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齋不顧朱氏母子死活的此舉,真是傷透朱氏的心了也徹底割裂了他們夫妻最後一絲溫情。
他的這番舉動,基本上就相當于昭告世人,他完全不在乎她們母子甚至可以說,都不在乎妻子的娘家一族
這對于一直將自己出身引以為傲的朱氏來說,是絕對無法容忍和接受的她自認自己一個名門正支的嫡女嫁給晏博齋這樣一個庶子,還是頂替的婚姻就已經是屈就了,可他還這麼不拿她當回事,這就太欺侮人了
朱氏不是小家小戶出身,她是世家之女,當然想得更加深遠一些。
朱氏明白,若是她們母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再續個弦,依然可以做晏府的長子嫡孫。到那個時候,她們母子只不過就是晏家祠堂里的兩個牌位,若是後人得勢,那她和她的孩子,根本就不足掛齒
這讓心高氣傲慣了的朱氏如何接受?她能做到嫁夫隨夫,賢良淑德,但那也是有個限度的好不好?
朱氏從小受的教育告訴她,作為妻子,所能容忍的限度便是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搖和威脅到她和她嫡出孩子的地位就連做丈夫的也不行
這是她拼死也要保住的東西,就算是為此要做一些傷害丈夫的事情,也是在所不惜的因為這不僅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也關乎到她的兒子和她娘家整個家族的榮譽和面子
章清亭知道,自己已經成功的打動了她的心防。她曾經是一個和朱氏一樣的大家閨秀,她明白身為這種女子最大的禁忌是什麼,所以才能準確的給予她最有效的一擊
章清亭的目的很明確,她知道朱氏永遠不可能在明面上背叛晏博齋,她也不需要她在明面上背叛他來做些什麼。
以朱氏的聰明,即便是沒有章清亭的提醒,她也會想到這些事情。章清亭所要做的,就是幫她加速認識到這一事實。而在此過程中,她就可以利用朱氏心中最脆弱的這個時機,與她結成同盟。
有的時候,在敵人身邊交個朋友,這本身就是一種最有效的攻擊。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此時的章清亭才似是自悔失言,轉而輕拍著朱氏的手背,「算了,恕我多言了遇到這樣的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也不要多想了,等著過幾日,送你回去就好了。就算不看別的,只看著孩子,也得咬牙把日子過下去」
她起身假意欲走,這回卻換作朱氏卻拉著她的手不放了。用一種求懇的脆弱的我見猶憐的語氣,「張夫人,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麼?那是謊話章清亭心中明白,朱氏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但她不能說,因為那是不合規矩的,她必須籍由其他人說出自己的心事,象是受人指使才去做某事,這才是合乎大家閨秀的舉止風範。
章清亭伸手撫過她端莊美麗的臉,這一刻,就好似與她是認識二十多年,青梅竹馬的閨中密友,目光中充滿了憐惜,「還能怎麼辦?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既然遇上了,這就是命中注定,沒有法子的事了。」
她的忽地語氣一硬,「不過,你得記住,你有兒子你是晏府的長房正妻,這孩子是晏府的長房嫡子自古以來,母憑子貴,子憑母貴,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只要有了兒子,即便是相公不好又能怎地?只要你能保得住你的兒子,保得住你自己,保得住這晏太師府里爵位,日後,這一切尊榮始終都會還給你們的」
章清亭知道,別的都是廢話,唯有最後一句才是真的朱氏一直不願意站出來說話,她擔心的最大的一點就是——若是晏博齋倒了,晏府的名聲臭了,那可是她兒子身上一個永遠洗不掉的污點更別提會因為晏博齋的失勢失去世襲的爵位和尊榮了,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所以章清亭要告訴她的是,「象你,就算他再不好,你還有個人可以守著。但我……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是妞兒她爹當真沒了,我也……」
她斷了話語,保持了沉默,讓朱氏自己去想。
章清亭的言下之意很好解讀。如果讓事情在沒有端上台面的時候就解決掉,對于晏府來說,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硬拖到最後逼得大家都狗急跳牆了,那麼對于晏府來說,也是一個始終擺月兌不掉的麻煩
因為章清亭並不是簡單一個人站在這里的,她的身後還有晏博文,他是晏府的嫡子。就算他被趕出家門了,仍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更何況,他的身後還有裴家。
還有孟子瞻,這是當朝最大的兩股勢力之一。就算朱氏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晏博文殺了孟子眭,孟府依然還要站在他的身後,她只要知道,孟府也站在他們這邊便足夠了。
再一個,那便是新晉的駙馬喬仲達。雖然喬仲達從商並不光彩,但他身後經營出來的千絲萬縷的龐大關系卻是京城貴族們有目共睹的。一旦他尚了公主,那就更是瓖上了金邊,讓人無法小視了。
而晏府自從公婆故去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雖然晏博齋也在朝中做著高官,享著厚祿,但朱氏卻看得明白,真正的那些榮耀,皇上並不想給予他。這說明什麼?說明連皇上也看不起他
無須太過激烈的博弈,朱氏心里就做出了決定。可她不會這麼輕易就告訴章清亭,她必須故作矜持,顯得更加慎重,才能凸顯她的答案的重要性,才能符合她這身份所代表的涵義。這就是大家閨秀,永遠是表面工夫高于一切。
于是,她只能這麼勸章清亭,「你也不要太傷懷了你方才還怎麼勸我來著?你家里雖是個閨女,卻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怎能不顧惜?趙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也未必會出什麼事情。」
听出她話里的示好之意,章清亭放下大半心來,她也知道朱氏不會這麼輕易告訴她些什麼,話已至此,多留也無意義,「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著吧」
朱氏這回再不留她了,送她出了門,掩了門開始思量,應該說些什麼,保留些什麼。
章清亭回了房,才露出深深的疲憊之意。瞧著女兒粉粉女敕女敕的小臉,她滿心只有一個念頭︰趙成材,我這麼挖空心思的來救你,你可一定要給我撐住
連日來的疲倦,終于壓得章清亭頭一挨著枕頭便睡著了。可夢里仍是睡不安穩,連眉頭都是皺著的。
趙王氏害了幾日病,延醫調理著漸漸好轉,但還未完全恢復,這晚午夜夢回,也不知怎地,突然就夢見小孫女兒了。
她見喜妞笑得甜美,正歡歡喜喜的伸手去抱,小妮子忽地一下望著她哭了起來,她正著急,驀地章清亭沖了出來,一把搶過孩子,冷冷的瞧著她,「你不是說我閨女不值錢麼?還來瞧她做甚麼?」
我不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麼?趙王氏急得滿頭大汗,待要辯解,卻象是有千斤巨石壓著胸口,任憑她無論費多少力氣,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給趙王氏憋屈得呀忽地,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這一睜開眼,才知道是南柯一夢。可額上後背,已經是一身的透汗了。
定了定神,夢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活靈活現好象剛剛發生似的。她心里頭堵得慌,翻來覆去的就睡不著了。
折騰了幾下,趙老實也給驚醒了,迷糊著問,「你這是怎麼了?又不舒服了?」
「沒」趙王氏本不欲說,可心里實在不痛快,便跟老伴嘮叨起來,「才做了個夢,夢見妞兒和她娘了」
趙老實哦地應了一聲,又眯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年紀大了睡眠淺,反正也醒了,就跟老伴嘮嘮嗑吧正好,他早想尋個機會勸勸老伴了。
「噯,你也惦記她們了吧?唉這一走幾個月,也不知妞兒現在長啥模樣了?」
「再長啥樣咱孫女還能認不出來?」趙王氏記得可清楚,「她剛滿五個月零一天了,應該大了好些」
「嘿嘿,你說的也是。可這女圭女圭再回來,怕是都不認得咱們了吧」
趙王氏想著這個就有些郁悶,聯想起夢中的情形,心下著實有點擔心,「你說,那孩子長大了還會不會怪我?」
趙老實听得莫名其妙,「怪你什麼?」
「就是那話呀」
哦趙老實想想明白了過來,「你還惦記著那個呀?喜妞才多點大,能知道個啥?」
「可她娘記得呀你忘了當時她跟我說那樣的模樣了麼?我看她,要記一輩子呢」趙王氏不能不擔心。
趙老實此時覺得自己得說句公道話了,「這個呀,怨不得成材媳婦生氣你那話,實在太傷人了不過成材媳婦不是那不懂事的人,當時成材就說了,以後誰都不許提這茬,你以後對妞兒好點,不就沒事了?」
趙王氏嘴一撇,她可沒這麼樂觀
(最近天太熱,又在籌備新書,幾天都沒二更了。今天下了場雨,稍稍涼快了點,就多碼了一更,桂子還是很勤快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