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氏悻悻的瞧了老伴一眼抱怨著,「我倒是想對妞兒好來著,可她人在哪兒呢?現在都這樣了,成材媳婦能讓我模著孩子的邊才怪」
趙老實說出心中的想法,「孩子她娘,這事兒我一直也擱在心里頭呢今兒是你提起來,我得說上一句。咱啥時候上親家家里去賠個禮道個歉吧讓成材和他媳婦和離,真是咱們的罪過呀難道咱真的啥都不管了?就讓成材一個人孤單單的飄著,讓大媳婦和孫女在外頭飄著?咱不能干這樣事兒還是得把她們接回來才是你說呢?」
趙王氏听了這話,久久沒有吭聲。
趙老實半晌見老伴沒反駁,知道依她的性子,那就是允了一半了,便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我知道你對成材媳婦意見,嫌那丫頭嘴不甜,不來哄著你。可你想想,咱要那些虛的干啥?咱遠的不說,就說現在吧成棟倒是嘴巴甜的,可有用麼?」
趙王氏忍不住嘟囔了句,「那他不分出去了麼?孩子一時半會的……」
「你就拉倒吧」趙老實心中氣不忿,說了句大實話,「管他分到天邊去,要是個心里孝順的孩子,怎麼也孝順。要是不孝順啊,怎麼也不孝順」
「那成棟哪兒不孝順了?」
趙老實冷哼一聲,反問道,「那他哪兒孝順了?除了說兩句好听的哄著你拿錢拿東西,他干啥了?這不是我這做爹的要爭孩子點東西,只是他這做法,實在有些傷人心了
你自個兒想想,玉蘭還嫁出去了呢都知道回門的時候提點東西來,難道他能比玉蘭還難?更別說比成材媳婦了那丫頭是不怎麼說話,但她做的事情讓人心里舒坦
自打她進了門,咱家吃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逢年過節,她有哪一回不想著咱們了?什麼東西都給咱準備得好好的。你說要干個什麼,人家二話不說就拿錢出來,依我說,這就是很孝順了」
「可她……」趙王氏沒話找話堵了一句,「她那不是掙得多麼?」
趙老實給激得蹦出一句,「再掙得多,也得孩子肯花在咱們身上才有用成棟掙得也不少啊,你試試看能不能從他手里討一個子兒回來」
趙王氏啞然了。
這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的,可就因為知道,她才更難面對。若要面對,就相當于承認,確實是她無理取鬧,辜負了自己的媳婦。
讓趙成材和離,本來就讓趙王氏夠難受的了。可要是再讓她去面對這一點,就讓趙王氏更難堪了。
趙老實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孩子他娘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人,也要強了一輩子了,怎麼也低不了頭。不過你這回生病也該瞧明白了吧?咱們倆都老了,以後是要跟著成材過日子的。除了指望他,又能指望誰?大媳婦就算是嘴上不咋地,但心眼好,辦事也公道。你看她對咱們和她親爹娘,那都是一樣的她既拿咱們跟她爹娘一樣孝敬,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難道非逼得她成天跟你磕頭問安不成?你以為你是皇太後啊?」
趙王氏听及此,倒是噗哧笑了,卻又板了臉,「我也沒想這麼著來著只是那媳婦……」
她有點不好形容,只覺得章清亭吧,很難形容既讓她如鯁在喉,卻又實實在在讓她過上了好日子。對這個媳婦,她真是愛恨交加心里頭其實明白她很不錯了,可就是對她喜歡不起來。象是上輩子有仇似的,就是合不到一塊兒去
趙老實不明白她這些別扭心思,卻知道一個實在的道理,「成材不可能永遠單身,日後也還是要接媳婦的。若是再接一個進來,你又不滿意,那可怎麼好?咱家最窮的時候接了人家進門,現在成材剛出息了,咱就把人家給休掉了,這讓街坊鄰居咋看待咱們?可不知有多少人在後頭戳脊梁骨呢只是人家現在都看著成材的面子,不好當著咱們的面說而已」
這話可說到趙王氏心里去了她一輩子好強,也一輩子最注重臉面名聲章清亭這個事,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辦得不地道。她當時不過是氣頭上那麼一說,真沒想著讓兒子媳婦和離的可誰料到成材就當了真?
可她現在能跟人說去麼?要說了,又哪里有人會相信?人家肯定還是覺得是她這個婆婆嫌貧愛富,見兒子出息了就嫌棄媳婦了。更有甚者,會不會當真以為是媳婦生的是個閨女,所以就不要她們母女倆了?那讓小喜妞長大了可怎麼想?豈不是恨死她這個女乃女乃了?
趙王氏心里那個愁啊,簡直沒法說
趙老實還耐心跟她講道理,「你若是嫌成材媳婦還不好,現還有成棟屋里那兩個呢拿她們也跟成材媳婦比比,那能比得起來麼?你呀,也把心放公道些吧依我說,成材媳婦就已經很好了咱要是能把這個媳婦求回來,就算是最好的了。一個成材自己中意,二個對咱們也算孝敬。就是說出去也不怕丟人畢竟是元配的不是?小兩口鬧鬧別扭有什麼呀?咱再娶回來不就完了?只你可別再整那些ど蛾子了要是招一個跟成棟屋里人似的,那咱倆可真沒法過日子了」
末了,他道了句,「你呀,也好生想想,若是覺得行,咱們就趕緊去找親家賠禮道歉去免得時候拖長了,人家的心也冷了,那時可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趙老實翻了個身,閉上眼楮眯著听動靜。只听趙王氏左一聲嘆氣,右一聲嘆氣,卻沒有說半句反對的話。他心里知道有門兒,也不催她,只是心里想著,要是能在兒子媳婦回來之前,求得張家應允,讓他們小兩口再成親,那成材可得多高興?
光這麼想著,趙老實心里就很是樂呵,在他心里,一家人團團圓圓在一起,可比賺多少錢,當什麼官都來得要緊不過一張嘴兩只手,要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說了半天的話,老兩口都有些勞神,到天光微明的時候,都迷迷糊糊的睡去了。這一下可就起遲了,再起來時,太陽都照到院子里來了。都是勞作了一輩子的人,自覺有些汗顏。雖是沒地可種了,老兩口也趕緊起來,打掃院子,收拾屋子。
煮了早飯吃過,趙老實坐下來曬著日陽兒編筐,趙王氏在一旁幫忙。兩人合計著,再多做一些,過些天讓趙老實挑出去賣了,換幾只小雞仔回來。都養慣了,現在家里啥都沒有,冷冷清清的還真是不習慣。
趙王氏還惦記著,「咱能不能在那菜地里再種點黃豆?這都喝慣了豆汁,吃慣了自己家做的豆腐了,又沒有了那驢閑著也是白閑著」
行啊趙老實笑眯眯的附和,「我倒是想讓成材再買塊地就是怕咱們辛苦不種多,少種一點也行,要不這成天閑得真是難受」
「真是天生的賤骨頭」趙王氏笑著嗔了句,卻也道,「我不也是?這不干活全身筋骨都不得勁兒」
老夫妻正閑話家常,卻猛然听到 的砸門聲響起,「爹娘快開門呀」
趙王氏乍然受驚,手一哆嗦,讓細細的蔑條拉了個小口子。卻听著這聲音不對勁,有些象小兒子,卻又不太象。這到底誰呀?
「你沒事吧?」趙老實先問了老伴一句,這才皺眉出來開門,卻見趙成棟青白著臉,跟沒頭的蒼蠅似的,六神無主的沖了進來,「成棟,你這是怎麼了?」
「錢沒了銀子全沒了」趙成棟聲音都變了調,說著都快哭了「我的錢全沒了」
老兩口听得心里格登一下,也緊張起來,趙王氏扔下筐子,沖上前來,「你這孩子倒是好生說呀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趙成棟哪兒知道啊?他昨兒賣了馬,誰知晚上家里就遭了賊書房給人撬了,那賣馬的銀子,還有些值錢的東西,全擱在一個箱子里的,一把連的全給人偷了
出了這樣大事,趙成棟一早起來發現後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平常不知道回家,這一刻頭昏腦脹的倒是首先想到回家了。似乎找著自己的爹娘,就有了主心骨,于是連早飯都忘了吃便跑了回來。
可你跑回來有什麼用?趙王氏急得拍了他一巴掌,「你這傻孩子倒是趕緊去報官呀我跟你一塊兒去」
這確實是大事,連趙老實也不能等閑視之了,「等等我也一塊兒去成棟你扶著你母親點兒,她還沒好利索呢」
一出門,趙成棟又抓瞎了,「我騎了馬的娘您呢?」
趙王氏頭一回覺得自己這小兒子怎麼這麼傻氣的?什麼事都要她推一下才動一下,「那你就自個兒先騎了馬去衙門我和你爹隨後就來」
哦趙成棟慌慌張張的跑了。
趙老實心疼老伴,趕了毛驢出來,讓她騎了,鎖了家門,也急急往衙門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