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有些大起來,連陽不便繼續站在車外等待,他看了一眼李想南他們追去的方向,一點人影都沒有,他想了想,終于敵不過漸漸變大的雨勢,回到了車上。
拿出干淨整潔的手帕,他取下眼鏡,低頭仔細擦拭著鏡片上的雨水。他的面龐線條分明,戴著眼鏡時因為眼鏡框架的修飾,整個人的氣質要文質彬彬一些,此時摘掉眼鏡,看起來反倒似乎更多了份陽剛之氣。因為雨水打濕了額前的頭發,他擦干淨眼鏡後,順便抹了把頭發,這才抬頭正要將其戴上,卻偶然瞥見後視鏡里有什麼一閃而過。
他立即警覺地回過頭去,眼前模糊的一片提醒著他,他還沒有戴眼鏡。一邊密切注意著車內的情況,他一邊緩緩地戴上眼鏡。眼前終于清晰起來,不過除了後座的小靈睡得呼呼的,車內十分靜謐,什麼異常的情況都沒有。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連陽不由無奈地一笑。疑神疑鬼算是跟李想南交朋友的後遺癥嗎?
據說,李想南是個很專業的天師——據她自己所說。不過,她雖然一直堅稱自己的專業性,但是卻又不喜歡說她遇見過哪些需要處理的靈異事件,這種極其矛盾的性格直接導致了她在跟邵雲亭唇槍舌戰時時常落于下風。
總得來說,連陽已經適應了.他現在的生活環境。他很喜歡他現在的舍友,準確地說,是一些都各有「特色」的舍友︰一個性格暴力總是做中性打扮的慳錢女天師,一位愛好就是立志走在時尚流行前端,並誓死將華麗風進行到底的公狐狸精,外加一只性格溫馴並且膽子無比之小的女鬼和一個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來歷極度不正常的小孩。
這種情況絕對是很具有喜感但.是卻又叫人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李想南曾經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恭喜你成為這個房子里最最正常的一個人。」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來著?對了,.他握住了脖子上的護身符,只是笑了笑︰「看,我這個‘正常’的人也不知道還能‘正常’多久。」
連陽不是個喜歡杞人憂天的人,但是李想南提到.的這枚銅錢的真實含義還真是有這麼點危言聳听的意思在里面。他偶爾會擔心這枚銅錢對他的意義,李想南說,他的魂魄不太「安分」,所以需要用這枚銅錢來鎖住。
在李想南沒有跟他解釋之前,他算是不太明白,但.是等李想南解釋完之後,他就徹底糊涂了。不太「安分」是什麼意思?難道沒了這枚銅錢,他就會人是人,魂是魂了?
下意識地抬起右手食指,輕輕撫模著鎖骨上的.護身符,他卻忽然被燙到了一般,猛然縮回手去!
奇怪,為什麼護身符好像在瞬間溫度升得那麼高?!
他覺得有什麼.情況好像不對勁。但是他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可是護身符不會無緣無故這麼燙的。他不放心地走下車,來到車後座,慢慢地抱起小靈。小家伙睡得口水四溢,被抱起來的瞬間便為自己在連陽懷里找到一個好位置,然後嘟囔一聲貌似在喟嘆著這個姿勢很舒服,然後繼續呼呼睡去。
連陽抱著小靈輕軟的身體,反而心靜下來一些。
只是,他忽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很快,他就發現了,車子竟然自己在動!
車子竟然在他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輪胎自己慢慢地轉動起來。
他立刻放下小靈,探身向前,這才赫然想起來,他剛剛明明在下車前拉了手制動並且將車子熄火了!可是,汽車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輕輕向前移動起來!
他立刻想要推開車門抱著小靈下車。但是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氣,車門都無法打開!
他們的車子本來是靠著路的內側,也就是山壁停著的。此時,車子行駛得雖然緩慢,卻方向十分明確地是向著路的另一邊,也就是沒有山壁而是有圍欄的一邊開過去了。即便沒有看見駕駛座前的方向盤有絲毫轉動,即使車子依舊處于熄火狀態,可是,連陽還是很準確地感覺到,車輪輕輕地轉動了方向,向著路的另一邊轉過去了!就算車速慢得很,可是只要車子不停,那他們就會撞上圍欄,而圍欄的另一邊,則是萬丈深淵!
就在他們的保險杠離圍欄還有大概五厘米的地方,車子忽然停住了。
連陽警惕地坐著沒有動,花了十秒鐘確定車子的確半點都不再向前移動了,他這才再次雙手用力。而車門這次卻很輕易地便被打開了,輕易到他禁不住愣了一秒,這才確信門的確是打開了。他轉身迅速抱起小靈,正要徹底打開車門下車時,後視鏡忽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連陽猛然回頭。
這次,他看到了。在車後不遠處的空路地上,一個男人仿佛從天而降,摔到地面上時,連陽幾乎能听見他落地那瞬間時內髒破裂和骨頭粉碎時的聲音。車尾燈正好照在他的身上,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燈,卻讓這一切顯得如此怪異。
鮮血幾乎瞬間從他身上每一個可以涌出的縫隙里涌出來。連陽下意識地捂住了小靈的眼楮,雖然後者依舊在睡覺。
等他將視線和注意力從小靈身上再次轉移到車後的路上時,那個男人忽然不見了。
他就這麼仿佛憑空消失了。地上也沒有絲毫血跡。
沒有時間對眼前的怪事做出解釋,連陽抱著小靈就要下車。可是,他剛剛完全推開車門,忽然,一張滿是鮮血的男人的臉竟然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啊——」連陽猛抽一口涼氣,人不禁向後仰去!
驀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好好地坐在主駕駛座上,連陽不禁松了口氣。原來,剛剛那恐怖的一切只是個噩夢。
奇怪,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連陽擦著額上的冷汗,一邊回頭看向後座。小靈還乖乖地睡著。
他松了口氣,轉頭看向車前。
只是當他轉過頭去,他的身體卻頓時僵住了。因為,本該靠著路內側緊靠山壁停著的汽車,此時保險杠離路外側的圍欄只有五厘米之遙!
就像是他夢里看到的一般!
他忽然感覺到鎖骨前一陣疼痛。看著後視鏡,他輕輕解開襯衫上的第一粒紐扣。用手指慢慢撥開護身符,他見到了一個紅色的與這枚銅錢一般大小的印子,分明地出現在他的肌膚上。
就好像……就好像被燙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