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遍體鱗傷、無力在倒雪地上的雲朝陽身前,碧蕊恨恨地看著他,小聲問︰「為什麼?明明你不是這麼答應我的。」
雲朝陽嗆笑一聲,也小聲道︰「以我為餌,引來賢貞,又以我和賢貞為餌,引來朱珍珍。制住賢貞,給朱珍珍下藥,找人來與她作出苟且的樣子,然後將這一切推給賢貞——畢竟她是那種地方出來的,有那種下作的藥並不奇怪。一石二鳥除掉朱珍珍和賢貞,讓你成為雲正陽身邊獨一無二的女人。沒錯,我是這樣答應你的。但……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嗎?」。
碧蕊恨聲道︰「那你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
「好處多了。」雲朝陽吐了一口血沫子,笑道︰「我只和你說一樣。經此一事,以朱珍珍的脾氣,你的聰明,還有爺爺、爹和大娘的性格而言,大概二弟身邊再難有別的女人了。因而,從今以後,你和朱珍珍之間,勢必要拼個你死我活。她有地位,你有手段,這出戲,必然十分精彩。」
「為了這個,你不惜將自己也賠進去?」碧蕊咬牙道。
「為的多了,可是沒必要和你說。」雲朝陽幾乎疼得不能動,卻好像很愉快,見碧蕊呆著不動,提醒道︰「爺爺等著你回話呢。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怎麼說吧?」
碧蕊狠狠地看了雲朝陽一眼,從袖口取了些散碎銀子,背著身後的主子們,將銀子悄悄遞給一邊站著的提著棍子的下人,冷聲道︰「狠狠的打。」
那幫下人最是牆頭草,眼見雲朝陽失勢,賊眉鼠眼地掃了眼周圍,飛快地將銀子收起來,賠笑道︰「是,碧蕊姑娘。」
輕輕「哼」了一聲,碧蕊回頭,清脆地道︰「回老太爺,大少爺說,今日這事被李家兩位夫人撞見了,怕是難以求得大少夫人原諒,老太爺要的東西,只怕也拿不回來了。」
「沒用的東西」雲大財狠狠「哼」了一聲,拄著拐杖站起來,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見父親擺明不管此事了,氣瘋了的雲耀祖指著雲朝陽,大吼︰「打,給我狠狠地打打死了攆出去從今以後,雲家沒有這個畜生」又盯著賢貞,猙獰地道︰「還有這個賤人,一並攆出雲家」
又是一棍子狠狠地落在身上,雲朝陽閉了閉眼,感覺額角上剛剛被冰雪凝住的傷口又裂開了,溫熱的血流了下來,眼前有些模糊。
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盛怒之中的雲耀祖,那張冰雕木刻一般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憐惜。
就算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莫非父親真的一定要看著他死在眼前才甘心嗎?
雲朝陽心里一痛,幾乎就這樣昏過去時,忽然听到一身騷動,迅速地由遠及近。
本不欲理會,哪知耳邊卻听到了最渴望的聲音。
「雲朝陽呢?你們把他藏哪里去了?這個負心漢,今天我一定要見他千刀萬剮」
拼命地抬起頭,眼中映入的是李棗兒得理不讓人的模樣,她帶著許多人,風一樣卷進來,白色的裙子隨風漾起,上面繡著的粉紅花朵飄飄灑灑,好似一片燦爛花海。
雲朝陽看見,李棗兒感到他的視線,扭頭看過來,凶狠地瞪了瞪他。
心里沒來由地一暖,很想笑。
雲耀祖見李棗兒沖了進來,一愣,隨即怒道︰「你來做什麼?」
李棗兒指了指雲朝陽,理直氣壯地道︰「找他」
雲耀祖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找他做什麼他已不是我雲家的人」
「我剛听見了。」李棗兒大聲道︰「不過,他雖已不是你雲家的人,但目前還仍是我的丈夫。你們不要,我要」
「棗兒。」雲朝陽聞言有些慌,掙扎著要出言制止。
「你閉嘴」李棗兒看樣子十分生氣,「這人欺負了我,哪里就能這麼算了?就這麼被你們打死,不是白白便宜了他?我現在要把他帶走,我要一個一個的切掉他的手指頭,再一個一個地切掉他的腳指頭,我要一刀一刀地折磨他,挖出他的眼珠子,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肝,挖出他的肺……」
偷眼一瞧,見在場的人的臉色都有些發青,李棗兒才滿意地住了嘴,「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我就是要把他拖回去泄氣,你們誰攔我,我就和誰不客氣。」
雲耀祖顯然並不想這樣輕易答應,正要說話時,送了雲大財回去的梅普復又出現,走到雲耀祖身邊,低聲道︰「老爺,大少爺如今只剩一口氣,倒不如送給這李家小姐做個人情。畢竟一個鎮上,大少爺已然讓人家受了委屈,我們再攔著不讓人家出氣,這以後,怕是不好相處了。」
雲耀祖一听倒也有理,便輕輕地點了點頭。于是梅普對李棗兒道︰「少夫人,老爺已經答應讓你帶走大少爺了。」
看了眼梅普,李棗兒叫道︰「武丁,扛起這個混蛋」
武丁應了一聲,走過去輕松將雲朝陽扛在肩上,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竟真的沒人過來阻攔。
見沒人阻攔,李棗兒反倒皺了皺眉,看著雲耀祖,「我這就將他帶走了,我可先說好,他落在我手里,我肯定讓他不得好死,你……備好棺材,今日他出了這個門,日後,你可就再見不到這個兒子了。」
雲耀祖厭惡地看了雲朝陽一眼,擺擺手,道︰「我沒生過這樣的畜生你愛怎樣就怎樣」
「你……」李棗兒臉色一變,正要說什麼,掛在武丁肩頭的雲朝陽勉強開口,小聲道︰「棗兒,算了。」
「哼」了一聲,李棗兒看一眼賢貞,「把這人也給我帶走,勾引我男人,我絕饒不了他。」
賢貞已經傻了一樣,呆呆地跪在哪里,李家兩個下人走過來,兩邊一架,將她拖了起來。
回頭緩緩掃過那些冷眼旁觀、幸災樂禍的人,目光最後落在唯一十分傷痛的秦婉貞身上,李棗兒柔聲道︰「娘,您不過來看看他‘最後’一眼?」
秦婉貞聞言身子動了動,然被雲耀祖箭一般的目光一瞪,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搖了搖頭。
李棗兒眼中閃過失望,卻仍不死心,看向雲朝陽唯一的親妹妹雲披霞,「披霞,你不過來看看你大哥?」
雲披霞輕飄飄的看過來,朱唇輕啟,吐出兩個字︰「無恥」
不忍去看雲朝陽此時的表情,李棗兒剜心地痛起來,咬了咬牙,「走」
一行人出了雲家大門,一下子拐進旁邊的小巷,一輛馬車正停在那里,香鳳和秋展萍一臉焦急地張望著,看見李棗兒都應了過來,「棗兒,妹夫呢?你把他……」還沒問完,便看見武丁背上的雲朝陽——為了讓雲朝陽更舒服些,出了那些人的視線,武丁就換了個姿勢,將雲朝陽背了起來,頓時抽了口氣,圍了上來,「怎麼下這麼重的手?不過才一會兒功夫……」
「我們先回去。」
張羅著將雲朝陽小心翼翼地扶進馬車里躺下,幾人上了車,李棗兒拿了手絹,輕輕地將雲朝陽臉上的血擦淨,其他不知傷到了哪里,也不敢再動。
雲朝陽痛苦地喘了幾口氣,覺得每一呼吸都是疼的,卻忍不住問道︰「棗兒,你怎麼來了?」
「我干什麼要告訴你?」李棗兒好似正氣著,沒個好臉色。
「棗兒」香鳳拍了拍李棗兒的手背,輕責道︰「剛剛急的那個樣子,怎麼人接出來了,反又這個樣子」說完對雲朝陽笑了笑,「妹夫,你是沒見到,方才我們被趕出雲家,見你爹那個樣子,知道事情不妙,就急急忙忙往家去找人商量。哪想,半路上,就看見棗兒帶了幾個人,匆匆忙忙地往這邊趕,說是來找你。當時,我們還什麼都來不及說,後來我們把事情和她說了,她……」
「大嫂」李棗兒打斷香鳳的話,板著臉道︰「他傷成這個樣子,哪有力氣聊天。」
「對不起。」香鳳一笑,看向雲朝陽,見他那樣難受的樣子,也實在擔心,「妹夫,你怎樣了?你爹也真是的,再怎麼生氣,也是自己親生兒子啊,怎麼下得了手。」
雲朝陽嘴角抽動,似乎是想笑一笑,卻扯到傷口,忍不住低低申吟一聲,幾乎是同時,感到一雙微微顫抖的手伸進他的手掌中,頓了頓,緊緊地握住。吃力地抬眼,清清楚楚地看見李棗兒眼中的擔憂和心痛,張了張嘴,「疼死我了。」
李棗兒眨了眨眼,一顆淚珠砸在雲朝陽的手背上,卻咧開嘴角,笑罵︰「讓你瞞著我自作聰明,活該」
不敢再笑,但眼中卻全是溫柔的笑意,雲朝陽靜靜地看著李棗兒,直到馬車行到李家,直到他被人扶到床上躺下,直到大夫處理過傷口、開了方離開,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他仍未收回那專注的目光,李棗兒也沒有放開雲朝陽的手。
「棗兒,你不生氣了?」
總算李棗兒趕的及時,雲朝陽身體底子又好,此番雖然傷的不輕,但好在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內腑,算是沒有大礙,又因想念李棗兒,且心有疑問,故而強打精神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