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的決定,說起來,幫的是風萬俟和敏艷,可是,何嘗又不是她心里對自己的那點希翼?如果,她當初擁有現在的能力,會想要去改變自己命運吧?
逆天改命,天理難容……或許是因為從那個白衣女人那里知道了自己不會死,所以才這麼的有恃無恐?天劫天劫……又哪里是一個莫名其妙踏上修真之路,如此渺小的她可以抵抗的?
莫曉卻並不知道,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她今日種下的因,必定要在後日里結出果來,只是現在的她還不知道罷了。
招魂的魔法陣很是好費心神,何況召喚的還是已經不知道轉世到哪里去的魂魄,更加是一點錯都不能出。如果她的水平還是曾經那樣一個中級法師的高度,這樣屬于禁咒的魔法,她是絕對使不出來的。
莫曉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風旭和滿是希望看著她,仿佛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的風萬俟說道︰「你們出去吧。我需要絕對安靜,不能被打擾。在此期間,我會在房間里布下結界,我不出來或者這個儀式不結束,結界是不會消失的,你們進不來也不要硬闖,到時候受了傷,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風萬俟立刻點頭,急切的頻率仿佛十幾歲的男孩子毫不穩重︰「我知道了,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的。」說完,拉著風旭出了病房,隨手將門帶上。
風旭回過頭,從漸漸關閉的門縫里看著寒莫曉縴細的側身,目光落在她凝重的側臉上,忽然覺得,這個決定,也許並不是如想象中的那麼好……莫曉不是說了麼,即使媽媽回來了,也不是他原本的媽媽了。
兩父子在靠牆外的長椅上坐下來,遠處,媽**專職護士躊躇著觀望,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過來,風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邁出的腳又收了回去。
這個時候,他並不想見到這個明顯對他爸爸有想法的女人,猶豫了許久,風旭看了眼風萬俟嚴陣以待的臉,輕輕的說道︰「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思緒已經亂的不知道該想什麼,反而腦子里空白一片的風萬俟沒听清楚風旭的話,轉過臉來,他已經四十多了,雖然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但是,他已經不再年輕,甚至,那兩鬢之間,隱隱有些銀色反光,更加說明了,這個男人已經老了……
即便是這樣,他身上的氣勢,依然讓風旭感到壓力,咽了咽口水,風旭猶疑了半晌,再抬起頭,那雙眼中是絕對的認真,甚至完全不去顧及心底深處而生的膽怯,即便是他知道,這話,說與不說,其實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即便是醒來了,那也不是媽媽了,一個陌生人……爸爸你真的覺得沒有關系嗎?如果媽媽知道了,恐怕會哭的吧。」
風萬俟定定的看著風旭,忽然間有些惶然,這個孩子都這麼大了……是呀十四年了,不長,但足夠一個嬰兒長大了,他最為虧欠的,也是他了。少年繼承了他和敏艷的樣貌,更多的卻是隨了母親,于是他總是不想看見他,因為看見他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個他愛著的女人來,然後是噬骨的疼痛。他甚至連醫院都不想來的,可是又怕時間一久,他回憶起來的時候,卻是記不清那張臉了。
刻骨相思知不知……等到知道了,了解了,那黯然**,纏綿入骨的痛固然令人輾轉反側夜不能眠。可是「不敢相思」呢?自古多情空余恨,如果不能多情,不敢多情,過往的深情只能刻進骨子里,爛在骨子里,那種滋味又是怎樣的?
生命中流動得最美的一些韻律,總是不能長久。那能怎麼辦呢?不過是錄下來罷了,即便不是原版,也可以反復听著,以解相思之苦。
他寧願守著那副皮囊去懷念記憶里的人,也不要連個可以紓解的地方都沒有……如果那樣,滿溢的感情找不到宣泄的通道,總有一天,他會爆炸,會崩潰,會瘋掉的。
說起來,是他自私吧?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讓一個無辜的人跟著他一起墜入地獄。
「小旭,等到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是,他卻永遠不希望,風旭會有明白的一天,畢竟,那不是福,而是劫。風萬俟仰靠在椅背上,半斂的眼瞼遮不住空洞的眼神,虛無沒有焦距的看著走廊頂上的吸頂燈,悠悠然一嘆,語調很輕,輕的讓整個空氣都稀薄了起來。
風旭是無法理解的,不是有句古話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命運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失而復得的嗎?看著緊閉的病房門,一點動靜都听不見,因為專屬的VIP重癥監護室,這一層樓只有這一間住了病人,整個樓層寂靜的可怕。
心底的不安充斥著,讓他坐立難安。
從早上九點,一直到傍晚,等在外面的人從兩個,變成四個。多了風萬彧和寒莫初。
時間難熬的,一秒都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
寒莫初的手機拿出來,放回去,如此來回。他想要給妖一打電話,卻又忍不住想要再等一等,視線盯緊著緊閉的病房門,一眨不眨,仿佛隨時那扇門都會在下一秒打開,走出來他掛念的那個人。
病房里,監護儀器被棄之不用,堆在了牆角,病床也靠牆放著。地毯被整個的卷了起來,露出下面的潔白的地板,巨大而反復的魔法陣就畫在上面,只是這魔法陣,畫的再快也需要幾天的時間,而莫曉已經利用空間魔法暫緩了房間里的時間流動速度,打造出一個獨屬于她的空間,時間的流逝相當于外面的十分之一。
一筆一劃都不能出錯,如果錯了,那麼即便是招來了,也不一定就是原主,甚至可能引來厲鬼。
如果不是妖一在長嶼洞天獵殺了一頭犬首蟒尾的妖怪,並且將它的血液留了下來,莫曉即便是想幫,也是有心無力的。混合了金絲文竹的汁液和莫曉的血,才得以保證這個魔法陣足夠承受住召喚異世界靈魂所需的能量壓迫,不止于崩潰。
魔法陣畫完,將敏艷的身體放在陣中心的陣眼上,而莫曉,則站在能力外圍的能量供給方位,快速的念動咒語。隨著莫曉嘴唇的開合越來越快,魔法陣一點點的亮了起來,白色的光芒柔和並不刺眼,從魔法陣的外圍向中心蔓延。
走廊上的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寂靜無聲的醫院有種讓人從心底毛骨悚然的戰栗,只是,此刻焦急擔憂,注意力都集中在病房里,恨不得生出四雙耳朵來好听到里面一絲一毫的動靜借以安心的人們來說,周圍的環境怎麼樣,已經沒有人會去在意了
莫初拿出手機,屏幕點亮,晚上的八點二十九分,從早上九點離開家到現在,幾乎十二個小時過去了,莫曉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到底在做什麼,風萬俟不說,風旭不開口,卻只是用一種抱歉愧疚的眼神看著他,而他叫來帶路的風萬彧更是欲言又止,這不是誠心讓他難受麼?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哪怕是看一眼也好
莫初站起身來,徑自走到病房前就要去推門,卻被身後沖上來的風萬俟拉的踉蹌的倒退了兩步,險些摔倒︰「不要阻止我,我必須確定莫曉的安全」
「不行」風萬俟嚴詞拒絕,他不是怕寒莫初受傷,卻害怕萬一他打擾到寒莫曉,與隱玄殿這麼久的來往,他對于修真界的事情多少是了解了一些,當然知道,做法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被人打擾,如果中途中斷,不止前功盡棄,甚至,他可能連敏艷的身體都保存不下來,這個險,他不能冒
風旭也站起身來,相較于風萬俟的強勢,他最起碼可以把原因說出來,不至于讓寒莫初因為風萬俟的態度而起反效果︰「寒莫初,不要怪我爸爸,他只是太擔心了。而且,莫曉說過,她不希望有人打擾于是在房間布下了什麼……」歪著頭想了想,半晌才說道︰「哦,是結界,如果硬闖,會受傷的」
說完,頓了頓,加上了一句︰「我認為,你最好听她的。」畢竟,曉開業的時候,那樣的狀況他們可是眼見為實了的,對于寒莫曉的話,並不是玄幻和不可相信的。
寒莫初甩開風萬俟的手,雖然他是長輩,但是,莫初實在對他尊敬不起來,特別是那天那個千結告訴他,就是風萬俟讓她攻擊的寒莫曉試探她的,莫初就對他更加的是惱怒,哪怕是說一句話,都覺得讓他難受,怕忍不住脾氣一拳揮上去讓寒家與風家的關系破裂。
莫初現在無比後悔,他不該放任莫曉自己做決定的因為他以為莫曉會拒絕,結果,莫曉卻跟著他來了醫院……即便是風萬彧給他講了原因,他依然沒有改觀,那故事確實感人,但是,他們的愛情是他們的事情,卻不改扯上他的妹妹
莫初拿出手機,毫不猶豫的按下好嗎,很快那邊就接通了︰「妖一,我是莫初,海韻第一醫院VIP重癥監護室,你來一下吧。莫曉的情況,我想還是你比較了解……對,我知道……那就盡快開始吧,現在你先來了再說。」
莫初掛上電話,不理會那三人的眼神也沒有要解釋一下的想法,在長椅上坐下,雙手交握,撐在膝蓋上,低下頭,額前的劉海滑落,讓他的臉埋入了陰影之中,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