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小攤前。連陽笑著將錢遞給又胖又黑堪比猶如巧克力吧噗女乃球的老板,接過老板手中的兩個香草吧噗,「零錢不用找了。」笑容令人著迷,叫一旁放學路過的幾個高中女生簡直移不開眼。
連陽倒是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外貌有多出眾,有只公狐狸精當舍友,他一介凡人自信心還沒那麼膨脹。
不遠處的某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還真信她的話,去買這種細菌冰激凌。」他站在路邊,沒好氣地看著連陽笑容滿面地走過來。連一向讓他得意不已的路人的迷戀眼神都叫他更覺心浮氣躁。
說到底,他就是對唐克不滿,他也是天師好不好,為什麼這警察只參考李想南的意見。雖然這種心理不平衡的原因略嫌幼稚了點,不過,誰管它,反正他不爽了。
連陽好脾氣地說道︰「阿南想吃,就讓她吃吧。」
「這女人吃的東西都進下水道了吧,身材比洗衣板還平。」看著那明顯卡路里超高,並且甜到能讓人味蕾失靈的吧噗,邵雲亭嘀咕著。
「死狐狸,你在說什麼?」李想南居然從他們背後冒出來,嚇了連陽一跳,見到他手里的兩只香草吧噗。立刻眉開眼笑地把邵雲亭剛剛的話丟到一邊。
「怎麼樣?那小女孩有沒有問題?」邵雲亭皺著眉看她吃著東西,這里是公共場合,她能不能注意一下吃相?
之前在警局的臨時審訊室里,唐克認出錄像帶上詭異的小女孩,似乎是陸先梅的女兒錢涵。
「可是,她是活人啊。」唐克疑惑地說。
「活人可不一定沒問題。」李想南被這件事情勾起興趣來,干脆地說,「最好是讓我親眼見到她,才能確定。」
于是——把小靈丟在警局,他們幾個人就呼啦啦跑來陸先梅的丈夫錢亞平的家。
準確地說,是唐克帶著李想南去拜訪錢亞平,邵雲亭和連陽在小區外路邊當活人站牌。此時已是放學時間,錢涵肯定在家。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跟一個小女孩說明白,她的媽媽再也不可能回到她身邊。她現在因為「媽媽去外地考察學習」而跟爸爸「暫時住在一起」。誰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這個「暫時」會變成「永遠」。
「沒什麼問題,挺好一小女孩兒。」李想南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
如果她手里那不是甜兮兮粘糊糊的吧噗,邵雲亭會一爪子將它拍掉。她這態度也太叫人冒火了,道術世家的長輩除了道術啥都不教的嗎?回答別人問題都不看對方的眼楮。真是沒有禮貌的人類!
連陽眼見這只狐狸快被李想南無所謂的態度惹毛了,卻沒有吱聲,見李想南吃完了,就問︰「還吃嗎?」。
「不吃了。」李想南搖搖頭。
邵雲亭這才發現唐克沒有回來︰「唐克人呢?」
「他還在跟錢亞平談話,我說有事兒,先回來的。」李想南回答,「狐狸,你去警局接小靈吧。」
「那你們呢?」邵雲亭不禁問道。
「我帶連陽去找柚子葉,他今天見鬼咧,不拿柚子葉洗洗澡怎麼行。」李想南說得理所當然。
邵雲亭想想倒也是。便開車走了。
李想南看向連陽,後者卻仿佛沒看懂她想要開車的眼神,反而徑直開了駕駛座那邊的車門,進車坐下。
「心情不好嗎?我們兜兜風?」他微笑著問,其實一早就察覺了李想南有些異樣的情緒。
李想南沒吭聲,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連陽開車很平穩,他們慢慢駛出市區。李想南沉默著,漸漸地閉起眼楮……。
錢亞平的家所處的小區似乎已經有些年頭了,周邊設施卻並不完善,屬于最普通的工薪階層才會選擇的住宅小區。據說陸先梅和錢亞平結婚如是年頭,卻只是月月供樓,連一輛車都供不起。陸先梅的情人馬鳴曾說過,她每天上班都要轉乘好幾輛公車,「光是每天等車、上車、下車就讓我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磨光了」。
她跟著唐克來到錢亞平家門前,唐克按下了門鈴,深綠色的防盜門上已經有些斑駁掉漆,有腳步聲向門的方向靠近,顯示出這房屋的隔音效果實在算不上好。大概是從貓眼里看到了客人的樣子後,主人才打開了門。
「唐警官,是你啊。」一個看起來面相老實的男人跟唐克打著招呼。
「這是跟我一道的小李。」唐克含糊地介紹了一下李想南,錢亞平立刻跟李想南點點頭︰「李警官啊。你好你好。」臉上帶著一絲勉強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心力交瘁。
警察和醫生、律師這些職業都有個共通點,都是平常人眼中的權威,而權威說謊,大部分人都很容易就相信。譬如此刻的唐克,很容易地就「誘使」錢亞平認為,李想南是個警察。
兩人進門後,李想南稍稍掃了一眼這客廳,從精簡的裝修和擺設來看,的確像唐克所言,這家的經濟狀況不算好,連小康都算不上。
不過,男主人錢亞平還是很客氣地倒了兩杯茶,招待他們。
唐克和他先談了幾句,李想南在一邊靜靜地听著。
「……涵涵呢?」唐克裝作不經意地問。
「在房間做作業呢。」錢亞平十指交疊,指尖輕輕地點著,「我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他苦笑一聲。
李想南站了起來︰「我去跟她聊聊。」
唐克見錢亞平上身前傾,似乎要阻攔,忙說道︰「沒關系的,只是隨便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錢亞平便沒有說什麼,只是帶著李想南來到錢涵的房間前,敲了敲門,就進去了︰「涵涵,這位叔叔是爸爸媽**朋友,爸爸和另一位叔叔要談會兒話,你幫爸爸招待這個叔叔一下,好不好?」
看著被叫做「叔叔」也一臉平靜的李想南,唐克不禁猜測。她為什麼要這樣模糊自己的性別,是個人癖好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她真的無所謂嗎?在他這個傳統的男人心中,女人最終的歸屬,總歸是找個愛人,相知相守,組建家庭。可是,他看不到李想南的未來,看不到李想南的歸宿。
唐克不曉得李想南要如何「確定」錢涵有沒有問題,所以借故支開了錢亞平。留下這兩人在房間里。
李想南努力擺出一張親善的笑臉︰「你好。」
錢涵雖然年紀小,卻是個乖巧到讓人心疼的女孩,也很懂禮貌。
「這是你的房間嗎?」。李想南的談話開頭依舊很糟糕。
「是的。」涵涵點了點頭。
這只是個可愛的孩子,並沒有什麼問題,李想南與她閑聊了一會兒,觀其氣色神態,皆是常人。而她那糟糕的話題尋找技巧也快黔驢技窮了,所以打算起身告辭。
就在她站起來準備走出房間的瞬間,涵涵很小聲很小聲地在她背後問︰「你們找到我媽媽了嗎?」。
李想南的身形一滯,轉身看著她。涵涵坐在書桌前,穿著紅白相間的格子裙,可愛的波*頭發型修飾得她嬌女敕的臉蛋越顯童真,她仰著頭,看著李想南。眸子里的無助和小心翼翼如同那墨黑的顏色一般深刻,李想南的心被扯了一下。
「你說什麼了嗎?」。她故作沒有听清地問道,甚至有些擠不出那勉強的笑容。剛剛的談話她一直回避著有關陸先梅的話題,時刻提醒著自己,她只是來看看這個小女孩有沒有問題,其他的事情不歸她管。
她有些期望涵涵搖頭否認。
可是,涵涵卻跳下椅子,走到她身邊,似乎拿出了很大的勇氣,再說了一遍︰「警察叔叔,你們找到我媽媽了嗎?」。
李想南蹲下來。模模她的頭︰「你為什麼覺得我們是在找你媽媽?」
「因為媽媽已經好幾天沒有給我打電話了,而且之前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爸爸說她想跟別人跑掉。」涵涵的眼神帶著慌張地閃爍。
「是嗎?」。除了這句話,李想南不曉得該如何作答。
涵涵卻以為她在問自己父母之前吵架的事情︰「是的,爸爸媽媽吵得很厲害,電視機被摔壞了,還有我的金魚缸……」
從她不連貫的敘述里,李想南漸漸感到一陣怒火︰「你看到他們吵架了?」這是什麼爛父母,吵架都不顧慮孩子在場的嗎?
涵涵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爸爸抓著媽媽頭發的時候,媽媽大聲讓我蒙住眼楮,回房間去。」
「那你听媽**話了嗎?」。
「嗯。」涵涵點了點頭。
李想南笑了笑︰「涵涵真乖。我不是在找你媽媽。」她偷換概念地說道。
見涵涵似乎松了一口氣,她趕緊趁她還沒提出新問題,立刻離開了她的房間。
錢亞平見她出來了,連忙招呼她繼續在客廳坐會兒,她卻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厭嫌,只是跟唐克說她還有點事情,先走了。
出了錢亞平家,她才長舒一口氣,心情down到谷底,心里有些煩躁,她忽然很想喝連陽泡的茶。
「連陽,我想吃香草吧噗。」她撥通了連陽的手機,甜食總能讓她心情好點。
雖然語氣里有一絲莫名其妙,連陽還是答應了。
本想收起手機的她,卻又給唐克傳了條簡訊︰「錢亞平之前跟陸先梅大吵一架,還動手了。可以查查。」其實,她只是很想很想找那個看起來軟弱平庸的男人的麻煩。
回頭看了看錢亞平家緊閉的大門,她仿佛透過那門,看見此時正孤獨坐在房間里的錢涵,時空一轉,她又仿佛看見錢亞平在客廳抓住陸先梅的頭發,怒火中燒地咆哮著,周圍是砸壞的電視劇,碎了一地的金魚缸,地板上快要死去的金魚在垂死掙扎,玻璃碎片割碎了跳躍的魚身。鮮血混著水在地板上流淌,陸先梅尖叫著讓女兒蒙住眼楮回房間去。
可是,涵涵蒙住了眼楮,也就代表著她沒辦法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