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章清亭她們已經駛出了京城,到了郊外。在這一片黑燈瞎火里,驀地听到這樣一嗓子,還是很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
趙成材不知發生何事,推開車門,「這是怎麼了?」
駕車的保柱也是一臉懵然。閻希北從那輛車上躍下,三步兩步趕上前來,「快進去有人跟蹤似是功夫還不弱」
什麼?趙成材臉色也肅然起來,若是他自己還不怎麼擔憂,問題是今兒還拖著一家老小當即道,「若是求財,給他們就是能不傷人盡量不傷人」
今兒因他們要來看元宵的表演,而喬仲達那兒也是位置有限,故此除了會功夫的閻家兄弟,竟是再無侍衛跟從。若是當真遇到要錢不要命的盜匪,硬踫硬的話,就算閻家兄弟可以保自身無事,但他們也不可能保證這麼多的婦孺皆不出事。是以趙成材寧肯示弱,也不願讓家人們受到損傷。
閻家兄弟是老江湖了,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問題是,那伙在後面跟蹤他們人,覬覦的到底是財還是命呢?
適才一發現有人跟蹤的痕跡,閻希南性子烈,忍不住就出言相向了,閻希北卻是更沉著些,提起丹田之氣,朗聲問道,「不知是道上哪里的兄弟,可否報上萬兒來?咱們不過是過路之人,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勿怪這大節下的,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通行?」
陰森森的樹林里,忽地傳來一陣桀桀怪笑,「閻景鵬,你怎麼混得如何不濟?連帶著的兄弟都是如此的膿包嘖嘖,全然沒有當年鐵血十八騎的赫赫威名」
聞听此言,閻希南似是被激烈的獅子,整張臉都鐵青起來
「誰?誰在那里藏頭露尾,亂嚼舌頭根子?有種出來跟老子單打獨斗」
「老白,你跟他廢這話干嘛?」另一個聲音突兀的尖銳響起,「他若是個有種的,當年就該跟著那兄弟們同生共死,而不是一個人苟且偷生能當得起赫赫威名的是鐵血十七騎,而不包括他」
「就是桀桀」嘲諷的笑肆無忌憚的響起。
「你們——」閻希南已經氣得渾身顫抖起來,方寸大亂。
「大哥」閻希北見這伙人擺明是故意挑起大哥的怒火,忙上前勸道,「你可別中了他們的激將法咱們現在可不光是自己,還有這麼多的人呢」
閻希南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緊握著雙拳出言怒道,「若是你們瞧不起我,行咱們江湖人有江湖上的規矩,放他們走我閻景鵬一人在此領教各位的高招」
「嘿嘿就憑你這膿包,可不值得我們出手」樹林里緩緩走出來兩匹馬,上頭端著二人皆是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眼楮,在暗夜里看來分外駭人,听聲音卻正是之前恥笑他的那兩個人。
起初眾人在車廂里听著,還以為是他們江湖尋仇,未料下一句話倒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把他們留下,你們倆倒可以離開」
這卻是為何?所有人的心頭都存著同樣的一個疑問。他們不過是些平頭百姓,難道還能得罪什麼人不成?
唯有方德海的眼皮子狠跳了幾下,心頭的恐慌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難道竟是晏博齋發現了什麼,要殺人滅口麼?
包世明忍不住從那輛車里出來說話了,「請問各位,我們是哪里得罪了你們麼?就算是要找茬,還請給個明白若是一時錢不湊手,盡管開口雖然咱們喬二爺這會子不在,但若是數目不大,在下自信也得做得了這個主就當交個朋友又何妨?」
他怕是喬仲達在生意場上得罪了人,所以前來尋釁滋事。
可那兩人一听喬仲達不在車里,倒似乎松了口氣,相互交換一個眼色,獰笑起來,「既是如此,那更好辦了剩下的這些人,也沒什麼要緊的,咱們便是全部做掉又何妨?」
他們不答包世明的話,卻仍是對閻希南道,「閻景鵬,我勸你今日最好不要多管閑事,這事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趕緊和你兄弟離開,咱們就既往不咎了這伙人,是咱們今日要定了」
「呸做夢」閻希南當即拒絕,「想要動我的朋友,那除非踩著我的尸體過去」
「你這會子裝什麼大仁大義?」那個名叫老白的人冷冷譏諷著,「你以後就咱們倆人就好欺負麼?且瞧瞧你們身後」
那後頭又現身出來一群人,個個手執棍棒,黑布蒙面,對他們漸成合圍之勢。
這下就連閻家兄弟也無法等閑視之了,閻希北轉頭低聲對包世明囑咐,「一會兒我們兄弟跟他們交起手來,想法打開一個缺口,你們不要停留,立即趕著車走」
包世明知道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他們這些人,若是遇上尋常劫匪,還可以拼一拼,但現在是手無寸鐵,又淨是些文弱書生,婦人孩子,怎麼也不能逞這個英雄了。
「你們想法拖延一會,我們還得準備一下」
閻希北點頭,過去問話,「你們既口口聲聲要留下這車上的人,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就算是求財,也總得有個說法的不是?」
他這頭跟那伙人夾纏起來,那邊包世明就趕緊囑咐趕車的吉祥和保柱他們的車靠攏,神情凝重的隔窗商議,「咱們車上男丁多,你們車上男丁少,這會子趕緊過去幾個人,再換幾個姑娘過來」
「我過來」張金寶二話不說的就從那頭鑽了過來。
「我也去,聿寒你一會兒自己當心點保柱,你讓讓,我來駕車」賀玉堂跟妹夫交待了一句,正要起身,包世明卻把他按住,「賀大爺,您就留在這車上,我過去一會兒照看著些我兒子就行了你們這邊的人快過來」
趙成材掃視一下車里,冷靜吩咐,「玉蓮和小青小玉過去」
讓趙玉蓮過去,是因為牛得旺在那邊車上,她若是不去,恐怕那孩子慌起來要鬧事。方德海行動不便,挪來挪去的實在費勁兒,他不走,方明珠就走不了。
如此安排已是最合情理的了。但這也是相對來說,若是跑不月兌,今晚將要遇到的麻煩,也就不是誰說得好的了。
危難關頭,章清亭壓下心頭的緊張,倒不失鎮定的又交待道,「要是一會兒遇到什麼事情,記得能跑則跑不能跑的話,就盡量找地方躲起來也不要回思荊園了,先去京城找間客棧住下,喬二爺的鋪子是大伙兒都去過的等天亮了去那兒會回」
她一面說一面從荷包里抓出一把銀錢分給眾人,「都收好了萬事小心」
兩個小丫頭嚇得面如土色,只知道拼命的點頭,趙玉蓮倒是冷靜一些,卻也是雙手冰涼,拉著她們倆過去,跟他們也說了一聲,「你們也小心」
他們這邊很快就交換完了,而那些來伏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的異動,不過絲毫不以為意。在他們眼里,除了閻家兄弟,捏死他們這些人就如捏死一只螞蟻似的,根本不足為懼是以也不多言,只道,「多說無益,你們若是覺得安頓好了,咱們也不用多說,那就上吧」
方德海臉色煞白,手抖得不象話,數次想說什麼,卻是一聲也發不出來。方明珠以為是爺爺害怕,還強自鎮定著安慰他,「爺爺,沒事的咱們還這麼多人呢」
但那聲音里卻听出連牙齒都在格格打架。張金寶也害怕,但此時身為男人的氣慨卻不容許他退縮,努力安慰著她,「你們別怕,閻大哥閻二哥功夫這麼好,說不定能打贏的」
這會子危急關頭,章清亭也放下成見了,安頓好了他人,便把喜妞交給趙成材,「若是一會兒有什麼事情,你抱著女兒先走」
趙成材接過女兒,卻在黑暗里握緊了她的手,「我們一家三口,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
章清亭勉強點了點頭,卻猛听外頭閻家兄弟一聲大喝,已然飛撲上去,將那為首兩人從馬上飛撲在地,斗將起來。
章清亭他們看不懂這些習武之人的武術套路,也不知孰強孰弱。只覺得那拳腳相加,甚是駭人。若是事不關己,看看熱鬧也無妨,可當下這生死關頭,誰都沒心思看熱鬧了。包世明見他們一打起來,就跟賀玉堂招呼一聲,駕起馬車便想往外沖
他們一動,那伙人也跟著動了起來。他們騎馬,還手執棍棒,這一攔截起來,縱是有車,也很難沖得過去。閻家兄弟固然有心來救,但他們自己都被那兩人纏得無法月兌身,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分出勝負,是干著急沒辦法
章清亭他們在車里瞧得都是心驚膽戰,包世明他們在外頭駕車的更是險象環生既要留神躲避襲擊,還得駕馭著馬車盡量前行。雖然每輛車都有兩人在駕馭,依然極是艱險的。那馬車一下子就成了風浪中的小船,東搖西擺,顛得人心慌意亂。
心頭無不在想,莫非今日真的是難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