,玫瑰也枯萎了吧。」
想到這個問題,依鏡就更加懷念拉芬彩兒了,至少那個已經成為巫師的孩子一定可以幫她想出個辦法來,可惜了斡德夫人造的花園啊,里面有很多珍貴的品種呢!
「你可以去找精靈們商量。」普羅米修斯好心地提醒依鏡。
依鏡聞言皺眉,把頭扭到一邊︰「我不要!」
大概是考慮到維兒公主婚期將近,作為伴娘的依鏡也快離開精靈界了,偏偏依鏡和精靈王的感情又沒有什麼進步,所以那些有媒婆愛好的精靈們總是想方設法增加她和西佛爾「偶遇」的次數,希望能踫撞出一點火花來。
精靈們的心情依鏡能夠理解,畢竟民族不同,精靈是崇尚愛情的種族,問題在于她不來電就是不來電,就算拿天雷劈也不來電,不能胡亂地導電呀!
顯然,精靈們是不會顧慮到她的心情,依然非常積極地牽線,最後甚至卑鄙地用價值不菲的飾品誘惑依鏡。
有維兒公主的壓迫在前,如今綠宮中的精靈都知道依鏡對光燦燦的金子最沒轍,他們只要依鏡讓他們仔細打扮一番後去和王聊一下天,那些首飾都歸依鏡了,這麼好的交易依鏡沒理由不做。
實際上,在依鏡的理智從一大堆金幣中晃回神的時候,她已經被精靈們告知自己答應了他們的交易。雖然她本人完全沒印象。看來被維兒壓榨得越來越財迷了,一涉及到錢,她的理智和記憶全飛得不見蹤影。
為了不再犯錯,依鏡幾乎不敢走出房門,就等離開的日子快快到來。
遺憾的是精靈們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好歹依鏡是青的學生,就算飯可以叫到房間吃,總還是要走出房門去向青學習吧,在那半路上,精靈們早已設計好無數金錢陷阱等候著依鏡踩進去。
沒辦法,精靈界一向富饒,他們精靈的錢多得沒地方花,只好用在搭屋造陷阱了。
「是你太容易被誘惑。」普羅米修斯對依鏡的性格十分無奈,明明他變的竹葉青都用蛇牙去咬依鏡了,可惜掉進錢眼里的某人全無知覺,傻愣愣就被金子釣著走,總要等到清醒後才悔不當初。
如今,精靈們都喜歡上「金幣釣依鏡」的游戲,不然怎麼那麼多精靈隨身攜帶釣魚工具,在鉤子放餌的位置上掛一串金幣,然後埋伏于依鏡可能經過的走廊轉角?
听說私下精靈還設了個賭局,比誰釣到依鏡的次數最多。
「吶,普羅米修斯。你說我們也去下注怎麼樣?」
「……」這不是什麼值得打賭的事吧?
普羅米修斯敢肯定,就算依鏡想暗箱操作,可被維兒公主訓練出「只要看見金幣就撲上去」的條件反射,依鏡見著金子的時候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哪還會分辨是誰在釣她玩?
雖然很打擊人,普羅米修斯還是盡責地溫聲提醒︰「咳,依鏡,你有錢能去下注嗎?」。
一句話,戳中紅心。
不管依鏡賺了多少,都被維兒公主沒收去填負債的無底洞,依鏡依然是兩袖清風。唯一的財產就是頭上足以打出一件毛衣來的無數黑線。
依鏡把頭仰成憂郁的四十五度,對著長夜無聲感慨,誰說普羅米修斯戰斗值不高的,語言暴力遠比利器更傷人啊!
沒讓依鏡憂郁多久,普羅米修斯指著發光的鏡子︰「你有工作了。」
「什麼嘛,又來了?」依鏡痛苦地捂著臉。
白雪終究是短命,被惡魔盯上注定她沒多少時間好活。
最終利杰國王還是沒能抵御住惡魔的誘惑,他在教會的審判上承認自己娶了一名女巫為王後,卻又補充說白雪王子妃是斡德的親生女兒,同樣是一名女巫,城堡下的尸體多數是白雪的功勞,這一點城堡的僕人都可以作證。
毫無疑問,深受王子寵愛的白雪王子妃被綁在十字架上,處以火刑,同時還牽扯出王子施展黑魔法,以活人的鮮血獻祭召喚出惡魔,行使禁術,按照教廷的法典,王子也難逃一死。
兩個國家被卷入動蕩,作為魔法道具的魔鏡,自然也被教廷沒收,不知道流言是則呢們傳的,總之在教廷的人看來,她就是一個「全知」的鏡靈。
呵,號稱最聖潔的殿堂中同樣不缺乏野心家,那些自詡擁有強大魔力的主教、祭司嘴上對外說鏡靈事實邪惡的道具,私下不也紛紛試圖和她簽訂契約嗎?
不過,教廷對召喚鏡靈的方法是一知半解,而且遺漏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灑金粉!
酬勞都不給,誰會理那群吝嗇鬼!依鏡只覺得那些頻繁的召喚很吵,又不能不理,只好默默等著看他們做完最後一步,然後很不給面子地「切」了一聲扭頭就走,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從花園里隨便揀一些石頭丟出去。
靠之!克扣工錢不是最可惡的,依鏡最鄙視的是明目張膽地不給錢還想叫她干活,他們當鏡靈是啥?打白工的啊?浪費姑娘我的寶貴時間!
「懶得理他們那群白痴,果然不該對教會的人抱太大希望。不但儀式的程序前後搞錯,連最重要的酬勞都不給,再看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不如早點睡覺。等回鏡水界再去找克斯特夫人,請她安排新的鏡子主人吧,我最討厭偽君子了!」
「依鏡,你過來看一下,這一次似乎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