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晉睜開眼楮時候,就是第二天中午了,還是在同濟醫院的病房內幾個人︰周學熙、郭輝祥、範老、郭輝蘭。
一覺醒了,孫晉感到身體輕松多了,精神很足。他沖著幾個人很是歉意的笑一笑︰「範老、師傅、師兄,看樣子我要加強身體鍛煉,芝麻大的麻煩就把我病倒了!」
「就是,昨天還一本正經的做起蓉蓉的家庭教師,沒想到你自己也病倒了,真是個銀翹槍頭!」還沒等周學熙說話,郭輝蘭這丫頭口無遮攔的諷刺,讓郭輝祥非常尷尬。郭輝祥氣的眼楮一瞪,拉著他的妹妹出去病房。小丫頭似乎不怕二哥,邊走邊噘著小嘴不滿的辯解︰「就是嘛,難道我說錯了嗎?昨天在蓉蓉病房里最後說的那些話,讓我覺得他經歷世事滄桑,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倒下,不是銀翹槍頭是什麼?」
「閉嘴,回去我讓父親狠狠地關你一個月!」郭輝祥听到妹妹不忌諱說出孫晉是‘銀翹槍頭’,讓他感到非常尷尬,這句話還是從自己妹妹嘴里說出了,這會讓範老和師傅懷疑父親家教有問題。
「二哥,你說的是你吧,嘻嘻,父親他不敢關我,我有女乃女乃護著我!」郭輝蘭昂起小腦袋驕傲回答讓郭輝祥徹底歇菜。
「哈哈……,看樣子老朽也是犯了同樣的錯誤,太溺愛孩子了。郭家小丫頭雖是童言無忌,但是說話有些道理。」範老笑呵呵看著郭輝祥兩兄妹出去的背影,回想陶蓉幾次被嚴厲教訓而自己護著的情景,搖搖頭說道︰「古人有言易子相教還是有道理的。」
「範老謙虛了,誰人不知紹興範家是名門之家!範老不懼倭人要挾,不上倭奴的當,保持我民族氣節,令晚輩欽佩之至。」周學熙在範老面前只能算是小輩了!
「緝之,說來慚愧啊!我們範家差的冤枉了好人,我那女婿背著我發出追殺令,今日老朽當面賠罪來了!」範老在老管家攙扶之下起身作揖。
周學熙和孫晉嚇一跳,周學熙趕緊扶住範老,連聲說道︰「範老,你這是折殺我等;我們沒有責怪令婿,他受到倭人的挑唆,也是愛女心切,這是人的常情!晚輩從內心中非常佩服範老的眼光,範老在事情還未弄清楚之前,就認定小徒是清白或者不相信倭人而信任小徒?」
範老頗有風範的坐定之後,滿眼慈祥的注視著床上的孫晉,捻須一笑,對著周學熙說道︰「緝之啊,問的好!老朽到了耋耄之年,自認為還沒老到頭昏眼花,什麼人沒見過,倭人的挑唆離間我們國人內耗。剛開始老朽也很生氣,畢竟蓉丫頭是老朽的溺愛的外孫女,但是老朽看見倭人連接三天在紹興與範家‘協商’,老朽就懷疑倭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加上芳志小友平時古道熱腸急公好義,去年在上海和阜新的所作所為,為倭人所痛恨,老朽斷定芳志小友可能被冤枉的。到後來你們的人抓住了那兩個倭人之後,所有的事情就真相大白了!呵呵,緝之,老朽要恭喜你呀,收了個好徒弟啊!」
孫晉聞之,內心充滿感激,心道︰不愧是久經風雨的老前輩啊,這等膽識和胸襟令人欽佩!想罷,孫晉恭恭敬敬抱拳致禮︰「多謝範老的信任,晚輩不愧是‘商聖’之後啊。晚輩記得範老的先祖陶朱公著有商經,商經箴言︰道與術,取與予,利與害,常與變,方與圓,生與死。這十二個字雖是生意經,然晚輩覺得更是人生之道。範老精通熟稔于此,對倭奴的詭計就能辨識了。」
範老聞之精光一閃,滿意點點頭︰「小小年紀,能看到這點,真是不容易啊!緝之,老朽有點嫉妒你收了頗具天賦的弟子啊!」
範老連聲稱贊讓周學熙滿臉紅光欣喜,嘴上卻是謙虛客氣,連聲慚愧!
孫晉見範老一身粗布舊長袍,手持一個文明棍,一副智者風範。「範老,素聞您溺愛陶小姐,晚輩有個擔心,本來昨日想您們講明的,只是當時人多。今日正巧只有範老一人在,就不得不說出來,不當之處懇請範老見諒。」範老見孫晉說的那麼認真而又嚴肅,點點頭︰「願聞其詳!」
「陶小姐現在雖有好轉,但那是暫時恢復,內心的余悸還未完全消失,心結還未徹底解開,範老是不是覺得過幾日陶小姐可以回家靜養了?」
說到自己外孫女,範老原本平靜的心陡然不平靜了,嘆了口氣點點頭。
「這次陶小姐受到牽連,不但身體受到打擊,而且被倭奴利用大肆炒作,小姐的名譽肯定受損。範老,紹興範家是名門望族,家境顯赫,家學淵源,是江南大家。範老您可以命令下人和族人禁止談論此事,但是您府上人多眼雜,而陶小姐又是您的外孫女,陶家的那邊背不住有心懷不軌之人利用此事掀起風浪,流言蜚語,惡語中傷,會再次刺激小姐的心身。」
範老皺起眉頭,覺得孫晉說的有些道理︰範家家教甚嚴,禮教森嚴,陶蓉雖身體完好無損,清白無瑕,可是上海報紙五花八門的報道讓陶蓉名譽受到玷污,難以找個門當戶對的婆家;也明白孫晉話外之意︰陶蓉必須離開中國,換個陌生的新環境,慢慢地解開心結!
範老見孫晉身患重病還處處細心為自己外孫女著想的良苦用心,很是感激,坦誠地告訴孫晉︰「陶家的人本來決定讓陶蓉到美國去散散心,她的五舅定居美國,可以長期照顧,只是孩子們知道老朽離不開蓉丫頭,顧及老朽的感情不願說出。今日听聞芳志小友一番勸諫,也明白孩子們一片苦心和孝心,也罷,還是讓蓉丫頭去國外吧,老朽還能照顧蓉丫頭一輩子!」
範老仿佛放下什麼心願,沖著周學熙和孫晉抱拳施禮︰「感謝緝之、芳志小友,您們對範家的幫助,老朽銘記在心,大恩不言謝,以後需要用得到範家的時候,不用客氣言語一聲!」
周學熙內心十分震撼︰範老平時很少承諾什麼,這個承諾如千金之重,在國內商界能得到範老鄭重的諾言這是多大的榮譽。周學熙和孫晉雙雙站起來謙虛回禮,連聲致謝!
第二天上午孫晉憂慮阜新城東北藥業堅決要求出院,福爾克醫生認真細膩的對孫晉全身檢查一遍,認為可以出院,但是囑咐孫晉多休息,使身體徹底恢復!孫晉欣賞德國人的嚴謹的工作態度,隨手捐獻價值10萬現洋的注射液等藥品給同濟醫院,10萬現洋給正在上海吳淞建設的同濟工科學校(即後來同濟大學)。福爾克激動地抱住孫晉,又听說孫晉是東北藥業的東家,欣喜的代表德國遠東協會常任全權代表貝倫子博士感謝孫晉的慷慨解囊,並向貝倫子博士致電匯報。孫晉告訴福克爾,他現在有急事要處理,等得空時候親自拜訪致力于中德友誼的令中國人民欽佩的貝倫子博士。
周學熙等人告別仍在醫院守護陶蓉的一家人,在範老堅持親自送別之下,孫晉急匆匆來到租界《人民日報》報社,吳大力等人正在那里等著孫晉。
近二十多天,遠在千里之外的阜新城來了不少電報,都等著孫晉及時處理和回復。孫晉了一個報個平安的電文,讓家里人放心,並告之父母處理完漢冶萍公司的事物就會趕回去。然後將電文一一瀏覽一遍,對阜新城所發生之事心中大概有個輪廓。
日本人得知紅霞酒家事件已經敗露,那兩個日本浪人被範家親自押送到法國租界巡捕房,法國租界工部局向日本駐上海的領事提出抗議,並解除對孫晉等人的通緝令。日本人耍賴認定這是日本國內民間組織的行為,不是政府指使之行為。工部局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兩個日本浪人是為政府工作,就命令警察局勒令查封或者整頓日本人設在法租界所謂的民間團體和機構,並要求日本領事約束國民的行為。
日本領事不敢得罪法國人,對法租界內多年建立的特務聯絡站被摧毀只能眼睜睜看著,只是要求法租界引渡兩個日本人到日本租界受審,法租界不顧範家強烈反對,悄悄地遣送到日本虹口租界,但是令人意外的是這兩個日本浪人在第七天突然死在日本租界內。日本法醫仔細檢查尸體,結果是無內外傷無中毒,這件事著實讓日本人內心惶恐不安,認為有間諜謀殺,可是折騰幾日卻是毫無結果,只好早早收場。吳大力告訴孫晉,這是範家派出江湖上人做的手腳,至于是怎麼回事沒人知道。孫晉聞之對範家這個盤根錯節勢力龐大的江南大族深深震撼,暗暗慶幸,還好跟範家關系處理不錯,否則自己肯定麻煩上身。
日本人在上海吃了暗虧,就把氣撒到張作霖身上,對張作霖漫不經心的反應十分不滿,當即宣布暫停貸款,並以國內經濟疲軟為由,要求張作霖歸還以前的銀行貸款,把老張急的滿嘴冒泡,怒火攻心,大罵日本人不講信用。
張作霖當然知道日本人玩的什麼把戲,也清楚放眼中國國內三股政治勢力,日本人只有支持自己才能保持住東北這塊肥肉;但自己也離不開日本人資金和技術支持,只是日本人心中有股怨氣,得讓張作霖親自做出一件使日本人有台階下的事,表明張作霖听從日本人。而這件事關鍵就是指孫晉和東北藥業。
急的沒招的張作霖找到老搭檔孫烈臣,孫烈臣沒有什麼,只是表示這事等到孫晉回來協商,不過孫烈臣補充說孫家父子一定會為大帥大局考慮的。得到父帥的回電,孫晉當即給張作霖去電,東北藥業決不能落入到日本人手中,至于東北急需資金之事,他正在聯絡美國花旗銀行中國代表貝格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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