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簡單的交集,隨後再次錯開?羅夏嘆口氣,回想石洞內那種膽戰心驚的感受,突然有些怯步,不如就算了,直接轉道去胤陽城吧。這個人,即使再牽動這顆曾屬于冬蘇的心,但他于身心卻的確無絲毫益處,不如及早斷掉,好去過新的人生……
腦子里微微疼痛,回憶起冬蘇被那細劍刺穿身體時的身心傷痛,她嘆口氣。有時一次訣別便再無法回首,她畢竟已經不是冬蘇,沒辦法心無芥蒂的去面對一個曾經殺害過自己身體的人,除了害怕,她恐怕不可能有更多的感情了……
小白抱著她本是想找個避風處替她處理傷處,眼看著她面色發白,心里更加急,只是疾走了兩步,身後卻也傳來腳步聲,顯是身後的尹龍澤竟是跟了上來,他心有不爽,卻不能發作,想著如今他已不是昨日小虎,懷里抱著的,也早不是昨日冬蘇,便是面對了這尹龍澤,也是物是人非不可相見相識了,那不趕的復仇之心,也早被小夏澆息,想著只要身後之人不來相犯,便是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罷了。
小白和羅夏心里安的都是假裝不認識,日後更不相識的心思,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奇怪,你要轉身走掉,身後之人卻偏追上。
「兩位可是要南下?」尹龍澤慢條斯理跟上,待幾乎與他們平行時,便開口問道,語氣雖淡漠卻不容人拒絕。
小白本欲一直走著不做例會,羅夏卻哪里能這樣縱然著,手在小白手上捏了捏,小白無法,只得停步,咬著嘴唇卻是死活不跟尹龍澤說話的。
羅夏感念著小白愁悶,也不忌諱女主開言,便答道︰「是要南下。」
尹龍澤打量著小白,雖有種奇怪感覺,卻實在想不起見過,瞧他懷里女人更覺陌生。只是他南下一行便要大戰,求賢若渴之心他自然也有,見小白身手好,便有了拉攏之意。
「你們夫婦二人若要南下,不如隨我軍隊,」他說罷停頓片刻,見兩人神色間都沒有什麼變化,既無喜色更無憂意,「有大軍護佑,便不怕遭遇山野匪賊,閣手不錯,加上懂得醫術,行軍路上也能幫上我們軍隊不少忙。」
小白冷著臉,看也不看尹龍澤,更不怕他惱怒,若不是羅夏掐著他手臂不允他亂行事,只怕早就丟下尹龍澤離開了。
羅夏听著尹龍澤的話,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怕就要留下他們駐軍隨戰。想的遠了,如果尹龍澤看重小白身手能力,只怕他們想離開,都難了。古今領袖用人才都是一般,若不得我用,便殺之不令他人重用,免除後患。若他不中意小白也罷,若是中意了……
如果此時拒絕,尚無事,尹龍澤居多也就是一怒,卻未必存了殺心。可是……這麼好的機會隨在尹龍澤身邊,她卻又不忍放棄。本想著以後離尹龍澤遠遠的,他此刻卻扔了一股莫大的機會給她,到口的肉和冬蘇的囑托讓她有些心焦。
正猶豫著,眼神一落,突然就瞧見了尹龍澤腰間掛著的細劍,雖收在鞘內,落在羅夏眼里,卻尤有寒氣,不覺間抓著小白的手便緊了。
尹龍澤微微顰眉,此兩人的怪異卻讓他心里存了不同的念頭。他注意到兩人的目光先後落在自己腰間佩劍上,心下更冷。這把劍雖對他來說有不同尋常之意,但在別人眼里,卻只是一把再尋常不過的細劍,此二人何以如此眼色?
羅夏咬了咬牙,死過之人,何以胃死。回了胤陽城平淡度日又有什麼可期待的,面對尹龍澤和曾經過往一切未結束的緣,才更讓她心焦心念。
「只是我二人不知這軍隊是何人所管,又是何以南下行軍。」羅夏說著搖了搖頭,「我們山野村夫村婦,不懂得軍隊里的規矩,更加不敢隨意隨軍而行,還是自己南下,一邊采藥一邊趕路自在些。」
尹龍澤听著她的話頭就知道她的念頭已經松動了,只是看著這夫妻二人竟是女人做主,心里詫異更大。只是笑道︰「那軍隊是我的軍隊,南下只是為了給跟隨我的人尋一處小城小鎮,安家落戶,奪一城池過自己的日子罷了。」
尹龍澤說的輕松,羅夏卻再明白不過。
「你這腿上受了傷,隨軍還有人幫手下,你們總不好一路上都是夫抱著婦而行。」尹龍澤說話的語氣很大氣,竟是已經替他們做了決定的樣子。
羅夏嘆口氣,「那便多謝大王收留照應了。」羅夏看著尹龍澤的笑意,那笑容真像一個尋到好手下的高興大王的笑容,只是,他這笑容騙的了不識之人,卻怎麼騙得了她。雖是初見,他的惡形惡狀,卻早已經在腦海里根深蒂固,她再不可能將他看成是一個心口如一的人了。
只是可憐了冬蘇,所選之人本就多疑狡詐,心狠手辣,卻仍是以單純之心相待,從不曾多一分畏怯,終究還是敗在他多年積累下來的性情之下,魂飛魄散,嬌寵不再。
跟隨著尹龍澤回了營地,尹龍澤不過淡淡的安排了他們兩人跟著一些隨軍雜務行軍,順便找了兩個小廝做了擔架為小白幫手抬著她前進,做的可謂親而不過,很是穩當。
羅夏想著便是如此,當下卻是猜中了。她早知道尹龍澤就算拉攏一人,也不會做的太過。
忍著疼讓小白幫處理了傷口,也用跌打膏揉了個透,直痛的掐著小白亂叫。旁人不知他們關系,只當是夫妻,此刻對羅夏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們活這麼多年,只怕還沒見過這麼囂張跋扈的為**。
小白知道她疼,想著她自從傷好可走動以來越發張狂的性子,心里不免都有些委屈,以前都是很溫柔的,就算惱了也不曾真狠心訓斥過他,可是她傷好後卻是下狠了心的跟著老頭兒一起整治他,逼著他學這學那,如今她疼了也知道掐著他跟著一起疼,如此發泄,他哪能不哀怨。
羅夏哪里管他心里想法,疼的極了,什麼顧忌也都忘了。只是小白給揉好後,看著他手臂上的青紫,心里疼的卻也不輕,拉著小白又是揉又是哄,眼淚嘩啦啦俱是沒少流。
小白終歸是小孩子脾性,見羅夏反過來為他流的淚更多,拍拍自己的手臂便道沒事,只是哄著她不要哭,多的一句埋怨也沒有。
隨軍幾日,羅夏便能下地走動,雖然一瘸一拐有些礙眼,但卻也不那麼疼了,人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看樣子她傷勢也不甚重。
小白也不拘束她,只是時刻不管做什麼,眼神都遛著她轉,只要她不做什麼重活,不亂跑亂跳,便由著她。
隨軍的大夫是個老人,每天都要對著羅夏和小白念叨無數遍︰「羅氏真是有福之人,羅氏真是有福之人。」要麼就說︰「雖然小白兄弟不是大富大貴,但這般待人,卻是難得啊,羅氏有福呀。」
羅夏只是默默笑著看小白,什麼時候看的小白臉紅羞愧了,才肯罷休。
兩人如此模樣,旁人便更愛打趣,行軍走野地,倒也沒那麼枯燥了。
只是羅夏心里惦記著什麼時候再會一會尹龍澤,可是平日她只是在軍後方跟著軍醫之類雜從願隨大軍,別說尹龍澤,就是軍隊尾巴都夠不上。時常遺憾,卻又總是搖頭,想著若是自己腳傷全好,可以隔著小白蹦蹦跳跳走山路後,便離開雜從隊,自己去了南方罷,莫要想著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去做冬蘇做過的蠢事。
只是閑來無事時,她便倒在擔架上,听著行軍的雜役們談論關于北煞王尹龍澤的故事。他們說,這個北煞王不簡單,本是大城內吃穿不愁的公子哥兒,卻自個兒跑到北方闖蕩,做了王,又一心給大家爭個好地界過日子。
羅夏每每听到都不禁嗤之以鼻,卻又不敢將表情表露的太過明顯,就怕自己對他們敬愛的北煞王不敬,被抬擔架之人給扔在地上。
只是羅夏隨軍十幾日,也不免佩服尹龍澤表面功夫做的漂亮。大家明知道他做事殘忍,對犯了過錯的軍士處罰酷狠,但卻個個服他,只當這便是軍法,一軍之中不能無法。
羅夏又听著說,尹王這半年性情有變,比之之前要沉穩平和不知多少倍。她听著半年時間便覺心悸,總是免不了想到半年前便是冬蘇死忌,可又不想替冬蘇自作多情的想是尹龍澤因她之死而大受打擊,才導致性情有變。回憶著之前尹龍澤的性子,也便覺得這個人即使是死了至愛,也不會多受打擊,最後總是覺得自己多慮,把尹龍澤想的太有人情味。這可是冬蘇犯的最大的錯誤了,她便是總把尹龍澤想的太好,才因為沒有顧忌,沒有提防,而慘死。
她這身體已經在尹龍澤手里死過一回,便不會讓這身體死第二回。
那麼這半年來,他即便有所改變,也不過是心思更深,城府更重而已,何必拼了自己的命,非去捋胡須呢。
羅夏想定,便似已經敲磚定板的藥離開了。
可是,人們往往忘記,越是危險的東西,越具有神秘的吸引力。
更何況是那種,記憶里有曾經的戀愛故事,卻實際上根本未與他多說過一句話的一個人,這種奇異的關系,到底具備了多麼大的魅力,羅夏總會自己體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