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逸先帶她們進的小庫房,放的都是些處理貨。架子上的那些布匹少有成匹的,以零散的布料居多,東一塊西一塊的,大小不等,想是把前頭那些污淖的裁了下來,後頭好的依舊拿去正價賣了。
周大娘瞧得直皺眉,這些料子若是要做起來可就太費事了,還不如去買些現成的好料子回來加工。
高逸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一點也不虛偽矯情,「這些料子統共算起來有十一匹多一點的量,但委實太過零散了,若是兩位看得上,就二百兩銀子,全給你們。若是看不上,咱們到隔壁,還有好料子!」
周大娘連忙道,「那去隔壁瞧瞧吧!」
章清亭卻注意到,這間庫房地下還堆著幾個大木頭箱子,順口就問了高逸一句,「這兒又是什麼?」
高逸苦笑,「全是碎瓷器,這個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若是布匹,洗洗縫縫,也是能穿的,可這瓷器砸了,還能有什麼用?只是舍不得扔,看著又添堵,正發愁呢!」
章清亭心中一動,「那能打開瞧瞧麼?」
「可以啊!」箱子都沒上釘,高逸隨手就開了兩個,「瞧瞧,多漂亮的瓷器,可惜現在一點用也沒了!」
章清亭心下思忖著,嘴里卻隨著周大娘附合了幾句惋惜,便出來了。
隔壁庫房里,也只剩十來匹料子了,但顏色花型均屬上等,很是華麗。
高逸道,「這回咱們進的貨本來就比預期的耽擱了一個月,市面上都等了許久了。又因有不少損毀,就更短了,所以一回來就賣空了。這馬上就趕著過年,越是貴的東西反而越好賣些。原本是一尺也剩不下的,這是有幾個性急的老客戶,怕我們的貨追不回來,年下沒生意做,又托人重新訂了貨,才多出這些來。本來二爺說就收著不再往外放,留著年下送禮的。可听見趙夫人說要,才讓我帶你們來瞧瞧,若是相得中呢,就全拿去。若是再晚,也就沒有了。」
這還真會做生意,勾著你非買不可。
「那這些得要多少錢?」周大娘問了一句。
「價錢不等,總共是一十三匹,總價是一千二百七拾五兩,因二爺有交待,趙夫人初次來京城做買賣,便收一千二百兩即可。均價一匹連一百兩都不到,算是交個朋友了。」
章清亭暗自翻個白眼,這個朋友,好大方啊!
周大娘听那總價嚇了一跳,她身上才三百兩銀子不到,這上千兩銀子的主她可不敢隨意答應。可又不好出口還價,她若是這一還價那成什麼了?不坐實了孟府便是幕後東家?便只拿眼覷著章清亭,示意讓她開口。
章清亭裝作沒瞧見,低頭看那布匹,還附合著,「果然是好料子,承高掌櫃的相讓,我自然是信得過。只不過,二爺也是知道的,我初來京城,什麼買賣都沒開張,哪里有這些錢?倒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夫人請講。」
章清亭微微一笑,「上回喬二爺曾說,若是我想做,可以把料子賒給我的,這話不知跟高掌櫃交待了沒有?」
周大娘听到這里才松了口氣,卻見高掌櫃一皺眉,「這個……竟是我疏忽了麼?怎麼不記得了?」
想賴賬!章清亭心中暗笑,面上卻越發謙和了,「這也是有的,二爺每天那麼忙,哪有工夫記著說這些小事?」
「若是不信,可以請三公子來對質,我們老夫人也都听見了的。」周大娘生怕他不信,還忙不迭的插了一句。
章清亭瞟她一眼,這個周大娘,雖說待人處事是極老練的,但是做起生意來還是稍嫌稚女敕了些。周大娘本是極有眼色的,見她看來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微一低頭,再不吭聲。
章清亭主動解圍,「這批貨不是個小數目,就是要賒我也沒這個臉。我這意思是這樣的,我現下想要你這兒,包括那些零散的所有布匹。高掌櫃,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先付您些訂金,再把這衣裳樣子畫出來,您若是瞧得上眼,就把貨給我。東西我拿回去加工,做好了仍是在貴店之中代賣,所有的銀子由您來收。等回了本錢,支了您的抽成之後,再余下的錢您才結成我。若是我做的這些衣裳賣不出錢來,這貨還是全在您的手上,您也虧不到哪里去,我就當是白花了工夫了。」
這個法子確實不錯,若是做得不好,頂多平價賣出去,于榮寶齋一點損失也無。于章清亭而言,只是白花了些心思,孟府也就白花了人工。可那又值得了幾何?于是皆大歡喜,一致通過。
只是這抽成該要多少呢?章清亭很是大方,「高掌櫃的您說多少就是多少。」
她都這麼主動了,高逸也不開高價,「行市里的規矩,有這樣代賣的,售價的二成得歸我們。但你們……」
他還想客氣幾句,減一些,卻不料章清亭一口應承,「那就依著規矩來。若是日後做的好了,高掌櫃的想給我們減些也使得。」
這話說得讓人心里舒服,高逸也不客氣了,將她們請進了客廳,開始商議正事,「听說夫人那兒已經做了三十套出來,我們二爺說是非常不錯的,可否將貨色取來瞧瞧?看要怎麼賣才好。」
章清亭早想著就有這一招,來時就把那幾套衣裳每樣都帶了一套。把自己打算怎麼賣,賣多少錢也跟高逸一五一十的說了。這兒畢竟是京城,人家做的時間更長,可比她更有經驗一些。
高逸听她那個買一送一的主意很是新鮮,當即也想到,「你要買那些零碎料子,是否也是想買一送一?」
「那倒也不全是。那些料子據方才所瞧,倒是用在外面的好。我便想著將那大塊的做成衣裳折了價賣,再有小的便做些小孩兒衣裳,實在用不了的零碎,可以糊了做鞋面子,或是縫個香囊荷包之類的小東西,再送人的便是。」
高逸听得連連點頭,「這法子很好,況且是做的成衣,又省去了修改的麻煩,京城里往來的客商也多,現成的帶兩套回去倒是更便宜些。這也就不用跟本地的老裁縫鋪子爭了,要依我說,你這生意趕緊定下一個名號,只做成衣,也算是個特色了。至于這價錢嘛,得比你這個高,但比定做的便宜一些,一套花色就一套碼子,讓人覺得獨一無二才更好賣些。」
他這說的很是,章清亭只是不解,「我這衣裳還要定什麼名號?」
高逸笑道,「你這樣子既新鮮,難保掛了出來,沒人來學了去仿。若是定下名號,便是只此一家,獨樹一幟了。就象人家做壺似的,每件成衣上都繡上一個獨特的標記,那就是你名下的東西。再仿,那是贗品,你這就是老字號,這身價可就襯起來了。日後管你到哪里再做,人家只要知道這個名字,就認你這個老字號了。」
這個法子好啊!章清亭覺得給他二成的抽頭真的不算多了。放下三百兩銀子定金,收了布匹回去,約好了先把頭一批的衣裳加了標志就送來代賣,她和周大娘滿載而歸了。
章清亭自回了棠棣院去琢磨名號還有新樣子,周大娘回過孟夫人之後,開始著手挑選能干的針線繡娘。標準就照之前章清亭選的,要那些針線利落,動作又快的。
她也討了孟夫人的主意,先給頭一批做衣裳的丫頭僕婦每人賞了一吊錢,只說是章清亭給的。這趕上她們一月的月錢了,各人無不歡喜。再說還要人來做活,無不踴躍報名,很快就挑出三十多人來,把她們的差使免了,分給旁人,又單獨定了干活的院落和規矩。
趙玉蓮听得風聲,有些不解,私下請教大嫂,「他們這府上難道不要人伺候了嗎?抽這麼多人出來單做針線,旁的活計可忙得過來?」
章清亭抿嘴輕笑,示意小姑近些,跟她說起悄悄話,「你看他們家老少一共才十個正經主子不到,卻養了多少奴僕?怕是面上的就足有一二百人了吧!就這麼幾個人,難道真要得了那麼多人伺候麼?肯定用不了的。這些人,許多是家生子幾輩子都在這兒,打發也打發不了。若是發放出去,外人肯定還得笑話,面子上下不來,可白養著又耗銀錢,你說這該怎麼辦呢?」
趙玉蓮明白了,「所以她們其實是想借著這機會,清出一批人來跟著你做活,便可免了她們的錢糧,省下一筆費用。不過,這也只是一小部分,僧多粥少,還有那麼多人可怎麼處置好呢?」
「這個就得來日方長了。一朝一夕是改不了的,但既是開了這個口子,後頭就能一步步的動了。」
章清亭沒有說錯,等料理停當,孟夫人算了筆賬,去了這些人,再加上撥過去打雜跑腿的,以後每月內宅的銀錢至少就省下好幾十兩銀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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