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水界 卷二 諸神宴會 141、夢回

作者 ︰ 紫汐

最終,依鏡木然地看著嬰兒被亞斯特洛特帶走,她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但孩子似乎並不喜歡她,亞斯特洛特說是因為惡魔天生對神聖系的存在有排斥,依鏡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挖空了。

亞斯特洛特走了之後,依鏡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她不明白,為什麼她擁有的都要失去,難道她真的沒有幸福的權利嗎?

她的手指撫模著魔鏡的鏡框,這是亞斯特洛特從魔界拿來還給她的,上面還殘留了惡魔公爵妖異的氣息,如今都好似利刃般傷人。

「為什麼要這樣戲弄我?就因為我是弱者嗎?」。

修普諾斯從背後抱住依鏡,在她耳邊輕語︰「依鏡,你不是弱者,你是我的妻子。」

可是依鏡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滿心都是她愛過如今恨著的惡魔︰「我早該明白的,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一個活人,只是一縷鬼魂罷了,在我死去的時候,‘依鏡’的存在就被生者的世界所否定。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如果我不是太過依賴我的朋友,抱著消極避禍的心態,如果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強……」是她的錯,她不該拿現實世界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那些善良、那些懦弱,早該扔掉才對

神族天生就具有強大的力量,所以修普諾斯覺得自己不太明白依鏡,他可以給她安逸、寧靜的生活,雖然這次亞斯特洛特的行為十分冒犯,但惡魔公爵承諾過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將不會再打擾他和依鏡的生活,依鏡又何必勉強自己去做辛苦的鍛煉呢?

「想要力量會非常辛苦。依鏡,忘了吧,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不必再受這些困擾了。亞斯特洛特依鏡承諾了,他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以後你可以過自己的生活。」

聞言,依鏡猛然回頭,驚訝、憤恨、不敢置信交織在一起,她的聲音帶著顫抖︰「我忘不掉而他……」他怎麼可以……在讓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之後,他卻這樣雲淡風輕地將我丟開一邊

「我恨他我恨他修普諾斯,你會幫我的對吧?」依鏡抬起頭,漆黑的眼底全是看不清的寒冷︰「幫我變強我要……我要……親手殺了那個惡魔」

修普諾斯擁著她,低沉引人入眠的聲線說著安慰的話語︰「依鏡,你冷靜一點,你的狀態根本不能殺人。」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看著手中的魔鏡,想起承諾不再見她的惡魔,依鏡的心就好像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撕開,血肉模糊。

淚水順著眼角流下,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恨,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那些交織愛與恨的回憶,對他而言只是一場游戲,是她太傻,才會把愛情遺失在一個沒有心的惡魔身上。

不喜歡就扔掉,那是何等干脆。可真的愛過之後,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來那種騙人的瀟灑,亞斯特洛特給她的總是最深刻的回憶,在生氣、防備和痛苦之後,帶著淡淡的甜蜜和曖昧,惡魔一聲聲親昵的耳語詭異又妖媚,讓人甘心隨他墮入地獄,哪怕代價將是萬劫不復。

少頃,依鏡漸漸平息了激動,她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你沒事就好。親手殺人這種話別再說,你是不能殺人的,否則會變成怨靈,就再也沒有回轉的余地了。」想了想,修普諾斯又補充道︰「如果是其他人,我不介意替你殺了他,但對方是亞斯特洛特的話,我想我也無能為力,惡魔大公爵的實力深不可測,很抱歉,幫不上你什麼忙。」

「算了,我早該想到的……」惡魔大公爵,這個稱謂到底代表了多少危險呢?「修普諾斯,如果只是進他的夢,你應該做得到吧?」

「只是夢的話,可以。」雖然亞斯特洛特的精神防御很強,但修普諾斯終究是夢世界的掌控者,全力施展法術還是可以突破亞斯特洛特的夢境︰「可是那麼一來我必須消耗大部分的神力,他夢境的發展就不是我能掌控了。」

「可以將我送進他的夢境嗎?」。依鏡聲音很輕,笑容蒙上一層陰郁︰「你說過,在夢境殺人我就不會有問題。我知道我再練個一萬年也不是惡魔大公爵的對手,可是這樣放棄,我實在不甘心,所以,我想去他的夢里殺他一次,然後徹底忘了他。」

「這種程度的夢我還是可以控制的,可是……」修普諾斯皺起的眉頭沒有松開,「你可能不太理解,惡魔的夢境非常復雜,並且危險,你恐怕很難在他的夢境里找到他的真身。亞斯特洛特的戒心很強,他有了防備之後,想要再侵入他的夢境會更加困難。」

「如果什麼也不做,我會一直難受的」

依鏡固執地瞪著修普諾斯,睡神無法,只好用神力幻化出一朵鮮紅的罌粟別到她的發鬢上。

眼楮一黑,依鏡軟軟倒在修普諾斯懷里,她的意識卻深深沉澱,落入一個奇怪的夢中。

夢里她回到亞斯特洛特的城堡,和以往的夢不同,四周的景色不是夢境特有的模糊不清,仿佛籠罩了一層白霧那種忽隱忽現的朦朧,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連牆壁上一個細小的花紋也十分清晰,完全不像是在夢中。

不過,依鏡很快確定這的確是一個夢,因為城堡里看不見一個伺候的僕人,亞斯特洛特飼養的危險動物都不見了,走廊上也沒有隨時會觸發的恐怖陷阱,好像這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堡。

剛住到這里來時,她除了恐懼,其實還有一點期待,沒有人能逃過惡魔大公爵的魅力,她怕他,又想了解他,懷著這樣的心情一直忐忑不安。

城堡很大,她走過曾經和亞斯特洛特一起用餐的飯廳,走過亞斯特洛特的書房,走過他曾經殺過人的客廳……里頭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奢華中透著墮落,和她以前看到的城堡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沒有危險。

這非常不可思議,修普諾斯不久前才告誡過她惡魔的夢都很危險,要她小心謹慎,她從剛才就一直繃著神經,沒想到一路上她壓根沒踫見任何意外情況,她走遍了以前去過或沒去過的區域,唯獨沒見到惡魔大公爵本尊。

雖然夢境里是不會感到疲憊的,但轉了那麼久還找不到要找的人,依鏡不免有點灰心,最後她來到自己住過的客房。

說實話她很不願意來這里,和一群劇毒生物同床共枕絕對稱不上美好的回憶,她真的很怕一打開門又看見那些可怕的動物,光是想象頭皮就一陣發麻。

在門外站了好一會,依鏡才不情不願地推開門,不管怎麼說,這里確實有著她的回憶,現在她沒有心情繼續找那不知在何處的亞斯特洛特,只當是回憶在這里的生活。

不料推開這扇門,依鏡卻看見她想見又不想見到的惡魔。

亞斯特洛特始終是那麼優雅、風情萬種,比黑夜更黑的發絲,血紅而妖媚的嘴唇,她曾經那麼努力躲避他的一切,結果兜兜轉轉,最終她還是沒能逃月兌惡魔的魅惑。這個一直戲弄她,害她變得失魂落魄的惡魔卻依舊艷麗,猶如盛放的黑玫瑰,妖艷迷人的花朵全是邪惡的色彩。

「你果然來了,我知道你會來。」

亞斯特洛特張開雙手,忽視依鏡驚恐和殺意交織的表情,仿佛他眼前只是一個含情脈脈的羞澀少女,他正邀請她投入他的懷抱。

依鏡的軀體顫抖著,在精靈界那夜一樣,惡魔的聲音帶著無法違抗的魔力,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只能任由自己一步一步地向惡魔靠近,看著惡魔將她納入臂彎。

冰冷的擁抱令依鏡不可抑制地發抖,他身上鮮血的氣息正在侵蝕她的理智,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若時間可以停留再這一秒,她願意放棄所有。

明知道他的無情,明知道他的嘲弄,偏偏甘願被他蠱惑,沉迷在因他而起意亂情迷中,寧可不再回到現實

下一秒,依鏡毅然將手里出現地刀子刺進亞斯特洛特的胸口,看著他胸口綻放的血色花朵,她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興奮。

終于……殺死這個惡魔了

「呵,果然是依鏡啊。」亞斯特洛特並沒有放開她,反而收緊自己的雙手,將她抱得更緊,任由那把尖刀刺穿他的身體。

見狀,依鏡反而慌了,她松開了握刀的手,驚愕地抬頭去看亞斯特洛特。發現他臉上找不到任何怒氣,也不是往常的冷笑,盡管臉上有幾分痛苦的神色,他的眼楮還在笑,是真實的笑容。

「你看,我們果然很像,你想殺了我,正如我想殺了你。」迎著依鏡驟然收縮的瞳孔,亞斯特洛特真摯又殘忍地說︰「惡魔沒有愛情,一旦愛了,就是毀滅,能愛的只有自己,當愛上一個人比愛自己更多,就必須殺了他。但為什麼……我不願意殺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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