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陽,我說過,你身上有著至純至陽之氣,但是魂魄卻又奇怪的不服帖于肉身,謝諄老爺子既然把斷劫鎖魂錢送給你做護身符,它鎖住了你魂魄,那你在陰陽界比起普通人,肯定會多份感應力。」李想南听完連陽的敘述後,沉思片刻,才繼續說道,「護身符發燙,也許是在示警。」
「示警?」連陽揚了揚眉。
「你見到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是什麼樣子?有沒有對你說什麼?」李想南問道。
連陽搖搖了頭︰「他出現和消失得都很快,我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樣子,不過,如果他是鬼,我想我知道他是怎麼死了的。」
「你是說,按照你夢見的,他應該是從山上摔下來,摔死的?」李想南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麼。
連陽輕輕頷首︰「也只能暫時這麼認為了。不然,我不知道我夢見的內容還有什麼聯系。」
李想南笑了笑︰「你別忘了,夢.本來就不需要什麼邏輯性的。」
連陽苦笑著說︰「要是夢醒了,我沒.有發現自己被護身符燙傷了,也沒看見車子向前移動到圍欄邊上,說不定就真覺得只是噩夢一場。」
李想南拍拍他的肩膀︰「不只是.你,連小靈都見到了那只鬼,他顯然是有備而來。」
「依你看,他要做什麼?」連陽疑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人間有百態,鬼也各有不同,而去鬼魂.表達的方式也千奇百怪,簡單點的就是托夢,復雜點就會搞出一堆事來。所以,雖然他看起來樣子可怖,是敵是友還沒辦法說清楚。」李想南想了想才說道。
連陽有些納悶︰「我以前怎麼沒有遇見過這些事情。」
李想南說道︰「以前你的生活環境接觸不到這些,可.能因為謝老爺子給了你斷劫鎖魂錢外,說不定還幫你加了什麼法事。這回不同,我受了陳大爺的托付,本來就是來這里看看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踫上了正好,踫不上才叫人失望呢。」
連陽听了她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其實,這次出門.之前,他短暫地跟父親取得了聯系,也略略提到了護身符的事情,父親卻叫他別多問。本來,戴著護身符這麼多年,即便後來從李想南口中得知這枚叫做斷劫鎖魂錢的東西來歷不凡,但是他卻也沒有多麼在意,反而是父親這樣奇怪的態度,讓他不免多起心來。
「連陽?」李想南見.連陽說著話忽然就走神了,以為他在想遇見的事情。「怎麼,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對勁的?」
連陽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風趣地說︰「我現在遇見的都是不對勁的,‘不對勁’反倒變成正常的感覺了。」
「這話真是準確地描述了我的日常生活啊。」李想南也不由一笑,「我們也出了一會兒了,再不回去估計梁兵和梁軍要起疑。」
連陽點了點頭︰「那我們回去吧,不知道這兄弟兩個想干什麼。」
李想南也皺緊了眉︰「人心隔肚皮,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你看了之前我和邵雲亭搜集來了關于那個車禍頻發路段的資料了嗎?」。
連陽搖了搖頭︰「沒有看過,怎麼了?」
李想南的表情似笑非笑︰「梁家兄弟兩個撒謊可算是撒大發了。」
連陽怔住了,不明白地問︰「什麼意思?」
李想南調皮地眨眨眼楮︰「以後你就知道了,人生還是多點懸念才多有趣。」
「只要這懸念不要演變成懸疑就行。」連陽笑著側開身去,讓李想南在前面走,把傘微微前傾在她的頭上,自己則走在她身後,順便看了一眼那堂屋的後牆壁。看起來也就是普通的磚牆,厚度中等,藏不下一個人。
哎,大概是自己之前遇見的事情左右了他的判斷力,他才會陡然對著年畫兒也生出恐懼來。
「連陽,你盯著牆壁發什麼呆?」李想南轉過頭問。
「沒什麼。」連陽笑了笑,和她走至並排。
兩人快要走到梁家正門時,忽然听見不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女人叫聲,穿透雨聲進入他們兩人的耳中,簡直要刺穿耳膜。
「啊呵——」那聲音不知是哭是笑,陡然出現又繼而消失,給人圖留下一片惶恐。
連陽和李想南相視一眼,立刻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跑去。
雖然聲音離他們不遠,但是村里路邊沒有燈,兩人對地形不熟悉,只能胡亂地往前跑著,借著天上微弱的光亮和地上雨水淡淡的反光搜尋著四周。
但是除了剛剛短促的一聲外,他們跑來的途中再沒有听見別的動靜。倒是李想南轉身看向周圍時,差點摔倒。幸好連陽拉住她。
「小心,注意腳下。」
因為跑得急促,李想南喘著氣,問連陽︰「你還听得見那聲音嗎?」。
連陽索性將傘收了起來,摘下雨水模糊了鏡片的眼鏡。
「沒有。你呢?」
李想南正想搖頭,耳邊卻傳來一陣窸窣聲,她警覺地轉過頭去。夜里不辨方向,但是李想南隱約覺得這里已經到了整個西樵村的村後。目及之處,都是高矮不一的灌木叢,雜草長得快有人高了。她依稀可以看到在這些樹草叢之間,有一條隱蔽的小路,而她听見的窸窣聲,正是從路的那邊傳來的。
她抬腳就要往前走,連陽將她拉到身後,自己走在了前面。
這條路是典型意義上的小徑,跟農村田地間的田埂小路差不多。連陽和李想南放輕腳步,悄悄地向那窸窣聲的來源靠近。寒冷的雨夜,兩人的呼吸帶著些許溫暖,可呼出不久便涼了,周圍樹搖草動,雨滴水光,蕭瑟而冷清。
等見到眼前的一切時,連陽和李想南都愣住了。
這條小路的前方分支開來,不光有向前的,還有向左向右兩個方向的,儼然是個四向的岔路口。這個成「十」形的路的四邊,似乎都是荒地。然而這些荒地中卻有不平之處,積滿雨水的小坑窪里,正發出盈盈的綠光,仿佛無數只綠瑩瑩的眼楮藏在那水中、水下,惡狠狠地朝著天空,朝著周圍眨著。只是,這詭異的景象比不上在這岔路口上的一個人——一個坐著的黑衣女人。她披頭散發,坐在泥濘的地上,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里的東西,口中念念有詞。
連陽隨手用衣服的下擺擦了擦眼鏡再戴上,終于看清楚了那女人手里拿的東西。
她手里拿著一張紙,一張黃色的紙,一張黃色的巴掌大小被剪成人形的紙片。而她的另一只手則五指捏住一根寒光閃閃的針。
「扎你個小人頭,讓你魂魄隨著腦漿流;扎你個小人手,讓你五指爛得見骨頭;扎你個小人口,讓你下到地獄拔舌頭;扎你個小人腳,叫你魂魄跟著閻王走……」她每念一句,都把針狠狠地戳進人形紙片上,那嘶啞帶著惡毒的聲音,加上她機械的動作,和脆脆的紙張被針刺穿的聲音,簡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因為蹲的姿勢不好,李想南輕輕地動了一下,卻不小心踫到了連陽抓在手里的傘,傘柄踫到草叢,發出一陣嘩啦響聲。
那女人陡然抬起頭!雖然一頭亂發遮住了她的眼楮,但是連陽卻能準確地感覺出她看向這邊,他的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著,李想南的呼吸也有些不穩起來。
「她是……」李想南剛想問對方是不是發現他們了,連陽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那女人瞪了他們所在的方向一會兒,沒有起身,反而又繼續低下了頭。她重復著那動作,似哭似笑地念叨著,那古怪的腔調簡直讓人寒毛豎起。
直到那張紙片都要被她扎爛了,她才用手在地上挖開一個泥坑,將紙埋了進去,接著似瘋似癲地叫著,站起來一路往前走去。
見她的身影走遠了,連陽才慢慢松開捂住李想南嘴巴的手,兩人松了口氣,慢慢自草叢里站了起來。
「剛剛她在做什麼?」連陽問。
「她在詛咒。」李想南低聲回答。剛剛那女人所用的是民間常見的「打小人」,由巫術演變而來的詛咒方法,不過正統的打小人,日子是在驚蟄,即二月二十一日,又稱「白虎開口日」。她正說著,忽然,一雙骯髒丑陋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脖子。那個明明離開的瘋女人竟然去而復返。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從李想南他們身後冒出來,此時整個人都掛在李想南的後背上,用全身的重量扼住李想南的脖子。那開裂的、滿是泥漿的十指,掐住李想南的咽喉,幾乎直直插入她的皮肉!
李想南立刻呼吸不暢起來,她雙手幾乎是下意識地掰著那雙手,連陽也拼命地將那女人的拉開。誰知,這女人看起來雖然瘦僂,但是發起瘋來卻力氣驚人,兩人一時竟然拿她沒辦法。
三人糾纏成一團,推推搡搡地走到了那岔路口上,李想南呼吸已經十分不順暢,除了頭暈耳鳴外,更是陡然生出一陣惡心的感覺。大概是求生的本能,她一個過肩摔的姿勢,配合連陽的幫忙,終于用力地將那女人摜了出去。隨即,她腳底一滑,從小路上踩空,左腳踏進閃著點點幽綠光的荒地,陷入爛泥之中。
等她使勁拔出腳來時,鞋竟被一只全是白骨的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