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落月講完事情經過,宮女們已經把早餐端上來了,皮薄肉女敕的雪白小籠包,金黃色的甜咸芝麻餡餅,撒有青蔥的蔬菜瘦肉粥,配上紫紅色的腌小蘿卜干,看起來就十分誘人。
遞給歌落月一雙烏木包銀的筷子,沈清辰才夾起一個小籠包,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看著精神不振的歌落月笑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點東西吧。」
「我這會兒怎麼吃的進去東西?」話是這麼說,可是歌落月筷子動的毫不含糊,一口把一個金黃的餡餅從滿月咬成了缺月。
她風卷殘雲般吃掉三個餡餅後,沈清辰才吃掉一小籠包子,見歌落月吃的滿嘴是油不由笑了,遞給她一一小疊紙巾,「擦擦嘴吧。」
「紙巾?你怎麼弄到的。」歌落月接過來才發現沈清辰用的不是古代常用的手帕,而是裁成小塊的雪白的軟紙。
「要知道權利是個好東西。」沈清辰漫不經心的道,「而且我學的是理工,造紙的難度不是特別大。」
「我真擔心你離開宮廷後適應不了普通人的生活。」歌落月聳聳肩道。
「難道我就對宮廷生活適應很良好了?昨天晚上的事我再也不想體驗了。」
穿著朱紅蓮紋碎花大袖的女子姿態閑適,神情舉止間從容不迫,見歌落月抬眼看她,淺淺一笑,眼瞳明亮,粉色嘴唇微啟下露出一點如玉般的貝齒,讓人什麼氣都生不起來了。
「算了,我算敗給你了。」歌落月放下筷子,隻果臉上滿是無奈。「在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被你繞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留一個隨時會在自己背後給自己一手刀的男人在身邊的,可是還是覺得有些舍不得。何況我的年齡也偏大了,現在找恐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听到歌落月終于不再繞彎,沈清辰也放下筷子,示意宮女來收拾,拉著歌落月起身,「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們邊走邊說吧。」
沈清辰心里明白,其實歌落月的問題很簡單,她不能接受她一手養成的正太其實是寧遠之的。事實上也沒幾個女人能接受一個能在她背後下手的男人,但是多年的感情不是說假,自然舍不得,何況歌落月比她大幾歲,眼見就二十,錯過這村估計也沒這個店了。
看著一向爽朗明快的歌落月露出苦惱郁悶的神情,沈清辰知道她大約是真愛著那個少年的,心下不由喟嘆。
局內人糊涂,局外人明白,沈清辰也不好說什麼,「我不也沒什麼事嗎?你要真舍不得就好好磨磨他吧,畢竟他向你下手也不是為了害你。」
卻沒想到,說起這個歌落月更生氣,「小師兄太過分了,他竟然罔顧你的性命,虧我還以為他喜歡你。」
沈清辰正隨手攀下來一支紅梅拿著賞玩,素手紅梅煞是好看,听到歌落月的論調,不由柔聲輕笑了出來。
「喜歡我?阿月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這麼傻的想法?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愛情,或者說我也好,他也好,哪有可能愛的那麼輕易?就是他此刻站在我面前說他愛我,我也不可能相信。」
她和寧遠之是並不親密的結盟關系,頂多只是算是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寧遠之為什麼會顧及自己的性命?換了她處在他那個位置上,怕是會做出和他一樣的決定。
而且和倍受寵愛天賦驚人的歌落月不同,沈清辰混在復雜的宮廷中,每個人都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而且她的天賦從來也不是多好,要花掉十年的苦工或許還不頂歌落月兩三年的功夫,所以她更現實。
歌落月看著沈清辰一臉好笑的表情,覺得自己把什麼弄錯了,比如這位同穿的***的想法。她看著沈清辰美麗臉龐上的漫不經心,突然發現她已經可以微揚尖尖的下巴,而不是上次見面時候的可愛的嬰兒肥。
「其實,你也別恨他。我小師兄他的情況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他真的挺可憐的。」她看著沈清辰,有些猶豫的道。
「且不說他是兩百年前葉皇後的直系,他的父母都死在商國上任皇帝手里,我還能記得他剛被他父親送來的那一天,真的蠻慘的。」
他的母親死在逃亡的路上,而滿身是血的男人拼著最後一氣把孩子送到山谷口就斷了氣,剩下一個可憐的四歲的孩子在山谷口守著她父親的尸體等了一天一夜,直到被人發現。或許天才和普通人從小時候就不一樣吧,反正記憶中寧遠之好像從來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提起過他的父母,好像根本什麼都記不得了。
沈清辰听完,才微微嘆了口氣,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了一絲說是無奈又像是憐憫神情,「所以我才不會怨恨誰。」本就是不相干之人,何況各有立場,各有初衷。
看著沈清辰平靜冷淡的模樣,歌落月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被沈清辰打斷了,她笑著搖搖頭,「別提這些不高興的事情了,畢竟沒造成多大的後果。記得去問問你小師兄我什麼時候回宮合適就行,你要想換男朋友,我這里也有些人選,就是地位低些。」
她的三百護衛,各個都是好男兒,不怕找不到合適的,也不一定非要吊死在一顆樹上。
兩人聊著聊著去了湖邊,柳崇海看看遠去的兩人,又看著臉色冰冷的寧遠之,突然有些脊背發寒,低聲道。「你不是要去找安平公主的嗎?」。
「不用了。」寧遠之頓了頓道,「凡事通知落月就行。」
溫潤如絲綢般的黑色長發垂在雨過天青色長袍上,襯出格外明亮柔和的面容,柳崇海看了看比平日更顯精致高遠的寧遠之,得出了一個很接近的真相的答案,他小聲嘀咕道,「你不會專程好生打扮過才見她的吧。」
「我想安平公主不需要我的道歉了。」他僵硬的道,轉身就走,「她既然不怨恨我,那我們就不必浪費時間了,需要做的事情多得是。」
「生氣了就直說嘛。」柳崇海自言自語道,「你先不顧別人性命,別人不生氣,你倒是生氣了,真是小心眼,莫名其妙……」
「師兄。」走在前面低聲柔和的呼喚,微調輕揚,柳崇海立刻寒了一個,連忙閉上了嘴。
寧遠之也知道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可是心里煩躁失落的情緒怎麼都揮之不去,或許落月說的對,自己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
喜歡?這是多麼陌生的情感……
而那邊,沈清辰挑了挑眉,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轉頭對歌落月道,「這年頭,既傻又天真的女孩子不止一個啊。」
眼前這個也算是熟人了,正是大婚那天晚上闖入她寢宮的那個頗有英氣的女孩子。她懶得處理這個女孩子,就讓人放掉了,沒想到她趁亂竟然一路跟到櫻雪宮,何況她身份本來就是宮女,倒也沒被查到。
「皇後娘娘,您救救皇上吧,他可是您的夫君啊!」她哭著求沈清辰,而沈清辰十分無語。
估計這個女孩子是不知道正是自己把葉明扔死狗一樣扔給了寧遠之吧,不過下殺手,她也不太願意,但是留著這個痴心的女孩子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真是麻煩,她側過臉嘆了口氣,剛想下手把她打暈才想起自己沒了內力,歌落月倒是躍躍欲試。
「要我幫忙嗎?」。
「多謝,打暈了送給你小師兄吧,我覺得她應該知道些什麼。」沈清辰聳聳肩,退後幾步,給歌落月留出一個施展的舞台。
沒想到沈清辰的淡漠,那女孩子一臉驚訝,但是她的武功怎麼能和歌落月想比,根本反應不及就被點了睡穴。
「武功竟然挺不錯。」歌落月驚訝道。
「她這是第二次出現在我面前了,所以我說她可能知道些什麼。」沈清辰叫人把女孩交給寧遠之,一邊皺了皺眉頭,覺得有點兒頭暈,鼻子不透氣,然後一個大噴嚏打了出來,驚落飛花無數。
然後又是一個打噴嚏接著上一個,這下連兩人身上都落了不少粉色花瓣。
「你不會感冒了吧?」歌落月看著沈清辰面色微紅,覺得有些不妙。
沈清辰後知後覺的模了模額頭,「我覺得有些頭暈。」
————————————————————我是作者很邪惡的場景轉換分界線
「皇後娘娘並無大事。」一個老太醫診脈過後退出來對屋外諸人道。「按時吃藥,注意飲食睡眠,好生修養一段時間就成了。」
此時正是從冬天過渡到春天,天氣日漸轉暖時候,最容易感冒的時候,偏生沈清辰中了化功散,內功一失,氣血變化,然後就順理成章的感冒了。
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病都來勢洶洶,上午發現自己感冒,到了下午沈清辰已經頭暈頭痛鼻塞流涕,低燒咳嗽咽喉發炎。(我承認我邪惡了,自己重感冒也不讓我家公主好受。)
「這下可有些麻煩了。」听完太醫的診斷,站在外界寧遠之神情有些焦灼。葉明現在還不能死,他們還需要他活一段時間來完全控制住局勢,並且名正言順的討伐洛國。
而這時候為了讓廣大民眾不察覺皇位出現問題,沈清辰這個皇後的配合必不可少。
可是沈清辰病的確實蠻厲害的,寧遠之踟躕了一下,想起面色蠟黃的少女,終于下定了決心,之前已經很對不起沈清辰,這次還是先讓她修養幾天吧,拖一拖,他先頂幾天好了。
沒想到,沈清辰听完他的決定後,卻皺起了眉頭,她聲音沙啞,但意志卻很堅決。
「告訴寧遠之,我拒絕。」
「為什麼?」歌落月睜大了眼,她發現越來越搞不明白沈清辰的想法了。
「因為我要萬無一失。」沈清辰翹起唇角,笑容有著很明顯的嘲諷弧度。「他大約忘了,某種程度上我和他有同一個目標。」都想讓葉明早日滾下台。
她自有自己的人生規劃,不需要別人的妥協,也不允許可能造成意外的變動。
自從和寧遠之達成協議,不,從最開始,她被決定去和親的那一天,她就心知肚明。
一旦這次叛變失敗,寧遠之可以全身而退卷土重來,畢竟他有著雄厚的勢力,可如果讓葉明翻身,她會連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