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庫不大,大致是個長寬百米左右的空間,比起上方佔地上百公頃的凡納爾堡,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即便只有百米見方,也只有盡頭左邊的角落里,擺了個博物架,旁邊的十幾個矮橫櫃上,置放著十幾個兵器架,其中五六個架子上放了兵器,其余都是閑置。
從外面兵器架的情況看,關芷知道博物架上,恐怕也有大半格子是空的。
異能界沒有魔幻小說里的什麼魔兵魔器,與之性質相類似的東西,除了強大的異能人死亡後留下的純能量,就是異能人長期攜帶的兵器或物品上,極小幾率會留下部分異能。
前者不必說,能留下純能量的異能人,無一不是強者,多半不是安樂死的,臨死前即便想留下什麼,承裝能量的容器就是一個大問題;
至于後者,物品兵器沾染產生異能的概率極小,至今沒有被發現具體規律,只知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些東西都是異能人長期帶在身邊的物品,除非死亡,從不離手——
換言之,這兩類異寶,其實都是死人留下的東西。
地下議會的密庫,與其說是寶庫,不如說成墓冢。
但第二世界中,也唯有地下議會這樣,歷史較長與家底精英俱有的組織集團,才能建出這樣的墓冢了。
但這也不是關芷覺得這個密庫是墓冢的根本原因,真正原因在于,這個密庫里真的有人,只不過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那些異寶,雖然有的是純能量,有點是能量物品,但沒有精神力激化,是無法發揮功效的,密庫里之所以能夠有一個弱化領域,就在于密庫中間放著的,那個黑色倒十字棺槨里的那個死人——
埃爾維斯.威廉.科薩羅迪,地下議會的創始人,第一使徒卡蘭迪.科薩的祖父。
有關埃爾維斯.威廉.科薩羅迪與地下議會的故事,則又是一個傳奇一般的故事,關芷這兩天在凡納爾呆著,一些大眾的野史小傳听了不少。
總體而言,給關芷的感覺,地下議會從創始人開始,就秉持某種奇妙的隱世理念,但奇怪的是,幾十年間的幾次斷承危機和改址,卻總是與表世界的上層斗爭有牽扯。
比如這位偉大的創始人,地下議會成員口中的「聖埃爾」,就是死于一次毫無新意的狙殺,在眾目睽睽之下爆頭而亡。
奇特的是,他體內的異能能量,沒有因失去精神力核心而消失,反而在失去的身體里運轉不休,形成了這個至今獨一無二的弱化領域,甚至這個領域還在不斷增強——
傳說是創始人不滅的靈魂,仍然徘徊在人間保護他的後人——地下議會的後面幾次危機,弱化領域也確實在保存地下議會的有生力量上,做出了不可取代的貢獻。
至于這位創始人被神聖化,那是後來的事了。
基于這樣奇幻特異的背景歷史,以及她身邊的種種環境因素,關芷覺得自己今晚的行動,頗有些獨身歷險的味道。
密庫里除了一個死人,就只有自己這個活人。
關芷張開精神力感知,果然立時感到某種壓抑的能量傳來,感覺無比鮮明,好比腦袋上套了個箍,不抗拒則彼此安寧,一旦抗拒,那股力量就嗡嗡念起緊箍咒。
關芷企圖強行突破這個有限空間的精神力,讓這種奇異的壓制力量,像被壓到極限的彈簧一樣,狠狠反彈回來
嗡——
關芷一下坐倒,額角發鬢微微現汗︰這一下精神力反震,比剛才她和西澤爾的對拼,要厲害得多
——就算是個死人,積蓄增長了大半個世界的能量,到底是要比關芷強悍︰
弱化異能在能量等級上,起碼穩穩站在了S級上,死死壓制住關芷,只不過關芷的精神力核心,經過破而後立的二次融合,精神海的穩定上,要遠超一般人。
何況,關芷兩天前那場「頓悟」,到底不是白給的,她直覺那種奇異的境界,對她很有好處,但具體好在哪里,關芷還不大模得清——
退出那種感悟的境界後,心境的清明感就隨著時間慢慢消退了,只不過那種異狀,倒很容易令關芷想起不止一次見過的「超神境界」。
想起阿倫,關芷不由嘆了口氣,想到彼此間立場的天遙地遠,她抿了抿唇,慢慢站起來。
博物架上的東西果然不多,關芷平視過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巴掌大的絲絨盒子里,那顆不到指甲蓋大小的水滴狀高純度白水晶,內里散放著並不刺眼的珍珠白輝光,肉眼可見的實體化的能量在里面不停旋轉,如星河般聚散。
「怪不得叫‘生命之水’,而且要以滴來計量。」關芷自言自語。
生命之水還原基因變異的功效,頗為雞肋,畢竟基因在那里,活性頂點是固定了的,就算還原了,等生物能射線吸收到一定程度,該怎麼變異也還是循原路,只不過相對而言,可能對約瑟夫這樣用試驗方法進行誘因覺醒的,可能比較有用,但治標不治本。
生命之水真正治本的,是後一種功效,也就是提高基因潛力,當然實驗室里的無數例子,已經說明了每個人活性頂點和基因變異趨向的穩定,所以覺醒後依舊是同樣的異能,但潛力會大得多。
像約瑟夫這種實驗室人工覺醒的例子,就算典型的非自然覺醒,導致了潛力不足,于是強勢的顯性變異基因強行抽取了其他基因的潛力,以致覺醒成功,卻得到了半劣化的結果。
假如約瑟夫覺醒前擁有生命之水,結果必定大為不同。
但即便是家底雄厚的地下議會,密庫里也只有這麼一滴生命之水,自己人都舍不得用,只想留著等最有潛力的新人出現,再孤注一擲狠推一把,讓其更上一層樓,哪會那麼容易出讓呢?
其實關芷還是覺得,生命之水這種一次性提升潛力的東西,功效越大,就越雞肋,地下議會的行為,就像狗熊掰棒子——
焉知下一個棒子,一定會比前面的大呢?
說不定還沒等到那根大棒子,自己就已經覆滅了,白給人做嫁衣裳。
那個童話里守著萬貫家財,卻餓死路邊的富翁,恐怕就和他們同等心理。
關芷在心里默默調侃著,她對博古架上的異寶沒有多大好奇心,眼楮一掃而過,反而對功效小得多的異兵,更有興趣。
看完密庫里的所有東西,已經過了不短時間,關芷微微嘆氣,走到那副棺槨邊坐下來,再一次緩緩放開精神力,開始冥思。
隱隱的,她直覺,在這種被壓制的情況下使用精神力,似乎對自己有某種好處。
至于,活人的異能可能會污染異寶?
——管他呢,這里的東西又不是她的
她盤膝閉上眼,與棺槨之間短短的空間里,開始衍生出一些細小精微到毫米的龜裂。
……
……
采尼.科薩帶著二長老,從一米見方的泥地里出來時,看到的,就是無數細微的黑紋衍生消解,岌岌可危地距離自己父親棺槨不到十厘米的景象。
二長老臉色大變,反而是五十多歲看起來更年輕的采尼.科薩老而彌辣,臉色雖難看,卻舉起手,穩住了二長老。
盤膝冥思的關芷,在十多分鐘後才緩緩睜眼,身前的空間裂紋隨著她的動作,應心而收,彷若蝴蝶翅膀脈絡一樣的黑色紋理,由遠而近地勻速消失,有此展露的控制力,隨沒讓地下議會的兩位長老臉色異變,心中卻震駭不已。
——這可是,最接近法則的異能之一啊,怎麼可能……
「我沒顯露過,不代表我不行。」
關芷仿佛能看出他們的心理,說了一句,然後奇怪地問,「既然你們想抓我,騙我進來就算了,為什麼連東西都不搬走呢?」
哪怕西澤爾求生命之水的事情是假,但既然要拿這種理由來騙她,起碼要有一定可信度,地下議會對這些異寶的珍視,總不會是假的。
仿佛學著一樣的二長老,看看安坐不動的關芷,又看看她身後的博古架和矮櫃,頗有幾分艱澀道︰
「那些東西,你都沒動?」
關芷了悟︰「原來你們在上面做了手腳啊。」
——所以說,密庫探寶什麼的,用寶物考驗人心,果然是俗套又必經的關卡嗎?
她的語氣只是有些訝異的起伏一下,平靜得近乎平和的態度,令人生出一種「她早就對這件事了然于心」的感覺。
有些令兩位長老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的,關芷果然絲毫不問任何有關圈套的事,而是興致勃勃地詢問︰
「所有的東西上都附著了異能嗎?為什麼我一點都感知不到呢?是什麼類型的異能?」
身邊陸續有人出來,那一小塊土地,就像游戲里的復活點一樣,除了沒有白光,幾乎一致。
二長老為後來人讓出位置,五六個年齡不一的男女從地里冒出來,分成兩伙,一伙走到二長老身後,最後「魔法師」法福也走了出來,走到另一伙領頭位置。
而地下議會的大長老采尼.科薩仍站在原地,干皺的眼皮垂下,上身略為前傾,褶皺的唇紋微動︰
「是‘契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