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了莊子,先下來了是一個身材修長,容貌美艷的紅衣男人,穿著打扮依舊華麗的騷包。而後下來的是個穿著粉色衣裙披著大斗篷的美貌女子,和神采奕奕的楚林不同,葉安言看起來極為疲憊,或許還有些憂傷,反正是看不出即將大婚的喜悅。
「楚林,安言。」沈清辰心下雖然狐疑,卻也上前一步,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的確是許久不見了。」楚林微笑道,「陛下的氣色依舊不錯啊。」
葉安言也淺淺笑起來,「何止氣色不錯,應該是越發美麗了才對,難怪寧大人神魂顛倒。」
她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看向寧遠之,帶著兩分天然的嬌媚,和一分沒掩飾住的憂郁,而寧遠之卻沒給她回應,沈清辰清楚的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苦澀。
只是雖然看的清楚卻也沒法子好想,這感情上的事情誰能說得清,男朋友這種東西她也只有一件自用,沒有多余的可支援別人了,何況寧遠之也是會為別人左右的人。葉安言認識寧遠之五年了,是自己認識寧遠之時間的兩倍,要想發展出什麼早就發展了,卻不用等到今日。
倒是楚林一直笑嘻嘻的,卻止不住眼神不停的看向沈清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怕是想知道歌落月的第一手消息吧。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明,她看的很清楚,雖然現在還沒挑明,落月是喜歡楚林的,楚林更是情根深種,如果真的沒有感情,如落月之爽朗直率根本就沒機會曖昧。
沈清辰想到這里,卻是側過臉來看了並排走著的寧遠之,身側的青年有著雋秀五官的側臉,精致出世的美麗卻也不失大氣。
感情一事,大概都是如此,冷漠如自己,如果真是沒什麼感情,應該是連開始的機會都沒有的,她收回了眼神,微微一笑,心底卻是有些微甜的。
反正還有很多時間,反正還不急,她可以好好的想想,到底是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四人進了小花廳,分了賓主尊卑坐下,丫環上了茶和幾色小點心,寧遠之先開了口,對著葉安言,語調是對下屬一樣的溫和親切,帶著好不作偽的關心,只是這樣的語調只怕會讓葉安言心更痛。
「我是沒想到你親自過來的。」寧遠之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微笑道,「你的婚禮準備的怎麼樣了?」
葉安言先是一愣,然後平淡的道,「除了請客的請客,其他的我都沒怎麼管,倒是去看了看公子專門讓人建的郡主府,那個園子原來是壽安公主的吧,修的挺不錯的,擺設我也挺喜歡。」
「你喜歡就好,畢竟是你的大事情,也要上些心。」楚林也笑道。
「我自然是上心的,比任何一件事都上心。」她聲音越來越低,那黯然之深讓沈清辰都忍不住嘆息。
楚林見越說情況越不對,連忙換了個話題,也是正經的話題,「那些古老最近是越來越囂張了,師弟還是正式登基吧。」
「我也這麼想。」葉安言也從黯然里月兌離出來,神色冷靜的道,「名不正兒言不順,公子最好盡快拿出決定,登基大典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帝位空虛,寧遠之也不在商國國內,楚林已經有些壓不住了,各地也發生了幾次小型的叛亂,京里流言漸長,也有些人心浮動。
「我考慮一下。」寧遠之說著,卻對楚林使了個眼色,四師兄是知道自己情況的,怎麼也這麼提議。
葉安言不知,楚林也不能只說,「以後那是以後的事了,當下卻是非這麼做不行。」
寧遠之點點頭,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打算晚上再商量,葉安言雖然也沒什麼問題,但她的本事基本只限于交際手腕上,真拿主意,還不如沈清辰來的果斷。
他們兩個聊著商國最近發生的事件,人心背向,以及處理問題的方式,沈清辰漸漸的便覺得有些坐不住了,她在商國基本是沒有什麼勢力,她懶得操心,所以一則听不懂,二則她也不想摻和他們的事情。
「你們先談著,我有些累了,先休息去。」她站起身來道。
寧遠之看了她一眼,也猜出她不想涉及商國的事情,卻依舊道,「不妨事,听著也沒壞處,再說了,現在還不到三更,你睡得著嗎?」。
不到三更,她的確是睡不著的,不過听著這些也怪無趣的,沈清辰心下有些遲疑,葉安言卻開口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和清辰一起在園子里逛逛吧。」
寧遠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沈清辰,只見她眼中隱隱贊同,便點點頭道,「也好,等會兒清辰記得和我一起回去。」
葉安言對自己的那點情愫,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清楚女人常常因嫉妒做出種種不理智的行為,不過一則葉安言的腦子還沒那麼差,二則這本就是自己的地盤,沈清辰的武功警戒心都很強,完全不擔心她會吃虧。
沈清辰和葉安言兩人結伴出去了,今天恰好是十月十五日,這莊子建在山腳下,可以看見銀盆大一輪滿月掛在山頂上,熒熒的月光落了滿地,恰是夜涼如水,月色如霜,兩人沿著池塘邊上走,原本的蓮花荷花什麼都已經枯萎了個干淨,倒是水面因夜風微微蕩漾,波動了一池子月光,遠山處隱隱的有晚歸的鳥鳴,好生的詩意,只可惜兩人都不是詩人,也寫不出什麼膾炙人口的詩歌。
大概走了有幾十米,葉安言突然開了口,聲音低低的,即使在這樣寂靜的夜里也傳不太遠,「你知道我為什麼幫著寧公子嗎?」。
沈清辰其實是知道的,只是總不能說明了,因此也不曾開口,如果她猜錯的話,葉安言也只是想找個人訴說一下,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算是情敵自己,或許只是因為葉安言沒有什麼朋友。
果然葉安言沒等沈清辰回答就繼續道,「寧公子救了我的命,在我十五歲那一年,我決定跳崖自殺,恰好被他給救了。」
沈清辰只知道寧遠之救過她,倒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此次倒是安靜听葉安言繼續講。
「他那時候說,死亡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情,但是死的要有價值,有意義,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死之前應該先把那些人送下地獄才對。」葉安言低低的笑道,「其實現在想想,我也未必有多愛寧公子,只是他恰好有我所沒有的東西。堅定,理智,一往無前,十五歲的我什麼都沒有。」
沈清辰想想寧遠之這個人,也贊同的點點頭,「他的行動力的確不錯。」可不是嘛,能篡權奪位的家伙能是行動力弱的人嗎?
听到沈清辰評價他,葉安言低低的笑了起來,「說起來你和他卻是有些相像的,同樣的堅定,或者說你比他還堅定,你是我見過最堅持原則的人。」
「我?堅持原則?我怎麼沒覺得。」沈清辰不免笑了起來,她可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堅持原則的人,反而認為自己很懂得審時度勢,譬如說當時她籌劃了那麼久只為了不來商國和親,最後也不來了嘛。
葉安言見沈清辰不幸,也不再多言,卻是淡淡的笑了,「說起來我這就快嫁人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去搶他了,我可不是那等痴纏之人,你若無情我便休,這世上固然只有一個寧遠之,可也只有一個葉安言。」
沈清辰倒是挺喜歡她這個態度的,不卑不亢,也敞開了幾分真心,「我並不指望能和他有什麼結局,只是你既然嫁了人,總要好好的過日子,那人相貌可能不如寧遠之,但為人肯定比寧遠之真誠,未必不能過好,總要自己讓自己幸福才好。」
「我會讓自己幸福的。」葉安言似乎想起什麼,神色變得淡淡,很快又恢復了過來,對沈清辰偽作凶巴巴的道,「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那等喜歡他,他卻只喜歡你,你現在卻是漫不經心的,小心以後後悔。」
「不過是個長得帥的男人而已。」沈清辰骨子里還是個穿越的現代人,現代人離婚都當回事,何況分手,因此有些不太在意。
「真心難得。」看著沈清辰似乎不受教,葉安言卻是嘆了口氣,旋即又笑著反駁了沈清辰,「再說他也不只是長得帥吧,他也很有錢,身家很可觀的。」
這個倒是真的,沈清辰听說商國的國庫十分豐盈,再想想洛國的國庫,每個月都要到處開源節流的戶部,不由的嘆了口氣,她還是很可以理解那些大臣古老想讓他和寧遠之聯姻的心情的,就沖寧遠之的錢,誰能舍得啊。
譬如現代的朝鮮和韓國,其實都是同一個種族,可是富裕程度差了太多,也難怪那些朝鮮人都想往韓國跑,雖然兩國上層互有齷齪,朝鮮領導絕不會輕易妥協,只怕是朝鮮人民群眾未必不羨慕韓國的生活。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時間畢竟不早了,就往回走,兩個都是有些心機城府之人,交淺言深的事情到底也做不來幾次,之前的話說的都有些深了,兩人就很有默契的說了些春花秋月或者女兒家的胭脂脂粉,穿著打扮的瑣碎事情。
等到可以看見正堂的燈火時候,葉安言卻突然說了一句話,「你要好好的待他。」
沈清辰一愣,看向葉安言,葉安言卻是嘆了口氣,「我已經沒法再幫他了。」
雖然這解釋很合理,可是沈清辰一瞬間還是有些不詳的感覺,好像她馬上就要逝去了一樣,不過馬上她就覺得自己只是個錯覺,葉安言正準備著大婚,大喜的事情,怎麼會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