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二年春夏之際,花草紛飛的季節,滿山蓊郁蔭翳的樹木與湛藍遼闊的天空,縹緲的幾縷雲恰好構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畫,處處透著生機勃勃的氣息。處在中國鄂省東南部的黃石港、石灰窯、大冶似乎與生機盎然地大自然故意唱反調︰一片蕭然。
自民國十年人民投資集團從日本人手中取得漢冶萍公司股份權之後,在人民投資集團認真慎重規劃之下,漢冶萍公司重新煥發出往日生氣,整個公司上下充滿著大干一場豪情,因為每個員工都寄托著一個近代以來幾代人的夢想---重塑東亞最大鋼鐵企業。如果漢冶萍公司能夠成功,那麼其帶動的上下游產業鏈,將極大地拉動中國經濟結構的巨大飛躍,在鐵路、輪船、軍工、機械制造、冶金、礦山等一系列重工業領域,帶來一場真正的工業革命,由此將徹底改變中國20世紀前期的悲慘命運,甚至改變世界歷史的進程!
黃石港、石灰窯經過一年多建設,港區內陳家灣、黃思灣成為鄂省南部最大貨物集散地,年吞吐貨物量逐年增加,各種型號的客貨船停靠在黃石港,各國國旗隨風搖曳,鄂省東南部不必到漢口,直接在黃石港下貨或者下客,大大減輕了漢口碼頭擁擠的局面。
下船伊始,孫晉就被雞頭山或稱西塞山風景迷住了,峰凌俊秀,青山隱隱水迢迢啊。說起西塞山,就必然吟誦起唐代詩人張志和的《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描寫了青山碧水,煙波迷蒙,桃紅鷺白,風雨垂釣的美景逸情。
陳家灣碼頭是黃石港最小的碼頭,並不是旅客下船地方,漢冶萍公司總辦郭輝祥接到師弟孫晉蒞臨,知曉師弟為人低調,不喜歡講排場,故此就選擇在陳家灣下客。
「師弟一路辛苦,旅途可好?」最先下船不是孫晉,而是身旁五個專門警衛。自從上次在上海被日本浪人陰了一把,不得不加強保衛力量,孫晉也感到頗無奈,失去自由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但是無孔不入的日本浪人或者殺手對他進行特殊‘照顧’。
郭輝祥見孫晉一臉無奈望著身旁警惕的警衛,沖著師兄郭輝祥苦笑︰「被人‘照顧’真不好受,弄得我現在似乎是國家元首或者督軍,苦不堪言。」
碼頭上迎接人群哈哈大笑,範文英忍不住揶揄道︰「誰叫我們晉少弄得日本最有名的銀行差點破產,人家不對你進行‘特殊照顧’可對不起那些失去白花花的銀子,啊,哈哈……」
與眾人一一見禮之後,一行人沿著西塞山山麓邊走邊欣賞風景,警衛前後進行警戒,大家放松心情一路漫步,好像孫晉不是來處理棘手問題的而是游山玩水。
「師弟,我瞅見你下船之後一直欣賞山景,怎麼樣,西塞山景色迷人吧,沒被它迷倒吧。」郭輝祥見孫晉沒急著了解情況,倒是一臉愜意,就不想破壞心情。
孫晉遠眺長江兩岸風景,抬頭仰望西塞山,郁郁蔥蔥,蓊郁蔭翳的樹木似是西塞山的青澀外衣,峻峭的山峰隱約在白色煙霧中,遠遠望去仿佛一條條白玉帶纏繞,寧靜謐然。
「怨不得唐代詩人張志和會迷戀此處,真是人間美景世間絕景。」孫晉贊嘆不已,心想若是和平時期,這里絕對是靜閑修養之地,又想至當前動亂年代,搖搖頭。
見眾人不解,孫晉解釋道︰「若是和平年代,此處乃修生養性之佳境,可是……,唉,國力贏弱,時局動蕩,外敵入侵,此處倒是黃石港防御之絕地。若是以後哪個開明之人主政鄂省,我倒可以建議在此處設置暗堡和炮台,成為武漢三鎮外圍防御。」
眾人不由一愣,默默品味著孫晉剛才言語,一時大家情趣黯淡,懷著沉澱的心情,默不作聲。
孫晉沖著眾人歉意一笑︰「抱歉了,掃了大家欣賞景物的雅興,呵呵,我這人到哪里都不著調,折殺風景。」
眾人走來一段石子路,然後沿著西塞山羊腸小道七拐八彎盤旋而上,在山腰一出小亭子歇歇腳。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也是,不趕廟會焚香拜佛之時,哪來什麼行人。
「芳志憂慮是,國內軍閥只會舞槍弄棒,那會關注我們這些做實業之人的感受。」範熙一輩,直呼其名沒啥。
「範前輩,晚輩擔憂不是國內之戰,而是外敵對我國入侵。國內軍閥混戰,打得再慘烈也不過是陸地上,你看軍閥混戰之時,何時看見到雙方在城內毀城屠戶的?而且國內軍閥之間發生軍事沖突也是我們國人內政,但外敵可就不一樣,那時吞並華夏之野心,那時國戰啊。」
民國前期軍閥混戰時期,有個有趣的慣例︰交戰雙方一般都在城外交戰,很少發生什麼巷戰或者攻城之戰;若是真的發生攻城之戰,城內士紳們一般給雙方講明那些地方可以,那些地方不可以,以免讓城內百姓慘遭涂炭。交戰雙方主官也默認了士紳們建議,一旦一方城外戰敗,要麼投降要麼通電下野,戰敗主官只要交出軍權,該干麼就干麼,沒人那你咋樣。
「什麼,吞並華夏,哪個列強如此野心?」範文英雖是年長,也被孫晉這句話嚇一跳,別說一旁的郭輝祥了。
「東有日本,北有蘇俄,日本尤其最大。」這是孫晉穿越到民國以來,首次透露了這方面的‘天機’了。當前國內大部分精英認為,日本是真心實意幫助中國強大,只有到後世阻止北伐山東時,日本制造慘絕人寰的‘濟南血案’之時,部分人意識到日本不真實,到了‘九一八’徹底暴露日本狼子野心。
範文英聞之,當年官場養成習慣即探知對方說話背後之深意,對孫晉暗指兩個國家細細咀嚼回味,心說,怨不得他對日本人銀行如此憎恨,堅決從日本人手中收回漢冶萍公司經營主導權,源于孫晉判斷之日本侵華。
「不可能吧,當年庚子年十一個國家聯軍都滅不了中國,憑著彈丸島國之力敢讓華夏族亡國滅種?」郭輝祥不服氣道。
見範文英、郭輝祥有點不信任,孫晉滿臉感慨道︰「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了,把問題想得太絕對了。不過我想請問一下前輩和師兄,若是真有這麼一天到來,敵國從上海或者廣州港入侵我國,會出現什麼狀況?」
「這……」郭輝祥有點跟不上孫晉天馬行空匪夷所思的想法。上海那是租界,不知哪個敵國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列強對抗。
範文英沉默一會兒,似乎明白一點︰「你是說當年庚子年,若不是李鴻章、張之洞等人《東南互保》,國內經濟會變成跟印度一樣,成為完全殖民地,華夏族將亡國滅種了。」
「真是,中國經濟重心在東南部,尤其是東南部沿海一帶。想一想吧,若是東南經濟遭遇戰火或者封鎖中國所有出海口而引發經濟崩潰,會是什麼樣結局。靠我們國內那點所謂海軍,那也叫海軍麼,跟海匪差不多。」
範文英聞之,此刻多少明白孫晉心中所謂‘杞人憂天’,也洞曉了孫晉心思︰為何看重武昌三鎮的經濟戰略地位。
孫晉見話題愈來愈沉重,舒了口氣對著兩位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還遠著昵。師兄,鄂省督軍為何下令我們公司停產啊,這不要封查漢冶萍公司麼?」
眾人聞之一臉無奈︰「世道如此啊!關鍵是鄂省督軍蕭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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