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最是明白我。」銀珠感激地望著巧姐,順著對方的目光抬起了頭,只見半彎月明亮潔白極美好,心情也愉悅了許多,忍不住想起年幼時姐弟與巧姐三人躺在地上整夜看星星的快樂場景,彼此相握著的手越發緊了。
「姐姐,這件事可否不告訴茹姐。」銀珠幽幽說道︰「去年從小與她訂了婚的許家突然失信悔婚,已讓茹姐心中痛苦,若再讓她知了我做的傻事,必添她的煩心事。」
巧姐點了點頭,「只你以後別犯傻,我便要謝天謝地了。」
二人分手後,巧姐回了屋,上chuang躺下,卻突然一驚,坐了起來,嘴里自語著︰「夾竹桃枝葉遇火起毒煙如此看來那丫頭福大命大,即、未被燒死,也未因佩戴的香荷起火燃起毒煙給毒死如此這般以銀珠的性子是沒有害人的膽子,難不成是有人在挑唆利用她。」想到這里巧姐輾轉未眠,恨不得沖到銀珠身邊,追問一番。
次日巧姐再去細問銀珠時,銀珠卻不願多說,閉口不談,巧姐只得作罷,離開時反復提點銀珠,「不可胡為,被人挑撥利用去了。」
絹兒早上醒下就見屋里眾女使梳頭穿衣很是忙碌,發現是自已睡過頭,慌忙起床,一番梳洗穿戴,這時卻見春兒拾起桌角下的物事問道︰「這是誰的香荷掉在這里?」
絹兒一見春兒手中拿著的那香荷卻是自家昨日丟失的,忍不住露出喜色,慌忙叫道︰「是我的。」
春兒不屑地看了一眼綠香荷,扔還給絹兒,嘴里嘀咕著︰「繡得還真是丑。」
銀珠送的香荷失而復得很讓絹兒高興,自是不理會春兒的無禮,只是這香荷拿在手中,卻有些與往日有所不同,但絹兒此刻也無暇顧及,將香荷佩在腰間,對著銅鏡將衣冠整理好,便匆匆出屋。
這一天,絹兒手中雖做著事,心中卻一直思考二姐吩咐下來的壽禮,絞盡腦汁也未想到甚底妥善之策。
要在有限的時間里繡出自家的最佳水平,真是難度頗大。絹兒長嘆一聲,苦著一張臉,皺眉眯眼,搖頭探腦,眼珠掃過牆壁時,整個人卻突然定住了,眼中漸漸露出喜色。
「哈,終于找到解釋之道了。」絹兒一時歡喜,難得手舞足蹈,沒有平時的穩重。
五月五日,端午節,本應是當今官家的生辰,但為了避俗忌,官家下今改十月十日為天寧節,從此以後趙官家就以十月十日為生辰。
一大早管家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艾草作的人形釘在門口,各屋里也擺上了裝有葵花、榴花、艾草,用絹或紙做做成的蜈蚣、蛇、蜥蠍的驅蟲木盒,象征消滅毒蟲。待午食時,桌上皆擺有新鮮水靈的應節水果如桃、杏、盧桔、楊梅等,還有艾草包的角粽,竹筒作成的筒粽,以及茭葉作的茭粽等,滿滿一桌食物極惹人食欲,甚至管家還讓人買回了幾壇菖蒲酒,讓莊中各女使小廝自飲之。
知是端午節到了,絹兒也學著莊中其他女使將香荷里裝上避毒蟲之用的艾草、蒲葉、葵花等。而繡女們更是有特殊待遇,被允得出門探采百草,以制藥作驅病去災之用,還可到河邊觀劃龍舟,自是快樂。見眾女使各打扮得鮮麗喜顏出門,迎兒、春兒、秋兒三女望著院門多有羨慕之色,只絹兒到了制作繡禮的要緊時候倒未有太關注,吃一塹長一智的她自是將所繡之物細保管好,做了一個可綁在腰間又不妨礙做事的布袋,將繡品放在其中隨身攜帶著。
丁媽媽的生辰是五月初七,只是她自不會生辰當日來到丁莊。待過了二日,午時,等有人進門告訴眾女使,丁媽媽的牛車已經到村口聲,眾女使便手捧著各自的賀禮站在院里,齊等著丁媽媽的到來。
如今天已是夏日,各女使站在院中不一會便香汗淋灕,但有絹兒這些粗使女使撐傘,端上冰水解渴解暑。
細一看各女使的站位,便知她們在莊中或是媽媽心中的地位,各院管事的婆子是在大門外等待,而院落里,大姐、二姐、月娘站前邊,緊跟著便是繡閣中的繡女、針線院的眾女使以及銀珠、柔兒、綺蘿、巧姐等女使,至于絹兒這些粗使女只能在院門口守著或站在眾女使身後等待差遣。
一會有人傳來丁媽媽已經進了丁莊,本來喧鬧歡快的氣氛傾刻間變得有些凝重安靜起來,絹兒自知肉戲來了。
不一會,便見丁媽媽進了院,身後跟著幾位女使、婆子以及一位少年。
丁媽媽身著朱紅色牡丹暗花對襟褙子,內穿繡纏枝立領素絲綢衫子,下穿粉紅十六幅羅紗裙,配上朱唇,細眉高挑,高聳的雲鬢上插了只華貴的含珠金鳳釵,很是華麗且莊重。眼見著眾女使在院中迎她,便笑道︰「各位女兒、小娘子們,這般天氣站在日下,豈不傷身,還不隨我進了屋。」
眾女使叉手謝過,依次跟隨丁媽媽進了院中大堂。
這時絹兒才看清媽媽身後的那位少年,只見他十三四歲,身材修長結實,一身黑衣看著極有精神,長得濃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雖年齡不大卻有股青澀英姿,發現絹兒瞧著他,竟然對著絹兒裂嘴一笑,還頑皮地眨了眨眼楮。
絹兒不禁嚇了一跳,忙收回眼神,過了一會才回味過來,自己曾在上元節那日見過他,依稀記得二姐喚他叫做二,如今他又跟著丁媽發身邊,難不成便是丁媽媽的小兒。
待絹兒進屋,感覺堂中整個氣氛極嚴肅安靜,讓她也忍不住屏息凝神,很是小心翼翼。而丁媽媽端坐在屋里黑漆雕牡丹躺床正中,身後是雕刻有織耕圖的桃木大風屏。
倒是那位少年見眾小娘子皆緊張,笑眯眯道︰「娘,今日莊中姐姐們為何一言不發。不像是祝壽倒像是過刑堂,不過細一看,娘這般坐勢還真像是開封府衙的大官。」一番話說出,便有人細瞧一番丁媽媽,忍不住低頭竊笑。
媽媽見兒子拿她打趣,也不生氣,莞爾一笑,拍了他一下,一臉慈祥說道︰「就你的嘴最壞最損,說不出什麼好話來。」轉頭對著眾女使輕聲道︰「你們今日這般緊張模樣,倒是我的過。」
月娘抬頭笑道︰「只是因媽媽今日越發爽利,倒讓女兒們看呆了。」說罷,從桌上捧起點茶,送到媽媽身邊。
大姐也笑容可掬地捧出一盤果餅送到媽媽面前,柔聲道︰「這是新想出來的果餅,特獻上讓媽媽品嘗。」
丁媽媽笑容滿臉,吃了一口茶又捻了小塊果餅放入口中細嚼。
見著月娘大姐這般說話,各位女使也輕松了許多,有些大膽的繡女們自是湊上前說些祝壽的話,絹兒冷眼旁觀的,只二姐獨站著,表情雖無不耐之意,卻與眾人格格不入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