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引我們來?」這話李想南問出口,胡大寶卻沒有立即回答,見宋軒進了里屋,他才露出帶著點討好的表情,低聲回答她︰「這還用說……你們明白的吧。」
連陽一皺眉,很是不喜歡對方這般神情。胡大寶大概覺得他們有門道可以救他,所以剛剛還哭得涕淚齊下,這會兒卻又拙劣地想要和李想南套近乎。難道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手上沾滿血腥嗎?想起他說,沒有動刀動槍就不算殺人犯,連陽不由暗暗嘆氣,這個胡大寶的法律意識竟然這樣淡薄,幾句話就能自我安慰,還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他根本是個冷血動物。向來脾氣溫吞的他心里也不由有些巴不得這個胡大寶死了,這樣的人活著,除了能做反面教材,真是找不出他存在于這世間的意義了。
「我們明白?」李想南也似乎非常討厭胡大寶,開口就甩了一句,「我們明白個屁!」
見她莫名發火,胡大寶怯懦地一縮,一個大老爺們兒反倒像是被教導主任訓話的小學生,那樣子看著既可笑又可恨︰「我……這……你們肯定知道的呀。」他嘀咕著。
「胡大寶,我老實告訴你,想我們保住你的小命,就把話交代清楚,就當我們是警察同志,反正你自首也得把話都說一遍,我們今兒就當幫你演練。我是個天師,我有這個能力保護……」李想南清清嗓子,正想「蘿卜加大棒」地恐嚇對方一番,沒想到她話才說出一半,剛亮出身份,卻得到對方崇拜無比的眼神,可惜她心中大概多少有點犯賤的因子,別人要是覺得她坑蒙拐騙,她自然覺得不爽,但現在胡大寶看她的眼神要信任有信任,要崇拜有崇拜,活月兌月兌《西游記》里某國國王看著他那法力高強的國師,只可惜這國師十有八九都是妖怪變的……李想南照舊不爽,順手拿起香爐,作勢要敲胡大寶的腦袋,「看什麼看,我不是你們這里的仙姑神婆!」她凶巴巴地說。
「是是是,我知道了,您是大仙。」胡大寶點頭不迭,生怕惹怒了這行人他們就不管他了。
大仙=神棍……李想南一臉便秘的表情,很想真把那香爐砸下去。這人壞事干了不少,腦袋又不靈光,不如讓她替天行道吧。
「阿南,你看。」邵雲亭拉住李想南的手,指著她剛剛揮動香爐的方向。
地上的香灰撒得很奇特,最最奇特的就是……胡大寶的身後,那本該落著香灰的地方,卻只有一雙皮鞋腳印。
「胡大寶,看來李耀明對你那是‘不離不棄’啊。」李想南冷哼一聲,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卻說得胡大寶冷汗直流,他發出一聲恐懼到極限的嗚咽,他感到仿佛掉入了一個冰窟之中,徹骨的寒冷讓他的心跳都幾乎要被凍得停止了。
危險地眯起眼楮,吃飯的家伙帶得不全,瞧不見李耀明的魂魄,李想南心里有些急躁。真當她李想南是吃素的是吧,今天李耀明的鬼魂可已經在這兒為他自己增加了兩個同胞了,難道在她眼皮底下還想作怪?
一手插兜,相當帥氣地拈指彈出一張白色紙菊花,暗含法力的紙菊花踫到胡大寶身後的空氣時,忽然「嗤」地響了一聲,白菊花就好像被燒焦了一般,發出一股刺鼻的焦味。變成焦黃色的紙竟然自己在空中抖了抖,才緩緩地飄落到了地上。
「‘爆菊’一詞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邵雲亭吃吃地笑著,瞥了一眼汗出如漿的胡大寶,一派出門郊游的悠閑表情,愣是把很有XX意味的詞兒說得特正經,竟憑空跟鬼魂打起商量來,「這位李耀明兄弟,你要是听得懂人話,不如先別為難胡大寶了,他已經答應俯首認罪,你的冤情也算得到昭雪了。梁兵梁軍也都被你拉去做伴了,沒辦法再做壞事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要不,跟你本家的這位李天師就得對付你了。大家一家人,凡事好商量嘛……」
嗦的死狐狸,她只听過魚水交融情,可沒听說過人鬼一家親。都姓李怎麼了,李清照的祖宗難道是李世民?惹毛了她照樣滅了他。
邵雲亭見連陽在房間里安慰宋軒,走進去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麼法術,讓宋軒昏昏然睡了過去。秀兒則拉著玉鳳站了起來,眼眶依舊濕潤,靜靜地站在一旁。
李想南在堂屋,表情陰晴不定地看著胡大寶,索性把他四周都灑滿香灰。她不想惹李耀明的鬼魂,回魂夜的鬼魂最是凶惡,好歹對方當初死得冤枉,她不想與其為難。梁軍和梁兵死了,那是他們自作孽埋下的禍根,命中該有此報,胡大寶雖然也做了不少壞事,但是她現在既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知道在這背後殺人的是李耀明的鬼魂,那她必須得保住胡大寶。這香灰現在就好比「楚河漢界」,她只是警告李耀明的鬼魂別太過分了。
「你剛剛說我們知道你引我們來的原因,這原因到底是什麼?」連陽隨邵雲亭走出房間後,問胡大寶。
瞥了一眼陰沉著臉的李想南,胡大寶不敢再多耍花腔,老實地回答︰「因為那個姓宋的小子說他見著了保險杠,梁兵這才想著把他騙回來的。我們以為你們是听到了風聲來查這里車禍的事情的。」
連陽揚了揚眉︰「怪不得宋軒說他見到那個撞上擋風玻璃的東西長方形又黑色的,我們一直以為他說的是什麼箱子,想不到竟然是中空的保險杠。他說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卻又叫不上名字,那也說得通了,畢竟只是個孩子,平時見到了也不會往心里記住,哪會知道那東西叫保險杠。」
胡大寶抖索著擦了擦冷汗,說道︰「其實你們遇見梁兵那會兒,他們倆都在山崖邊上往下看呢,今天下雨,車子非常少。他們倆抬著那保險杠上山很久了都沒找到機會下手。後來你們出現了,梁軍正好去小解,躲在樹叢里听見宋軒張口就提到了保險杠的事情,心里覺得不妙,就悄悄拖著保險杠下山回村子里來了。而梁兵就帶著你們在那山上繞圈子。梁軍跑回村里告訴我你們要來,我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目的,也不曉得你們的來頭,只好先把你們引進村子里再說。我跟村里每家人都說了,今晚上不管有多大的動靜,都別出來。」
邵雲亭「哼」了一聲︰「你們這是做賊心虛。」
胡大寶也不敢接話,就那樣低著頭,不知道該不該往下接著說。
倒是連陽听出來些許矛盾之處︰「不對,你說今天梁兵和梁軍還沒有制造出車禍,那麼宋軒他們遇到的車禍是怎麼回事?」
胡大寶哭喪著一張臉,說道︰「我也不知道啊。梁兵和梁軍也覺得奇怪,所以才對你們有疑心,認為你們是來暗地里調查的。」
連陽一听,倍感奇怪。他想起剛才,在這堂屋里,蠟燭忽然熄滅,在黑暗之中,李想南在他手掌中寫下的幾個字,終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阿南,你之前讓我‘小心宋軒’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