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嶼洞天東山上,那是每天太陽升起後第一縷陽光會照射到的地方。正午的時候遠遠看去,如同處于烈火中一般,漫山遍野的火紅花朵,無枝無葉仿佛生于空氣中,大如碗口的花朵齊齊開放,花心中火紅的焰果,即使還沒有成熟,也已經可以感受到灼人的溫度。
四周的樹木枝椏上,畢方鳥一排排站立,綠豆樣的小眼楮灼灼的盯著下方的焰果,靜悄悄的,除了風吹過樹梢樹葉嘩啦的聲響,一絲雜音也無,虔誠專注的等待著。
太陽不偏不倚的走到正中,陽光恍若一瞬間達到了最強,花瓣中心火紅的焰果同一時間變成火紅的顏色,成熟的瞬間不出兩秒,便撲哧撲哧的一個接一個化為炙熱的火焰,不知道是哪一只最先開始的,仿佛燒裂的竹子一樣 啪的一聲清鳴,接著翅膀振動的聲音,呼呼的風聲,一只只畢方鳥從枝椏上俯沖下來,進食開始。
相比于外面的熱鬧,蠻蠻有些無精打采,就連最近的焰果白白的燃燒消失化為灰燼花朵枯萎落入泥土中,也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反而像一只貓一樣的蜷縮著身子趴在樹干上,歪著腦袋擱在金色的翅膀上,頭頂的翎毛不時的顫動一下,緊閉的眼楮就會睜開一條縫,看一看不遠處她的誕生地,然後再閉上,如此,周而復始。
東山上的草木石頭看似雜亂無章,但是如果是懂得陣法的人叢天空俯瞰下去,就可以分辨出來,那是天然的一個五行八卦聚靈陣,而蠻蠻出生的山洞,就位于這個陣的陣眼上
陣法,講究的就是借助自然之力,修真者擺出聚靈陣使得自身周圍可以吸收的靈氣更加充沛,有益于修行。而人為擺出來的陣法,哪里比得過天然的陣法呢?而當初畢方鳥會來這個不起眼的長嶼洞天,佔據東山幾千年不曾挪窩就是因為這個地勢,東山位于長嶼洞天的靈脈之上,而它本身就是個天然的聚靈大陣,這個位于陣眼的山洞,正好可以用來孵化他們的王者。
而此時,這個最適合修行者的山洞則便宜給寒莫曉了。
山洞外設置了結界,任何聲音都傳不進去。畢方鳥的結晶也被清理出去送入了另外的山洞儲存,那樣的高溫,可不是人體可以受得住的。畢竟,莫曉此時很虛弱,又需要全力對抗心魔,一丁點的靈力都恨不得用到刀刃上,自然能省則省。
山洞並不深,不過十幾米,盡頭處一處高台,此時莫曉就盤膝坐在高台的蒲團上,緊閉著雙眼,手心向上分置于兩膝之上,額頭不斷沁出的汗水顯示出她此刻並不好受
周身彌漫著瑩白色的靈光,靈光中隱隱的有絲殷紅色流動著,看似平緩溫和的氣包含壓抑著暴躁的沖動,此時的莫曉陷入了天人交戰之境。
莫曉從到了這個山洞,便讓蠻蠻在洞外幫她護法。並給了蠻蠻一張她繪制的魔法陣卷軸,那是一張禁錮的陣法,如果她有什麼不對勁,蠻蠻就可以在第一時間里,將她禁錮在這個洞里。
莫曉並不想這樣做,可是,與其讓那個不是自己的自己出去後做些她無法控制的事,她寧願將自己困在這里和她心底的魔一起沉睡。當然,這是最糟糕的結果。而莫曉做好了完全準備,甚至是比抵抗天劫的時候都要完全的準備,她相信,自己可以勝過這一次,而對蠻蠻的交代,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從入定開始,莫曉就置身于一片空白里,白色的天,白色的地,渾然而成一體,就像……以前經常夢到的那樣,而莫曉,也正是在那面曾在夢境里出現過的巨大鏡子前站著,嵌入怪石里的鏡面,倒影不出一絲影像,她一直很疑惑,這一面在自己夢境里的鏡子,還有一身白色的女人,真的就是她說的那種淵源嗎?直覺的,莫曉感受到那個女人的隱瞞,她雖然沒有說假話,但是卻並沒有告訴自己全部︰「你在嗎?」。
閉上眼,伸出手,指尖點在鏡面上,微微的顫動從指尖傳到心底,緩緩睜開眼,鏡面上蕩起的漣漪波紋,一圈圈的開去,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莫曉一陣詫異。
那面鏡子里,並沒有如同莫曉預料的那樣出現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而是一個一身紅裙的女人,緩慢的邁著步子,從鏡子的一端走來,裙擺隨著她的步子搖曳生姿,步步生花。
越來越近,莫曉忍不住向後退著,在看到女人漸漸清晰的面容後,驀然的睜大了眼楮,倒抽一口氣屏住了呼吸,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幾乎走出了鏡子時,站住了腳,對著已經驚呆了的莫曉緩緩的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嗨,寒莫曉~~」
「你,你是……」
「很驚訝嗎?」。緩緩抬手,鏡子里的人撫模著自己的臉龐,嘴角的笑意不減,看著莫曉強自鎮定的樣子似乎覺得很有趣︰「我就是你呀,你的心魔。」
「心魔?」這話一出,莫曉反而鎮定了下來,看著鏡子中的影像感覺很微妙,這就是她的心魔嗎?這樣一個邪魅的女人,是她的另一面?莫曉搖搖頭,她簡直無法相信,甚至覺得很……可笑她以為,她的心魔會更加的暴烈一些,更加的憤世嫉俗,而不是這樣的……一個妖妖嬈嬈的女人
而此時,鏡子中那個與莫曉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的女子,一身廣袖紅裙,手臂抬起,寬大的袖子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滑落,露出皓月般白皙的手腕,手臂。鏡面蕩起漣漪,那只手竟然伸出了鏡面,遙遙的沖莫曉做著邀請︰「想要麼?更強大的力量,足以劃破空間,時間,讓你回到最初,阻止那場一切開始的源頭?想不想去呢?只要改變了,這樣你所受十世的輪回之苦就全都消失了,你可以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完成你的學業和愛你的爸爸媽媽一起,找個不必很優秀但是很愛你的男人,會有一個你自己的家,可愛的孩子……不會再有車禍,也不會再去為誰抵擋那個不該你來受的天劫……怎麼樣?需要麼?改變一切的力量?」
「改變一切?」
「是的,改變一切。」蠱惑的聲音仿佛從耳洞里鑽入了莫曉的腦海,讓她整個思想里來回回蕩的都是這一句話,極具誘惑力,讓莫曉的雙眼渙散了神采,慢慢空洞起來,甚至不受控制的抬起手,仿佛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向鏡子里伸出來的那只手遞過去,鏡子里的如莫曉一般無二的臉上,血色的嘴唇唇角揚起,露出潔白的牙齒。
可是下一秒在指尖將要踫觸的瞬間,莫曉忽然頓住了,抬起頭來,眼神里多少恢復了一些清明︰「如果改變了,那麼現在的我呢?屬于寒莫曉的一切呢?」
鏡子里的‘莫曉’嘴角的笑容頓住,慢慢平復,一把抓住莫曉的手,在她因為突然的肌膚接觸回過神來的瞬間,緊緊拽住︰「自然還是屬于寒莫曉,只是不再屬于你了」一個用力,在莫曉一聲驚呼中,拉進了鏡子里,一陣波紋蕩漾,恢復了平靜,而那面映不出影像的鏡子,依然是如同一塊怪石一般,死氣沉沉。
莫曉只覺得渾身一震,等到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渾身冒出了冷汗,她被心魔迷惑了竟然就這樣被拉入了鏡子里?身下傳來顛簸的震動,莫曉一愣,這是哪里?
炙熱的悶熱氣息,身邊傳來陌生的氣味,她身邊有人?猛的坐起身來,應為用力過猛, 的一聲巨響,腦門似乎和什麼堅硬的東西來了個親密接觸,莫曉倒抽一口冷氣,埋下首去使勁的揉著一抽一抽疼痛的額角,忽然發現了不對勁,映入眼簾的是塑膠皮子的地面,跺上兩腳發出空洞的 聲,坐下的顛簸震動,身前發散著汽油味的白色椅背,這里是行駛的車上?
顧不得額頭的疼痛,莫曉猛然看向車窗外,高高的山壁,而另一邊,是深可見底的懸崖峭壁,她竟然出現在最初那輛會出車禍的長途車上?那麼……現在是在︰「今天幾號?哪一年?……」可是接下來的話莫曉一句也說不出口了,因為她的身邊坐著的女孩子,那張記憶深處已經模糊掉的臉,甚至連嘴角一笑就露出的一個小酒窩都一模一樣。
而此時,女孩子露出友好的一笑,略微有些震驚的看著自己,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回答了自己的話︰「現在是2008年啊,你睡迷糊了吧?頭還疼不疼?」
莫曉的腦子里忽然轟鳴聲不斷,整個人都懵了,隱藏在深處的記憶忽然一點點浮現起來,讓她想起了那個冬天,寒家回家的盤上公路上,她的鄰座不就是一個精致漂亮的十幾歲女孩子麼?自己甚至還好奇過,這麼小的女孩子竟然獨自一人上路,連個大人都沒有跟著?而她,可不就是睡了一路,醒來後就仿佛受了驚嚇一般,滿臉的惶恐和焦急問了自己那個問題……
然後呢?然後自己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被人遺棄的于是問了一句話……
「***,你自己一個人麼?你爸爸媽媽呢?有什麼要幫忙的,可以和姐姐說哦。」
是了就是這一句,然後不久就是車禍,剎車失靈,翻下了盤山公路
那麼……就在不久之後了
莫曉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眼楮瞪的大大的,她忽然的動作讓身邊的女孩嚇了一跳,甚至不自主的將身子縮進了椅子里,驚魂不定的看著她,擔憂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讓莫曉的心緊緊的提了起來。
如果不是她的身高,怕是這一下就狠狠的撞上頭頂的貨架了,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她要阻止車禍阻止這一切猛然轉身看向司機,大聲的喊道︰「快停車」只要沒有車禍,她就不會死,她不死,就不會重生,也不會去華山旅游……那麼那樣痛苦的命運,就可以結束了
想到這里,莫曉像個瘋子一樣,抓著身前的椅背,在滿車乘客莫名和怪異的眼神里大聲的喊道︰「停車快停車別再開了會出車禍的快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