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趙王氏,那是越幫越忙!趙成材當即勸道。「娘,您去恐怕不大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母親生得見不得人麼?」
這個……趙成材無話可說了。
沒關系,章清亭有話回!「婆婆,您確實不適合去。不僅您不適合,」她瞧著張發財和張羅氏,「幾位長輩都不合適!」
不等他們發問,她主動解釋,「這生意只是媳婦做著試試的,還不知成不成。若是成了倒好說,若是不成,還勞煩你們幾位長輩去店里忙前忙後的,一來外人看著不象樣,二來你們面上也不光彩。」
「就是就是!」趙成材頭點得跟搗蒜似的,趕緊幫腔,「娘您到年下,還忙著呢!成天張家請李家接的,哪里有空管這些小事?況且今年家里過年人又多,事事都需要您操心打點。娘子做這小本生意,至多讓弟弟妹妹們幫著干干就行了,哪里能勞煩您出馬呢?」
這秀才還挺可愛的!章清亭心下暗笑,面上卻正色道。「相公說得有理,不僅是幾位長輩,就連相公都不好讓他去幫忙的。」
「嗯嗯,我也不去!」趙成材忙忙的表著態。
這麼一說,趙王氏想想也是啊,自己畢竟是婆婆了,章清亭肯定不會把掌櫃一職讓給她,難不成到時她坐著,反把自己指揮得團團轉?不行!太不成體統了!可自己不去吧,那完全就章清亭一人說了算,賺多賺少只有她一人知道。到底不放心,當下就道,「那讓你弟妹都去好生學著,若有什麼不會的,成材你這兩天趕緊教教他們……」
「姐夫,那我們也來學!」張金寶倒是總算也要求進步了一回。
趙王氏橫了他們一眼,心想你們來湊什麼熱鬧?縱是教會了你們,也不會跟咱們家一條心,想想待會還得私下再叮囑大兒子幾句,此時卻不好多說,只道,「你弟弟人也機靈,妹妹做事仔細,到時幫你收個錢,招呼客人都是會的。縱然開始有些生疏,歷練歷練也就好了。媳婦,你可得多幫帶著點。」
章清亭心想。這是想在我那兒安兩個眼線啊?心下月復誹,嘴上虛應著,「那是當然,到時看有什麼合適的,就讓他們來學學唄!」
她已經打定主意,若是要來,就讓張金寶和趙成棟跟方德海做小工去!在那老狐狸手底下,他們要是有本事能偷到師,那倒是他們的本事了!
張小蝶和趙玉蘭這兩丫頭都好搞定,倒可以在前頭櫃台切肉稱秤,招呼下客人。至于銀錢,那只能由自己來收才能放心。
章清亭交待完畢,大家都沒二話,她自起身出去,張家幾口子趕緊追了上去。
這邊趙王氏也把幾個子女留下,開始絮絮交待。一是逼著讓趙成材趕緊教會弟妹認數算賬,免得章清亭到時有借口不收他們。二是逼著趙成材在章清亭那兒吹吹枕頭風,就是弟妹不好,也得給他們安排進去謀個好差事。
「總之,就是得讓咱們家的人在那里頭看著!」
趙成材十分無奈,干脆把話說得直白。「娘,娘子是開門做生意,不是一家子閑著沒事鬧著過家家。您是要她賺外人的錢,還是想讓咱們去賺她的錢?若是想賺她的錢,那這生意也不用做了,干脆讓她把錢給您得了,何必還得讓弟妹去她跟前鬧這些貓膩?您既說拿她當媳婦,干嘛又把咱們家跟她分得這麼清楚?那不是還拿她當外人麼?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要是這麼著,我可沒法管這趟子事!」
趙王氏訕訕的說不出話來,末了只得找借口,「傻兒子,我這不是怕她攢下私房來,日後沒你的份兒麼?」
「娘!您還要我說多少次?這是娘子自己出的本錢,自己每天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主意,又熱臉貼人家冷,好不容易才做成的事情。說句公道話,那錢啊,她願意給咱們花是情份,不願給咱們花是本分!我是沒臉有二話的。說得難听點,自她進門,咱家出了一文錢沒?給她扯過一尺布的衣裳沒?這幾日還大魚大肉的吃著她的錢,您不常教我們做人得有個良心麼?娘子算是好心了,從來就沒計較什麼,咱們不能佔著人家便宜還不知感激!」
趙秀才難得發揮口才一回,說得趙王氏無言以對。
「孩子他娘,兒子說得對哩!」趙老實也出言相幫。「這媳婦雖然嘴上不討你喜歡,但你讓她買菜,她不就買了?瞧瞧這幾天吃的,怎麼對不住咱們?有這樣的媳婦,你就知足吧!孩子們的事,讓她自個兒折騰去,你管那麼多干什麼?」
趙王氏被二人說得無語,嘟著嘴道,「那我又不是為了我自己,還不是想給家里多攢一點?要是她肯把掙的銀子交給我,你看我管不管!」
這怎麼可能?連趙成材都覺得他娘太異想天開了,「哦,娘子把錢交給您,要做什麼都得到您手上來取,您這還不叫管啊?這不管得更寬了!人又不三歲小孩兒,事事都要听您的!」
趙王氏被兒子噎得說不出話來,當下惱羞成怒,「成材,你這怎麼回事?就知道替你媳婦說好話。是不是你們小夫妻倆成心撇下我們悶聲大發財去?」
這也太冤枉人了!一次兩次的都拿這話傷人,趙成材也真生氣了,「娘!您別來來去去的總是疑心這個,疑心那個的成不成?我們怎麼撇下你們了?虧您還說一家子人要同心齊力呢,這買賣還沒開張。您倒先擔心分錢不均了,既如此,這生意還有什麼做頭?不如不做,大家清靜!」
「你……你還說你沒私心?那怎麼我一說就急了?」
「我怎麼急了?分明是您不講理嘛!」
「我哪兒不講理了?為什麼就不許我管錢?分明就是有私心!」
「是是是!我們就有私心了!這生意我去跟娘子說,咱家的人一個也別想摻和進去!全歸她一人打理!」趙成材賭氣扭頭就出去了。
「你看他!」趙王氏氣得直跺腳,「我真算是白養這個兒了!索性鬧上一場,全都做不成拉倒!」
後頭趙成棟忙把氣得七竅生煙,要出去尋釁滋事的老娘拉住,「娘!您可千萬別沖動!您要是真把哥哥嫂子惹惱了,鬧著跟咱們分了家,吃虧的可是咱們!」
這也是他的小私心。嫂子再本事,掙再多錢,只要爹娘在,不分家,這錢里頭就有他的一份,干嘛要在這關鍵時候撕破臉?
「咱們好不容易才把哥哥供出來,接了嫂子過上幾天好日子,這眼看著他們就要開鋪做買賣賺大錢了,可千萬不能分家!只要他們掙了錢,總在咱們家里,到時短不了咱們的,可要是分了出去,那可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沒了!」
趙王氏被小兒子這麼一勸,冷靜了下來,現在若是撕破臉確實沒意思,小兒子說得對,只要不出這個門,這錢始終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也飛不出多遠去。忍一時風平浪靜吧!
趙玉蘭怯怯的上前勸解,「娘,哥剛才其實說得也有些道理……」
「死丫頭,那丫頭給你灌了迷魂湯啦?總幫著她說話!」
趙王氏正好有氣沒地方出,就手給了女兒兩下子,好巧不巧,就把她藏在袖中那朵小紅花給打了出來。
趙王氏一下搶了過來,厲聲質問,「這是哪里來的?」
「大……大嫂給的。」
「呸!」趙王氏一下扔到地下,踩了個稀爛,「就這種爛貨色就把你收買了?真是沒點長進!」
趙玉蘭瞧著那花,簡直象把她的心都踩碎了,「娘——」
「沒用的東西!還不趕緊燒飯去!」打發走了趙玉蘭,趙王氏理理思緒,對二兒子道,「成棟,回頭你還是找你哥去,好生學著點,到時盯著你嫂子。凡事多留個心眼,知道麼?」
「知道了!哥那脾氣你還不曉得?過會兒就沒事了!倒是娘您以後在嫂子面前注意點,別惹惱她才是真的,畢竟她管著錢呢!」
說得有理,趙王氏點了點頭,「還是你懂事,一點兒不象你姐!傻頭傻腦的!」
那頭趙成材氣鼓鼓的回了東廂,卻見章清亭冷著臉正把張家一伙往外轟,想來也是為了生意之事磨纏了半天。二人對望,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眼色。
趙成材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坐了下來。這事情還沒開張,一個二個都為了利益而著急,要是真掙了錢,那還了得?他狠狠心,「娘子,干脆你那生意一個家里的人都不要用,免得礙手礙腳的。」
章清亭卻比他想得實際,「不可能!我好說歹說了半天,才打發了你母親,要是再不讓你弟妹進來,你母親能去拆鋪子!」
這是大實話。
要是擱以前,趙成材準不能相信,可如今卻由不得他不信,「娘以前不是這樣的!咱家雖然窮,但娘一直教我們做人要有骨氣,有志氣,怎麼現在,全都變樣了?」
章清亭沒見過以前的趙王氏,不好評論。但張家那六口方才來的中心思想也就一個,這生意既是她伸的頭,那麼張家無論如何就理當佔上頭一份,別給趙家佔了便宜去!
「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全是人性使然,非關對錯,由他們去吧!先把事情做起來要緊。」章清亭在大家族里爭權奪利的事情見得多了,倒比趙成材看得更開。
趙成材不禁嘆服,「娘子竟有如此胸襟,倒叫我自愧不如了。」
章清亭想了想,自己明日要去取錢,還得接了方老頭租鋪子,身邊不能沒個人,這趙成材跟在自己身邊,恐怕這錢的事情就瞞不過他了,瞧他人尚有幾分正氣,于是便道,「明**跟我出去,再不能多帶一人,我用了多少錢,回頭也別跟大伙兒說,可以麼?」
趙成材正色道,「這你放心!我可不是那饒舌之人。」
中午吃了頓大餐,晚上不過是把剩菜熱熱,再炒幾個小菜一湊,便是一頓了。
兩家人各懷鬼胎,一頓飯吃得冷清疏離,遠沒有中午時的熱鬧親近。
飯後倒是也在庭中擺了張桌子,擱上糕點瓜果,泡了壺茶,賞月也就是那麼個意思。除了銀寶元寶不懂事,玩得高興,其他人都是沉默不語。
等圓圓的月亮爬上樹梢,遠遠的響起了游玩歡笑之聲,更顯得家中氣氛沉悶。
趙成材忽地想起,起身道,「娘子,要不我們出去放燈吧?」
放燈?章清亭還真不知道是干什麼。見呆在家中實在無趣,便道,「那好,我進去收拾一下。」
他倆這一動,其他人也跟著動了,「那我們陪你們去!」
趙成材氣還未全消,管他是哪家的弟妹,一甩袖子道,「我們不要你們陪!」
趙王氏不高興了,陰陽怪氣的說了句,「人家小夫妻要說悄悄話,你們干嘛這麼不識趣?」
趙成材借著夜色索性老著臉道,「就是!還是娘懂得人情世故!娘子,走吧!」
章清亭忍俊不禁,隨著秀才大搖大擺的出門去了。
這下可把趙王氏氣得無語,月也不賞了,回房生悶氣去。
張金寶和張小蝶一對眼神,「妹子、弟弟!走,哥哥帶你們玩去!」
「那我也去!」張發財也想跟著,張金寶白他一眼,「您也不看看多大歲數了,還放燈啊?就在家呆著吧!到時大姐瞧見你,非生氣不可!」
他帶著幾個弟妹走了。
這邊趙成棟也坐不住了,「姐,要不咱倆也去逛逛?」
趙玉蘭搖了搖頭,「娘會罵的。」
「沒事,有我呢!」
趙老實道,「去吧,一年也就一回,是你們年輕人熱鬧的時候。你母親那兒爹去說!成棟,跟好你姐姐,早些回來!」
趙玉蘭猶豫了一下,這才跟弟弟一塊兒出去。
這邊幾個老人也就散了,各自回屋休息。
章清亭隨趙秀才出了門,就見他帶著自己往河邊熱鬧處而行。
就見那河上已經是燭光點點,飄著許多盞大大小小的蓮花燈,煞是好看。
章清亭不懂這是干什麼,直接又怕露餡,想一想便換了個語氣,作了一揖,打著官腔笑問,「趙兄,請問此地這是何等風俗啊?」
趙成材以為她是考自己呢,當下也笑了,回了一禮,「張兄,本地風俗,每逢中秋八月十五,青年男女皆到河邊放燈,未婚的祈求佳偶天成,已婚的祈求……」早生貴子。
他沒好意思說出來,章清亭卻猜到了。面上微微一紅,把話題岔開了過去,「那不如你我也上前放一盞燈,祝趙兄學業有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那我也祝張兄生意興隆,一本萬利,財源滾滾。」
二人說笑著,就來到河邊。
賣花燈的生意火爆,花六文錢排了半天隊才買了兩盞小花燈,章清亭不由感慨,「世人能否心想事成自是難料,可這老板卻是賺得盆滿缽滿了。」
趙成材笑接了一句,「這就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章清亭卻突然似有所悟,怔怔的出了好一會兒神。這做生意是否也要與人方便,才得自己方便呢?那她那小店里還能做些什麼,能讓顧客覺得更加方便的?
那賣花燈的旁邊備有筆墨,趙成材自己提筆寫了個學業有成,又提上自己的名字,卻見章清亭還在出神,「你在想什麼?咱們趕緊寫了去放燈吧!」
章清亭這才回過神來,寫上一帆風順四字,又想當然的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回她寫得是行書,趙成材看得明白,心下詫異,娘子怎麼寫下這個名字?這不是她的名字啊?
趙成材試探性的問道,「娘子,你的名字是不是寫錯了?」
章清亭這才回過神來,暗叫不妙,提筆就將那名字抹掉,又在旁邊補上張蜻蜓三字。不過筆法就明顯沒有方才純熟了。
見他疑惑,章清亭掩飾道,「我只覺那三字好看,常恨不能生那個名字,所以就寫慣了。」
哦,原來如此!趙成材不再追問了,和她一起放了燈,祝禱道,「希望我們都能心想事成!」
「一定!一定!」
兩人相視一笑,正要離開,卻听見有人在喊,「虎子哥,真的是你啊!」
一個十一二歲梳著總角的小男孩歡歡喜喜跑了過來,趙成材見了他,卻略顯幾分尷尬,「玉成,你怎麼來了?」
「我姐帶我來的!姐!虎子哥在這兒呢!」
听到他姐也在,趙成材更覺不安了,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後頭人影一閃,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已經站了出來,「小……趙大哥。」
章清亭定楮一瞧,這不是那楊小桃麼?楊小桃也認出來了,這不那天和趙成材吵架掉到水里去的姑娘?
旁邊的楊玉成好奇的上下打量著章清亭,「虎子哥,這就是你娶的那個殺豬女?」
真沒禮貌!章清亭橫了他一眼,很高姿態的道,「我先回去了。」
給你們一個談情說愛的機會,自己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