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西澤爾在地圖上指出的地點,兩人來到密西西比河下游,伊利湖北面的一個小平原上,距離前世M國汽車工業集中地密歇根並不遠。由于其地理位置,前世的關芷曾听說過,這里設有不少M國地下秘密研究所,當然,那都是好萊塢電影里說的。
從地圖上圈定的落點並不標準,或者說為了被衛星找準他們的去向,西澤爾有意指歪了落點。
優雅的親王閣下走到平原公路上,沒多久駛來一輛亮紅色的敞篷陸行車,重金屬音樂與引擎轟鳴作響,明亮的車燈打在路邊西澤爾和關芷兩人身上,里面一個辣妹遠遠探出半個身子,挺起波濤洶涌的本錢,撮唇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然而也就到此為止了,再之後陸行車減速停下,車上的三個男女陸續下車,交出車鎖開關,列隊在車門十步外,頂著火焰般的朋克頭和煙燻妝,乖巧一如鵪鶉。
但親王閣下顯然是不夠滿意的,尤其是看到車座上那盒TT和已經拿出來拆好的一個鮮紅避孕套,臉色更是難看,僅僅是精神力波動了一下,那三個男女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關芷想起剛才那聲口哨,感嘆這個時代的人們的雷厲風行,嘴角翹起片刻,很快回復——
畢竟是三條人命,而不是游戲,以西澤爾視普通人為螻蟻的思想,難保他不會因她這一笑,而遷怒到這幾人身上,那也太無妄之災了些。
這時,西澤爾朝她看來,關芷察覺,便轉過頭對他笑笑。
這又是一次試探,但關芷無疑不可能為這三個人求情,做多錯多,她並非對西澤爾毫無忌憚,何況,從本質而言,這世上最無需為他人憐憫的就是她了——她並非這個時代的人不是嗎?
但出乎關芷預料,即便她沒有出聲求情,西澤爾也沒再做什麼,紳士地服務關芷上車。
關芷扭頭往後望,路邊那幾人漸漸變成一個小點。
「你沒動手?」
「相信我,他們不會記得車是怎麼丟的。」
也就是說,他還是做了手腳了,然而在精神力感知中,關芷一無所覺,心里暗暗警惕,「但問題是,衛星很快就會跟過來。」
西澤爾輕輕地笑。
「這世上,還沒有在精神層面能對我絕對壓制的人。假如,他們足夠聰明的話,應該不會貿然侵入那幾只小蟲子的大腦,引爆我的精神力印記,和小蟲子一起變成白痴,嗯?」
精神層面上的戰斗,果然步步驚心,西澤爾沒殺那幾個人,並不意味著仁慈,只是留下來做蜜罐陷阱而已。
而這對關芷而言,無疑也是一次彰顯實力的警告,似乎尊敬的親王閣下,對被她小小耍弄了一道這件事,並不像表面那麼若無其事。
關芷笑了笑,沒繼續話題,翻了翻車頭置物處,找出一個黑色眼罩戴上,沒多久,呼吸便輕淺悠長起來。
西澤爾無需借後視鏡,精神力感知便清楚告訴他,旁邊這個女孩確實已經睡著了——在品嘗過夢魘效果之後,她在他身邊依然能安然睡著,甚至入睡極快,菱角般的嘴角微翹,仿佛正在好夢之中。
看著前方飛逝的景物,西澤爾忽然無聲輕笑,鮮紅的舌慢慢舌忝過嘴角,帶出幾分潤澤和魔魅。
頭上的頂棚伸出,陰影掩蓋了那雙不知在想什麼的眼。
不知過了多久,猶如算計好一般,陸行車剛停下不久,關芷便從無夢的睡眠中醒過來,沒睜開眼,便感覺身下座椅被調為斜躺,難怪她骨頭並無不適。
拉下眼罩,無論視線內或是精神力感知里,都沒有西澤爾的蹤影。
陸行車正停在一個湖泊岸邊,湖水深不見底,湖泊南岸是一片闊葉林,在這深秋時分,闊葉林木干枯的枝椏上,已經不見幾片葉子。
拉上的車頂蓋,讓車內成為可透氣的密室。關芷在應該是車門開關的地方模索片刻,不知踫到了什麼,車中滴滴一聲,車門應聲而開。
夜風夾著微腥的濕氣侵入車中,關芷踩著倒伏的干草走下車,感知中周圍是一片曠野,野趣盎然,看不到任何與人工有關的東西,顯然他們已離開公路干道很久了。
這里的靜謐令人心境安恬,將精神力鋪展開大約五千米,關芷盤膝坐下,調息靜氣,進入冥思。
剛才的睡眠洗去一身疲憊,所以關芷覺醒後的第一次冥思,也格外平順自然,像呼吸般從容。
和以往的空無一物、沒有時間空間之分的精神海不同,這一次冥思,關芷所看到的是一個龐大立體的星河,無數星系盤轉其間,無數星系的中心,是一顆足球大小的暗金色核心,發出無形的脈絡,聯系著精神海中每一個角落的脈動。
整個精神海完整無缺,但不知為何,關芷總覺得星河的運轉有些滯澀,中間那顆核心的顏色,也過于黯淡了。
沒等她多想,外部感知發出警報,有人闖進了警戒範圍內。
關芷睜眼,恰好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精神力警戒範圍的邊緣,如夜行的妖魔般,半分鐘後來到距她不到百米處,關芷鼻端聞到極淡的夾著暴虐味道的血氣,下一刻,西澤爾蒼白而英俊的臉,便近在眼前。
比游戲里的頂級輕功都不遑多讓的速度。
關芷打量了一下西澤爾。
他臉色掛著優雅的笑,興奮之色還沒從眼中褪去,身上華麗的衣物整潔如一,沒有出現任何褶皺——
假如他身上沒有血氣和剛才她的親眼所見,關芷會以為,親王閣下的離開,只是經歷一場無需熱身的腦力戰斗。
有人趕上來了,關芷想。
坐在地上冥思,她動作很放松,西澤爾對她伸出手,她剛搭上去,一股大力便從另一方襲來,身不由己地被拖進西澤爾懷中。
關芷沒有抗拒,精神力在動念間收束,在關芷抬頭的瞬間,與西澤爾的硬踫了一下。
結果當然並沒佔到便宜,西澤爾的戰斗經驗令他反應極快地防御,兩人齊齊悶哼一聲,而親王閣下眼中的興奮之色,也因此散去,神情莫測地看她。
關芷面色平靜,在西澤爾面前,她從不缺乏警惕心。
她之前的行為,可能令西澤爾誤會了什麼。
關芷想了想,先發出和解信號,「是M方的人?」
她問剛才他解決的那些人——不知為何,她對西澤爾極有信心,直覺那些人的下場,不是敗退也不是逃跑,而是被全部解決掉了,以至于西澤爾此刻如此興奮。
西澤爾背光的臉藏在暗影里,不問反答,「為什麼拒絕?」
關芷奇怪地反問,「為什麼不拒絕?」頓了頓,她想起這個時代的性開放程度,抽抽嘴角,「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對你沒興趣。」
就像江城。
忽地想到那些事,關芷心中微微一觸,有些煩亂。
真想玷污你啊
男聲低低喃語著不知內容的話,關芷表情只是稍動了一下。
也許是月色蠱惑,西澤爾看著眼前姣白的小臉,從人到靈魂都是一體的清冷,忽然神差鬼使地問︰
「你信我嗎?」。
關芷輕笑,反問,「我說信,你信嗎?」。
關芷臉上的神色,仿佛在說︰這真是一個非常拙劣的冷笑話。
——兩人都從未對彼此賦予信任,何來信任,又有和權利向對方索求信任?
西澤爾緘默。
然而有人不願緘默,哈哈笑起來,插嘴道︰「說得好,我們無往不利的親王閣下,終于也遭遇了一次滑鐵盧了」男聲就在幾步外響起,狀甚快慰。
關芷這次真的被嚇了一跳,因為她在那人出聲前,並沒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這意味著,假如此人在她冥思時下手,或許現在她已經死了。
但等到他出聲之後,感知中又有了他的存在,出現得毫不突兀,好像本來就存在——很明顯,這又是一種異能,非常適合刺殺或單兵的異能
關芷有些驚疑地看向來人,那里站著一個穿著白色研究服的亞裔青年,身形瘦削,風吹過下擺一片空蕩,兩條褲腿中的小腿,瘦得仿佛皮包骨頭。
要不是這人的臉雖瘦,視覺效果上勉強還算正常,整個人簡直和骷髏架子沒有區別。
但這不是關芷關注的重點,假如此人是敵非友,對她這樣及其依賴精神力、體能脆弱的人而言,簡直就是克星。
得到異能後,關芷心中第一次生出殺機。
「他的異能是精神力偽裝的一種,效果簡單的說,就是忽略。在特殊情況下很好用,不過你也看到了,他的體質幾乎比你還廢,連正常人都不如,差不多可以算是覺醒失敗的品種。」
西澤爾的話,令關芷再次掃過骷髏青年的,略微收起殺機,但精神力仍沉沉壓向那人。
「他是誰?」
「我名下私人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員,」西澤爾微笑,抬手的動作隨意優美,「歡迎來到我的私人研究所。」
判定陣營,令人窒息的精神力如潮水一般退去。
骷髏青年猛地跳起來,哇啦哇啦破口大罵,卻是關芷完全听不懂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