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兒已近年關,過了農忙季節,各家男人都閑了下來,一家人都在忙忙碌碌地置辦年貨。
李家也是如此。周氏因二兒子在米行學徒,本來歷年都是提前十余天才開始采辦,今年硬是提前了一個月。
不是為了多辦點年貨,只是為了多上幾次集市,順便看看李富。雖知道越是年關買賣興隆,李富就越忙,就算去了也難得有時間說句話。但是一家人還是勤勤地往集市上跑,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因此,用來給李棗兒縫制新襖的粗布挑了三次,不是說太硬,就是嫌不夠厚;貼春聯的紅紙挑了兩次,一會兒說太紅,一會兒說眼色太土;就連蒸年糕,是用黃米還是糯米也爭執了許久。
折騰到最後,米行的老板哭笑不得地許了李富半天假,準他在三十那天,可以下午回家,待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去。
如此,一家人遂了心,這才有心思忙別的,高高興興地置辦起年貨來。
然而,李棗兒卻不大開心,因為李富許諾的算盤還沒有兌現。
因為怕李富早早出外學徒,荒疏了兄弟之間的感情。周氏次次去看李富時,都是由李平安套了大車,全家人一起去,李棗兒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每次見面,李富都像干脆忘記了這回事情,根本沒有要給她算盤的樣子。因此李棗兒不免又失落又生氣,又因幾次在集市上看到算盤,但是苦于沒有理由開口想父母要,更是悻悻,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就連周氏抱著她進了布莊也不知曉。
周氏可能發現了李棗兒的無精打采,忍不住擔心起來,連忙拉了一匹紅色的料子,披在她身上試探。見她還是不怎麼感興趣,不由得真正緊張起來,以為她是哪里不舒服,甚至跟李平安商量起來,年貨先不辦了,要先給她請郎中看病。
李棗兒連忙打起精神,總不能真的讓周氏把置辦年貨的錢去給她看病吧?于是擠了笑,興高采烈去抓玩那匹紅布。
一看之下,不免又生了幾分感概。她以前看祖輩們留下的被褥,不是紅就是綠,還印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土得不得了。當時總覺得,以前人怎麼就穿戴這個!
眼下見到手里這塊,一馬平川的純紅,連一點兒雜色都沒有,也不知道過水掉不掉色。質地雖然厚實,但是又粗又硬,一捏還全是褶子。總之,給李棗兒的感覺是,簡直解放前比繡了紅花的綠褲子還土。
果然還是技術問題。
李棗兒嘆息,一邊暗自安慰自己,入鄉隨俗吧,一邊對周氏「咯咯」笑著,眼楮瞄著布莊伙計手里的算盤,渴望不已。
周氏哪里知道李棗兒的心里,見她終于有了精神,心道可能是這幾日折騰的狠了,只是累罷了,這才放心,先將紅布扯了,給李吉扯了褐色的,李平安是灰色的,幾個兒子一律是扯了藍布。
「你自己的呢?干脆和棗兒一樣,就這紅的吧?」李平安倒也沒楞到不可就藥,一眼就發現自家媳婦沒選料子,于是在一邊開口道。
「選啥?以前的衣服夠穿。」周氏一邊說一邊從貼心的內襟里去了錢,一文一文地數給伙計。
「那我也不要了。我衣服也夠。」李平安臉上不悅,伸手攔著周氏。
周氏躲過李平安的手,依舊數錢,笑道︰「什麼夠?你們男人要下田,衣服磨得厲害。哪個上沒幾塊補丁,還能穿?」
「不露 就能穿。」李平安沉了臉,伸手扯了布角遞給老板,指著周氏︰「麻煩扯個我媳婦的份。」
那伙計因知是周氏付賬,听了李平安的話不免猶豫,扭頭去看周氏。
周氏見丈夫不高興,立即對伙計笑道︰「那就听我當家的,麻煩小哥兒了。」說著比量著一匹略青的料子,對李平安道︰「都六個娃了,可不能穿紅的讓人笑話。我想要這個,行嗎?」。
李平安自然說好,當下叫伙計扯好包了,周氏一一地數過,準備付賬。
李棗兒已經交給香鳳抱著,視線正好比櫃台高一點點,能見周氏小心地將銅錢取出,一文一文地數給伙計的謹慎模樣。
還能看見那伙計一臉不屑的表情,想是在暗自嘲笑周氏數錢數得慢。
但李棗兒這是很正常的。古時店鋪算賬都是一代傳一代,師傅傳徒弟,除了做學問,或者是數學家,很少人系統學過算數,一般私塾也不開設算數。所以一般百姓都不精于算數,又因是算錢,自然更加小心。
也許是看不過那伙計越來越輕蔑的表情,也許是心情不好有些焦躁,李棗兒不知怎麼的一個忍不住,開口就吐出一個數字︰「一錢二。」
李家眾人和那個伙計均是一愣,視線都落在李棗兒身上。李棗兒緩了神兒,心里不免發慌,伸手去夠櫃上的錢,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錢兒!錢兒!」
「原來是喊錢,」周氏這才笑著收了驚訝的表情,刮了刮李棗兒的鼻子︰「好閨女,雖然數錯了,但這麼小就認錢,將來也就個管事的。」說完笑著數了一錢四,交那伙計收了,回頭接了李棗兒抱了,與拿著東西的李平安說笑道︰「這丫頭認錢,說不準將來是個地主婆。」
李平安呵呵一笑,道︰「認錢不好啊?將來大了幫你持家,你也好歇歇。」
周氏也笑,道︰「倒不用幫我管家,只盼著以後到了婆家,能管事立足就是了。」
李平安听了連連點頭,手下忙活著將采買來的東西裝車,一家人高高興興繼續買東西。
但李棗兒卻再也高興不起來。剛才月兌口而出的後怕掩不住算錯錢的懊惱,她想了又想,怎麼也不知道自己錯哪里了。想了許久才漸漸想起,或者這個時候的丈量方法與她知曉的有差別,大約是差在這上面了。
想到這兒,挫敗感和著隱隱的恐懼油然而生。
想她上了十幾年的學,幾次方幾次冪無窮小數點都算過,到了這里竟然連幾尺布值幾個錢都算不明白。事事與她知道的不同,事事都要從頭學起。
而且她一個女娃,即使想學習也不能上私塾,就是說,一切只能靠自學!
長長嘆息一聲,這樣的生活,她能適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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