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氏噎得直翻白眼,她很想反駁,但卻沒有勇氣真的去找趙成棟提同樣的要求。萬一那個小兒子里嗦,或是楊柳二女又挑拔著拿話給她堵回去,那才真是讓人傷透心了。
趙玉蘭到底還是心疼娘的,見她病得臉色臘黃,本就氣色不好,這下給父女倆一通好說,更添了層黑色,心里頭有些不忍,嘆了口氣起身了,「那我先回去了娘,明兒再來瞧您啊,有什麼想吃的麼?」
「沒有」趙王氏鼓著嘴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可到底是閨女的一份好心,又和緩了語氣,「你也別太破費了,我和你爹年紀都大了,能有多少胃口?問你爹想吃什麼吧」
「我沒什麼,今兒你買的菜已經夠多了,明天就不要了。你那兒也忙,不用特意趕著來,忙完了有空再過來吧你等等,爹拿盞燈籠,送你回去」
「不用了又不是多遠,我自己走走就到了。」趙玉蘭自己去找了燈籠點上,卻又笑了起來,「明兒可是元宵節呢怎麼能不買些好菜的?我明早還得再做一撥生意,中午請了姨媽,帶阿慈一塊過來團圓晚上集市里有鬧花燈的,生意必是好做的,我吃完中飯可就走了啊」
趙王氏病糊涂了,這才記起原來明兒就過節了。想著趙成棟一家子多半也是要來吃飯的,若是有閨女來張羅,那必是象樣的。她有心想說那就多做幾個菜,可又怕他們听了惱火,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吭聲。
沒想到趙老實見她病著,自做起了主張,沖趙玉蘭擺了擺手,「既是你要忙生意,中午也別特意趕回來了反正你母親也病著,經不起鬧騰,把阿慈姨媽叫來,沒得還把病氣過給了人你們就安心在那頭過節吧,我們這邊不用張羅了萬一來一堆人,還得讓你伺候著,到時大伙兒更添一層氣」
這就是暗指趙成棟一家子了。趙玉蘭也確實不想和弟弟大過節的正面沖突,她想了一想,「那我明兒看情形吧,若是得空,就中午過來。若是過不來,就做些元宵讓秀秀給你們送來也是個過節的意思。」
趙老實道,「那就送點元宵來就行了你別來了,安心賺你的錢去」
趙玉蘭一笑,囑咐趙王氏安心養病,提著燈籠走了。趙老實送女兒出門,趙玉蘭還是私下塞了吊錢到爹手里,低聲囑咐,「您自個兒收著,別讓娘瞧見了,若是有個急用啥的,還是擱自己手上便利。回頭也別再跟娘慪氣了,她還病著呢先等她養好了再說。」
趙老實心中嘆氣,這不管養兒養女,只有貼心的,才是好的他本就沒打算再責怪趙王氏,回來把錢收好,給老伴熬了二和藥,端她服下,服侍著她歇下了。
要認真說起來,趙王氏心里還很是有些感動的。少年的夫妻老來的伴,這話真真一點不錯的。雖然方才老伴在女兒面前抱怨自己,但那也是因為生小兒子的氣。這一回過頭來,該照顧自己的事情,還是一點不含糊的。如此一想,心里就更有些過意不去了。
因為自己的一時失策,就把家里的銀子全倒騰干淨了,讓趙老實陪著自己吃了這麼些時的饅頭咸菜,老伴也沒一句抱怨的。趙王氏暗自也是下定了決心,二回手上再有了錢,無論如何也不能全折騰干淨了他們老兩口年紀也大了,萬一有些什麼事情,象今兒這樣,那可不就抓瞎了麼?
要說起來,成棟也確實有不對的地方,老伴今天話雖重了些,但也沒說錯。瞧自從分了家,從來就只有自己拿錢倒貼出去的,什麼時候小兒子拿錢墊補回來了?難怪他有意見,趙王氏心下也不大高興明兒若是成棟回來了,一定得好好說說他,跟他講講這個道理
趙王氏心下琢磨著,迷迷糊糊就又睡著了。
正月十五。
一早趙老實就輕手輕腳的起來了,在廚房里給老伴熬藥煮粥。驀地,就听門被 砸得山響,還有一聲緊似一聲的催促,「老太太老太爺開門哪快開門哪」
這是誰來了?趙王氏還在睡著,乍然被吵醒了,一顆心嚇得怦怦直跳。
趙老實忙從屋里出去開門,「誰啊?」
「我是阿勝」
趙老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趙成棟家的那個小廝麼?跟著趙成棟同來過兩回,有點印象,「這大清早的,你怎麼來了?」
那小廝急得語無倫次,「糟了出大事了發馬瘟了」
「什麼什麼?你慢慢說」
阿勝喘了口氣,把事情簡單解釋了下,「是咱們那兒養的馬發馬瘟了昨晚已經死了一匹了,今早上又倒下了好幾匹。我們家大爺在那兒急得團團轉,要你們趕緊過去幫忙」
趙老實有些猶豫,實話實說,「我們去能幫什麼忙?成棟自己不就是獸醫麼?讓他趕緊給馬瞧瞧啊」
阿勝瞧了他一眼,才支吾著道,「咱家那兒沒什麼人……大爺說他管不過來,讓你們過去來著」
趙老實頓時氣結這個兒子倒是會給他們找事,他管不過來,就讓他們去干活。平時有啥好事,怎麼不見他這麼積極的?這一出了事,倒是想起他們老兩口來了
可欲待不管吧,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若是要管吧,這也實在是鬧心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去,里頭趙王氏听著只言片語,心下著急,「這是出了什麼事了?進來說給我听听」
趙老實便帶這小廝進來一說,趙王氏听完就急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瞧瞧」可人剛一坐起來,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幾欲暈倒。
趙老實忙把她扶住,「你就好生在家呆著吧都病成這樣了,還往哪兒跑?去了也是白操心」
「那可怎麼辦?」趙王氏也是莊戶人家,雖然沒養過馬,但也知道馬瘟的厲害。若是任其蔓延開來,說不定不消幾日,就能徹底毀掉一個馬場
見她急得六神無主了,趙老實反倒是鎮定了下來,想著趙成材走前交待的話,努力讓自己別慌,拿了個主意,「你看咱們倆都不懂馬,就是去了也是干著急,幫不上什麼忙尤其是你還病著,這才剛好一點,若是再倒下了,那家里就更亂套了依我看,不如這樣,我上咱媳婦那馬場里去,看能不能請幾個師傅過來幫幫忙。那個啥,成棟上回不說,叫了柳家的人過來干活麼?說是十五過了就來的,也不在乎這一兩天了。我說阿勝啊,你倒不如回去問成棟拿個主意,趕緊上柳家去叫些人來幫忙照料,恐怕還好些」
「對對對阿勝你也不用去問成棟的主意了,趕緊騎了馬就去柳家叫人吧出這麼大的事情,也該是他們家出力的時候了」趙王氏一迭聲的附和著,也不計較臉面問題了,「孩子他爹,你快上那邊馬場去找人跟人家說些好听的,求他們來幫幫忙」
「噯」趙老實應下了,卻道,「你等一會兒我給你把藥和粥熬好了端來再走」
「咳現在哪有心情管那個,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趙王氏急得不行,直恨不得自己能爬起來幫忙去。
趙老實趕緊騎了小毛驢出門了,但走前也特意交待了趙王氏,「我去請人,但你堅決不許出門要鬧得病狠了,我可不管你了」
趙王氏應了,把阿勝也打發出了門,自己病病歪歪的撐著起來,去廚房里照看著粥藥。心下一陣陣的著急,腦子又一陣陣的發暈。她知道自己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可仍是止不住的焦心,更是暗怪自己,怎麼在這麼個關鍵時候病倒了呢?
阿勝出了門,心下卻有些躊躇,自家主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若是自己不問過他擅自行事,恐怕回去還得受罰。雖然有趙王氏的話,但那個好象也不怎麼能當數。所以他騎了馬出來,並沒有去柳家,而是又趕回了家里那二畝地的馬廄去了。
趙成棟真是惱火極了
本來好端端的一個春節,卻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楊小桃流產,然後自己相親也不順利。現在倒好,這大元宵節的,居然給他鬧起了馬瘟
他一早上接到消息,頓時頭發一炸,嚇了個半死這下可不敢再貪戀著暖被窩,慌慌張張的就趕了過來。
頭一匹死了的馬其實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站不起身來了,只是那負責照看的柳家小弟根本沒有留心。每天只管喂了食,就自顧自的抱著火爐睡大覺去了。以致延誤了醫治時間,直到今早發現馬兒倒地不起,四肢僵硬,才知壞了事,當下不敢耽擱,趕緊騎了馬來報訊。
趙成棟許久沒來,沒料到這個馬廄竟污淖至此糞便滿地,大冬天里都聞之欲嘔。糧食也是東一堆西一坨的,亂七八糟,剩下的馬也是無精打采,行動遲緩。這種環境,不出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