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軒!」李想南皺著眉,一邊甩開順著額前流下的雨水,一邊加快腳步。該死,她可不是來這里追著個未成年人順便欣賞這一點也不美的沿途風景的。
「喂,為什麼你也跟我一樣慢?」她看了一眼和她跑步速度差不多的邵雲亭,「你不是狐狸精嗎?」。靠,跑得她的肺都在痛,前面那個死小孩,你不覺得作為一個少年人,你跑的速度有些快得離譜嗎?
「做人的時候得遵循人類的法則吧,你見過瞬移的人類嗎?」。邵雲亭翻了個白眼,為什麼人類都覺得狐狸精變成人形也能無所不能,要知道光是有這副皮囊不算修煉,重要的是能夠完全像個人一樣,他們的修煉階段先是修出人的外形,接著是完全能融入人世,最後再離開俗世回去深山之中繼續修煉。
「我不介意你現場為我開開眼界。」李想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終于靠近了漸漸跑不動的宋軒,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
「小子,你鬧夠沒有?」她氣喘吁吁地看著宋軒。後者卻絲毫不看向她,只是扭著頭眼神焦急地看向四周。
「莎莎!」他聲嘶力竭地大聲叫.著妹妹宋莎的名字,握緊雙拳,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他的聲音傳出去很遠,似乎有鳥兒被驚起,又仿佛是承載了太多雨水終于負荷不了的樹葉被震動了,樹林深處響起一陣簌簌聲。
他一路追尋著宋莎的聲音,先是.沿著路邊跑了一會兒,然後他越過路內側,順著一條小道走到了山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來到這里,可是忽然之間,莎莎的聲音卻好像不見了。他們已經離開了公路,忙亂之中,宋軒並沒有看路,此時他也不知道他們是身處哪里。
夜色之下,周圍全是枝繁葉茂.的森森高樹,那繁密的枝葉幾乎遮蓋住了他們頭頂所有的天空,因為下雨,今夜的黑暗比平日更加深邃。昏暗的叢林之中,雨水順著葉尖滴落的聲音仿佛是有什麼人在背後竊竊私語,沙沙沙……沙沙沙……仿佛是殺殺殺……殺殺殺……
李想南扳著他的肩膀,逼著宋軒看向她的臉︰「宋軒,.夠了。」
宋軒的眼神有些迷亂︰「剛剛我明明听到莎莎的聲.音,她在叫我,她一定是受傷了……」
「宋軒,我們沒有听見什麼聲音。」雖然有些殘忍,李.想南依舊一字一頓地說。
宋軒立刻將眼.神投向一旁的邵雲亭,後者眼神之中有一種類似憐憫的東西,也同樣搖了搖頭︰「我也沒有听見。」
「怎麼可能……我明明……」他還是不願相信。
「那是你的幻覺。」李想南一語道破。
宋軒倔強地仰起頭來︰「你怎麼能確定?」
「我……」李想南一怔,再開口時語氣里多了份煩躁,「我就是能確定。」
「我們快離開這里吧,雨下大了。」邵雲亭插了一句,雖然他是很懷念遠離都市的日子,但是不代表他喜歡站在這一片樹林之中淋雨。
但是宋軒堅持不肯回去。
「我一定要找到莎莎,你們沒有听見她的聲音,是因為你們沒有用心。我是她哥哥,是她的親人,你們只是偶然路過這里卻不肯發善心的路人!」宋軒因為擔心妹妹,見李想南和邵雲亭一直阻攔他繼續向前走,是尋找妹妹,一時之間竟然口不擇言起來。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先是失去了父母,本想投靠小姨和姨丈,他們卻也喪生,這個世上他唯一能相依為命的,就只剩下妹妹了。
邵雲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想南,「偶然」——他用口型對李想南重復了一遍這個詞,李想南沒好氣地扔給他一記衛生眼,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只狐狸還有心來開她玩笑。雖然她出門時帶上小靈,不過這可不是因為她打算來自駕游。要不是陳大爺拜托她幫忙,她才懶得出這趟門。冥冥之中自由安排,這實在算不得是「偶然」。
她有些憂心地看了一眼遠處,密林深處,不知道會有什麼在等著他們。
但是,這樣的情況,她根本不可能丟下宋軒的。
她回頭,發現夜幕下他們來時的路也早已經沒了蹤跡。剛剛她只顧著追宋軒,壓根就沒注意自己在朝哪個方向跑。
見宋軒的表情鎮定了一些,李想南松開握住他肩膀的手,靜靜地看著這少年四下查看著樹叢,滿臉期冀可以忽然發現他走散了的妹妹。
除了雨水的滴瀝聲,這片樹林之中,就剩下宋軒走動時的腳步聲。
邵雲亭慢慢地靠近李想南,低聲道︰「阿南,我們就由著他這樣找下去?」
李想南皺了皺眉︰「你能找到個阻止他的理由嗎?」。她何嘗不想快點結束眼前這莫名其妙的一切,但是,說句不恰當的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是她同情心指數太低,只是她來這里的目的……
「我們不能讓他走進樹林更深處。」邵雲亭看著宋軒有些踟躕地向朝著森林更深處張望著,似乎不甘心沒有就此找到妹妹。
李想南卻沉默不語。
邵雲亭劍裁一樣的雙眉之間隱隱浮現出一個「川」字︰「你知道的,根據我們得到的資料和訊息,這附近……」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想南卻抬了抬手,邵雲亭立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這里的草被人踩過,莎莎一定是從這里過去了,她肯定沒听見我在叫她。」宋軒不顧地面的潮濕單膝跪了下來,看著地面上有被踐踏痕跡的草叢,面露欣喜。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沒有吱聲的李想南和邵雲亭,臉上的笑容仿佛瞬間被雨水澆掉了一般。
「謝謝你們的幫忙,我自己去找莎莎就可以了。」他冷冷地說。
少年倔強地說完這句話,轉身便毫不猶豫地朝著樹林的更深處走去。
「等等。」李想南叫住了他。
宋軒回頭,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們,「我說過,找不到莎莎我不會離開的。你們走吧。」
李想南走向他︰「我們跟你一起找。」
宋軒一臉驚訝,表情僵了片刻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謝謝你們。」他誠心誠意地道謝。
「不用客氣。」李想南揮了揮手,拉著一旁顯然也有些疑惑她這一決定的邵雲亭往前走。
「阿南,難道你忘了你來這里的目的了?」他低聲問李想南。
「沒。」李想南只是簡短地回答,便緊緊跟著宋軒往前走去。
希望連陽在車那兒不會等得不耐煩。她在心中暗自想著。
宋軒低著頭,努力地辨認著地面上草地被人踩過的痕跡。
李想南跟在他身後,邵雲亭則跟在李想南身後,走了大概有四五分鐘。宋軒忽然頓住了腳步。
因為,前方的樹木被人為地砍掉了,只剩下矮矮的一片錯落有致的樹樁,而在那樹樁之間,依稀有個人影靜靜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